東江鎮。
皮島。
尚可喜正在船塢里監督、指揮著著工匠們改造戰船,由于東江鎮的戰船不是那種能遠洋作戰的大海船,都是些只能在近海,沿海里走的小戰船,所以,怎么從這些小戰船里挑一些噸位剛剛好,但是又比較結實點的,這成了一個問題,船太大了開不上去,船太小了放不了多少炮,船質量不行更不行,還沒開炮船就散架了。
好在他東江鎮打仗、生活都是靠海,船倒是不少,還有可挑選的余地,不至于什么船都拿來用。
彼得也跟著尚可喜到了皮島,專門負責戰艦的改裝工作,正搖晃著一杯葡萄酒,一邊品嘗,一邊監督工匠們干活。如果發現了一些問題,還會跑過去和工匠們交涉,和尚可喜挽起袖子和工匠們一起干則不同。
“快……,快把那門大炮吊上去……”尚可喜指揮著工匠們揮汗如雨的干著。
彼得在遠處搖搖頭,又細細的品嘗著手里的美酒,這酒杯,是琉璃齋制造的高腳杯,專門用來喝葡萄酒的,是如今大明官場上,最新流行的東西,彼得也不例外,弄了一套,按照他的說法,過起了伯爵們也不曾過過的生活,對此,彼得相當的滿意,在大明朝為皇帝陛下服務,遠比自己在東印度公司干個殖民地長官舒服多了,再想到一旦自己幫皇帝打贏了這場戰爭,那么,自己的身份和地位,無疑,將會更加的高,自己領著一只艦隊去教訓倭國人,也不是不可能。
“尚,不用那樣親自動手,作為一名監管者,應該有自己的位置,來,休息一下吧……”彼得見尚可喜汗流浹背的走來,立刻為尚可喜準備好了飲料。
尚可喜抹了抹額頭上的汗,道:“彼得,還有四十門大炮沒有適合的船安放,不是船太小,就是船太大,要不就是承受不起……”尚可喜一口氣喝了一大壺茶,說道。
“是嗎?實在不行就挑小一點的船,多裝幾艘,也是一樣的……”彼得沒有過多的考慮,直接說道。
“嗯……”尚可喜不置可否,就嗯了一聲。兩個人沒話說,陷入了沉默。
“元吉!彼得!”一聲熟悉的叫喊,讓沉默的兩個人都驚訝起來。這聲音,明顯就是雷大用的,雷大用怎么會到這里來?當初他們分工,尚可喜和彼得回皮島,專門負責監督改造戰船,而雷大用則呆在鴨綠江的出海口那里,專門負責監視上游的動向,沒想到,雷大用居然親自跑到皮島來了,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
“大用,你怎么來了?”尚可喜驚訝的問道。彼得也放下自己手中的酒杯,驚訝的看著一臉肅穆的雷大用。
“元吉,彼得,這里不是說話的地方,作戰室呢?趕快,情況十萬火急……”雷大用嚴肅的臉上,換上了一絲絲的焦急,讓兩個人更加的吃驚!
三個人很快來到了“作戰室”,一個有沙盤,地圖的大房子。
“到底怎么了,大用?”尚可喜焦急的問道。##必去##
“上游的馬千總那里傳來緊急消息,韃子如今在朝鮮到處抓人,抓了人就往鎮江堡趕,這人數不少,估摸得好幾千……”雷大用焦急的說道。
“這……”尚可喜聽了這消息,半響沒回過神來,這消息怎么就算得上十萬火急了?
