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四十八章改變歷史的重擔 談完了招安的事,楊改革放下心思,和鄭芝龍聊起更多關于海上的事來。
馬車也叮叮當當的穿梭在京城的大街小巷。
鄭芝龍盡管對皇帝知曉海外的事有一定的心理準備,但是,和皇帝聊起海外的事的時候,才知道,皇帝對海外的了解,遠超他的想象,海外的物產,氣候,地理,人情,皇帝說起來,甚至比他這自詡精通海外的海盜頭子更加的了解。越和皇帝談,鄭芝龍越覺得心驚,幸虧自己明智,幸虧自己是跟的皇帝,要是按照自己來之前的思路走,豈不是死路一條?
“陛下當真是博學,知曉這樣多的東西,草民實在是羨慕!”鄭芝龍連連的擦汗,皇帝說的東西,剛開始,他還能跟這說,還能聊一下,但是,越說,他就越迷糊,越聽不懂,皇帝說的,已經超出了他了解的范圍了。
“呵呵,不要再草民,草民的了,你如今已經受了朕的招安,跟著朕做事,可以稱臣了,朕過兩日就和內閣們商量一下,看給個什么官職比較好,一官不要嫌棄官小,日后有的人機會升官。”楊改革糾正道。
“臣明白,只是……陛下,臣想問,那什么非洲真的有如陛下說的全身長著一條黑,一條白的馬么?還有如馬匹一般大小的鳥?那個什么有兩層樓那般高的鹿?”鄭芝龍雖然號稱精通海上之事,但是,對于中國南洋之外的事物,依舊是了解得很匱乏,和皇帝聊起來的時候,漸漸的從一個聊天者變成了一個傾聽者。
“呵呵,不錯,確實有這種動物,和我大明這塊土地上的物種完全不一樣,一官或許想問朕是怎么知道的,……呵呵,其實很簡單,當年鄭和下西洋的事,一官應該聽說過吧,就抵達過這些地方,將當地的物產,風情,人文,地理,習俗等等都記錄在案,所以,朕才會知道的這樣清楚。”楊改革笑著說道,如果和鄭芝龍說南洋的事,鄭芝龍還能說得上幾句,再向外擴展,鄭芝龍就說不上什么了,得益于穿越前經常看動物世界,忽悠鄭芝龍,倒是沒問題,這可能就是現代人比古人的最大的優勢所在,信息量不再一個量級上。
“世界之大,無奇不有啊!臣猶如井底之蛙一般,今日算是開了眼界了。”鄭芝龍感嘆道,驗證了皇帝說得明顯就是自己親眼看到的東西,如果說僅僅是從文字上了解這些東西,明顯的,不可能這般細致,不可能這般肯定,也更不可能這般的連貫,融會貫通,鄭芝龍看向皇帝的眼光,更加的敬畏了,那個傳說皇帝有神人指點的事,鄭芝龍如今是越發的相信了,鄭芝龍相信,皇帝一定是親自到過這些地方,見過這些東西,但是想想那可是幾萬里之遙,除了在夢中有神人教授之外,還能說什么?
馬車依舊叮叮當當的向前走,穿過無數條大街小巷。
一個高大的建筑出現在馬車窗外。四周是比較開闊的空地,圓形的建筑加上,二樓才有一些窗口,頂上有青色的瓦,楊改革已經知道自己到了什么地方。
楊改革道:“一官可到過這里?可識得這是什么么?”
“回陛下,臣以前到過這里,是林大人領著臣來的,這是大劇院。”鄭芝龍看到這棟建筑,神情明顯的變了些許。
“它還有一個名字,一官可知曉?”楊改革問道。
“回陛下,知道,叫土樓,也叫客家樓,乃是八閩客家人居住的房子。”鄭芝龍說道這里,神情明顯的落寂了許多。
“一官可知道為什么客家樓要修成這個樣子?”楊改革問道。
“回陛下,是為了防備土匪,野獸,倭寇的。”鄭芝龍道。
“一官是客家人嗎?”楊改革又問道。
“回陛下,臣至少也要算半個客家人。”鄭芝龍道。
“一官可知道,何謂客家人?”楊改革問道。
“回陛下,就是以前從中原搬過來的人,到了嶺南,遠離家鄉,便自稱客家人了。”鄭芝龍出身福建泉州,自然知道這客家人的來歷。
“一官