彼得也一臉不解的看著雷大用。
“你們還不明白?韃子過江干什么?韃子抓人干什么?……”雷大用渴得很,喝了一大杯的茶,大聲說到。
尚可喜和彼得互相望了望,不明所以。
“……韃子在鎮江堡外挖了壕溝,又在朝鮮抓了這樣多人,到了晚上,這下面人影憧憧,城墻上面看不真切,還不得放死的仍手榴彈,……照韃子在朝鮮這種方法抓人,怕要不了多久,就會抓到幾萬人,用不了多久,大帥那里的手榴彈就會消耗一空……”雷大用焦急的說著。
“這!!”尚可喜聽了雷大用的分析,立刻明白為什么雷大用說情況十萬火急了,鎮江堡防守就靠手榴彈,靠火器,如今韃子又是挖壕溝,又是抓朝鮮人,明顯就是要裹挾朝鮮人攻城,以消耗鎮江堡的手榴彈、火器,如此,鎮江堡可就真的危險了。,
“這怎么辦?大用,咱們得立刻增援口阿!否則,大帥那里真的就危險了……”尚可喜焦急的說道,已經有些慌亂了。
“我也知道增援,可如今江里沒水,江面太窄,韃子拼著損失,以騎射封江,那些小戰船,更本抗不住,根本上不去,得要大船才行,可沒有漲水,大船根本上不去口阿!唉……所以,我才趕到皮島,特意和你們商量下,看到底該怎么辦!”雷大用帶著憂慮的說道。
“這……,我們這里還有四十多門大炮找不到合適的戰船,其他的,倒是改造好了,隨時可以上去,可惜,這沒水……,這……”尚可喜焦急的說道。沒有水,就什么也干不了,即便是他們改造好了戰船。
……“大炮的事,無妨,我接到的消息,最快,明日增援的船隊就會到鴨綠江口,你在那些增援的船隊里,挑幾艘適合的戰船就是,想以我們倆的面子,應該沒有太大的問題的……”雷大用稍稍的考慮了一下,就說道。
戰船,大炮的事解決了,可尚可喜高興不起來,鎮江堡所面臨的情況,已近是十萬火急,到了危急的關頭,韃子裹挾那樣多的朝鮮人攻城,手榴彈、火器等消耗必定驚人,一旦手榴彈消耗一空,就只能以命博命了,鎮江堡才幾千人?
一旦鎮江堡支撐不住,立刻就會陷落,鎮江堡陷落,他們的所作所為,就毫無意義了,皇帝布置的幾千里戰線,立刻就會崩盤,這將是韃子繼薩爾滸之后,又一次大勝明朝,對明朝的士氣無疑是一個相當大的打擊,對于皇帝的威信,無疑是一個巨大的打擊,想再次組織起對韃子的攻勢,不知道是那年那月去了。如果這次作戰失敗,皇帝和他們東江鎮無疑都是大輸家,他尚可喜更是輸不起。
“……這次,我們無論如何,也得想個辦法,韃子已經在抓人了,很快就會裹挾朝鮮人攻城,大帥那里怕支撐不了多久……”雷大用焦急的說道。&&
百度&&
“……一旦鎮江堡被攻破,則陛下的心血就完了,整個布置就毀于一旦,這幾千里戰線,怕立刻就會給韃子翻盤去,如果鎮江堡失敗了,必定又是一個薩爾滸口阿!我大明可不能再輸了……”雷大用面帶憂慮,焦急的說道,逐步的將這個消息的緊急程度全盤道來。
“作戰室”里,陷入了沉默,這個消息所代表的意思,已經很明白,這個消息的緊急程度,用十萬火急,也不為過,牽連著這次明朝和東虜大戰的結果,其牽涉之廣,已經不是他們兩個能企及的,勝負就在這幾天,那么,接下來該怎么辦?
沉默了半響,也沒人吭聲。
“彼得,到底哪天會下雨?”尚可喜忍不住問彼得,支援的準備工作,他們已經準備得差不多了,就等著下雨,等著江里漲水,如果江里沒水,則這樣多的準備白干了,增援上不去,鎮江堡的陷落,只是時間問題,而且很可能會在極短的時間里陷落,韃子可不會愛惜朝鮮人的人命。
彼得嚴肅的坐在那里,似乎在思索問題,聽見尚可喜問他,這才回過神來,道:“這件事,我還得問問那些熟悉天氣的人,等問過他們之后,才能知道……,不過,根據記錄,十月一般都會有降雨,一般都會漲水,現在已經快到十月的第三周了,至少之前我們是沒有見到降水,那么,接下來的兩周內,一定會有降水的,除非……,除非上帝都不幫我們,讓整個十月都沒有降雨……”彼得說道,預報天氣這種事,他可不敢打包票,萬一到時候沒下雨,這兩個小伙子可會拔了他的皮。
“……我知道十月降雨的可能性很大,但是,大帥那里可能支撐不了兩周,你難道不知道嗎?韃子已經到處抓人了,韃子裹挾如此多的朝鮮人攻城,大帥那里的手榴彈更本不夠用,知道嗎?……你必須要盡快的降雨,必須盡快的漲水……必須……”尚可喜失聲的嚷起來,說道最后,已經近乎于胡言亂語了。,
彼得一臉無奈的苦笑著,他不是上帝,不管降雨。
“好了,元吉,不要怪彼得,下雨的事,他也管不了,如今韃子剛剛開始抓人,離裹挾大批朝鮮人攻城,還有些時日,大帥那里不管怎么樣,也還能支撐幾日,再說,我們的增援明日就到鴨綠江口,后日就可以到皮島,最多老后日,我們就可以沿江而上,實在不行,咱們就在臨江村上岸,即便沒有漲水,大船也能開到哪里,只不過,那里里鎮江堡還有十幾里路,就得靠咱們打過去了……”雷大用在沙盤前面,思量了許久,聽見了尚可喜急得說胡話,立刻接過話頭,用小棍子指著沙盤上面的一個地方說道。
尚可喜和彼得連忙順著雷大用所指的方向看去,這個地方就鴨綠江上的臨江村,從這個地方開始,鴨綠江的江水迅速變寬、變深,從幾百步的江面變成上千步的江面,有如此寬的江面,足夠大船航行了,這也雷大用如此說的原因。
“嗯,大用,如果到時候還不下雨,那咱們就只能在這個地方上岸了……”尚可喜憋紅了臉,一字一句的說道,如果到時候在這個地方上岸,無疑,從臨江村到鎮江堡這十幾里路,將是一條用血鋪起來的路,得用尸體堆過去,補給的隊伍將會遭受到巨大的損失,給鎮江堡補給的那些物資,想運到鎮江堡,無疑,十分的艱難。
在水面上,韃子無疑是不行的,但是上了陸地,要想和韃子爭長短,雷大用,尚可喜沒有一個人有這種勇氣,沒一個人有這種底氣。增援鎮江堡失敗,則意味著,鎮江堡的陷落,鎮江堡的陷落,則意味著皇帝陛下的這次布局失敗,則意味著這幾千里戰線上的戰事失敗,無疑是另外一個薩爾滸,皇帝陛下千辛萬苦布局出來的局面,立刻急轉直下,這無疑是他們背負不起的,這無疑是他們承受不起的。
尚可喜和雷大用,兩個人的臉色都紅得可怕。
“二位,我這就去問問最近幾天會不會下雨,如果能確定最近幾天會下雨,那么再好不過了,如果不行,那我們再想辦法。”彼得被這兩人那可怕的臉色嚇住了,找了個借口出去了。
彼得出去了,雷大用和尚可喜都沒理他。
情況已經十分危急了。
“最多三日,三日后,如果還不降雨,那么,我就得帶著增援部隊上去了,先到臨江村,如果還不下雨,就上岸,即便是死,也要爬到鎮江堡去……”雷大用遭受著巨大的壓力,沒有什么好辦法,只能做好最壞的打算。
“行,我這就召集更多的東江鎮兄弟們,召集更多的戰船,再加上到時候還有運送補給的戰船、商船,咱們把能拉上的兄弟都拉上,全部運到臨江村,和韃子拼個你死我活……”尚可喜鮮紅的臉上,猙獰恐怖,遭受了巨大的壓力,想著拼死一搏。
……鎮江堡。
已近是黃昏了。
張恒站在城墻上,拿著千里鏡,遠遠的看著,遠處,一隊一隊的人朝著鴨綠江而來,張恒調整了一下千里鏡,擦了擦千里鏡的鏡片,以期望自己看得更仔細一些。
“張參謀,情況如何?”毛文龍接到消息,也上了城墻,觀察情況,見張參謀正在觀察,于是,立刻過來問道。
“大帥,情況不妙口阿!”張恒皺著眉頭,淡淡的說道。
“怎么個不妙法?”毛文龍問道,眼睛注視著那個已經很模糊的過河隊伍,天色已黯,已經看不清了。
“大帥,考驗鎮江堡的時候,到了!”張恒皺著眉頭,平靜的道。
“哦,這是如何說的?”毛文龍追問道,遠處的情況已經看不清,被夜色籠罩。
“大帥,據下官觀察,這些人,是韃子抓的朝鮮老百姓,看著這人數,估摸在幾千上下,從回來的韃子數目看,韃子也就回來了少部分,也就是說,還有更多的韃子在朝鮮那邊抓人,大帥,如果到了晚上,韃子裹挾了朝鮮人來攻城,我們能分辨么?或者是干脆白天就攻城,我們能怎么辦?”張恒淡淡的說道。,
“這……”毛文龍的眉頭緊皺,張恒的這一句話就足以讓他明白事情的危險程度,數量眾多的朝鮮人參與攻城,無論里面有多少韃子,他們都不的不進行還擊,不得不仍手榴彈,那么,韃子憑借著數量眾多的朝鮮人,很快就可以把鎮江堡的手榴彈消耗一空,而鎮江堡的手榴彈,已經消耗過半了。
城頭上,是一陣無言的沉默,最后的關頭?是口阿!已經到了。毛文龍看著天邊的紅云,心里似乎已經明白了什么。
……黃臺吉也站在山坡上,拿著千里鏡,觀望遠處朝鮮人過江的情況。
“憲斗口阿!你這個辦法果然是好,這樣多的朝鮮人,咱們可以日夜不停的攻城了,想毛文龍必定無法分辨真偽,必定死命的仍手榴彈,呵呵呵,一旦手榴彈耗光,咱們要攻下鎮江堡,就不是難事了!”黃臺吉看著遠處一隊一隊的朝鮮人過江,高興的說道。
“大汗!這都是文程該做的……”范文程騎著馬,跟在黃臺吉后面,小聲的說道。
“呵呵呵,憲斗真乃本汗的諸葛口阿!此計一出,毛文龍再無生路可言口阿!”黃臺吉心情相當的不錯,這次圍困鎮江堡,算是有了七八成的把握,只待那些朝鮮人把鎮江堡的手榴彈消耗一空,然后戰事就可以結束了,殺死毛文龍,無疑是一場相當大的勝利。
“大汗過獎了……”范文程說道。
“……,憲斗無需如此謙虛,這句話,憲斗當得起口阿!……對了,鴨綠江下游那些毛文龍的戰船,如何了?”黃臺吉又問道,上次,鎮江堡的戰船在江面上對著他過河的隊伍直接沖撞的事,給了黃臺吉相當深刻的印象,那種千鈞之力,絕不是人力可以抵擋,所以,也就有了今天這一問。
“回大汗,文程已經問過了,毛文龍的那些戰艦,如今最多只能到臨江村,江面過了臨江村,則立刻變寬、變深,我們大金的騎射,就再也夠不著戰船了,所以,毛文龍的那些戰船,大多都聚集在臨江村以下,時不時的還上來一陣,因為江面窄,很快就被我大金打回去了……”范文程回答道,以騎射封鎖江面,這是不得已的事,以人和戰船拼,這可不是什么好事,雖然封鎖住了江面,可以讓大金在上游從容的過江、運送朝鮮人,但是,也是付出了不小的代價,當然,這個代價,現在看來,值得。
“呵呵,這就好,只要再有幾日,朝鮮人抓足了之后,封鎖江面的事,就不會這樣急迫了,倒是可以緩一緩,這幾天,就只能如此了……”黃臺吉笑著說道,看著遠處不斷過江的朝鮮人,仿佛勝利已經在望。
“大汗,文程有句話,不知道該說不該說……”范文程心中始終有些不安,這種不安,來源于哪里,隱隱約約的,他始終摸不著,但是,那種不安告訴他,有危險。
“哦,呵呵,憲斗只管說,你我君臣有什么不可以說的?”黃臺吉笑著說道。
“大汗,文程心里始終覺得有一些不安,或許是文程的謀劃有些遺漏,但是,文臣始終是找不到遺漏的地方……”范文程還是把心中的那種不安說了出來。
“哦,這……”黃臺吉疑惑的問道,不知道范文程現在跟他說這個是什么意思。
“大汗,文程的意思是,這批朝鮮人,大汗無須體恤,一切以盡快的攻下鎮江堡為上……,文程這心里,始終有些恍惚,覺得,此戰不能久拖,越快越好……”范文程雖然沒有想通透具體是什么事,但是也隱約的感覺到了什么不對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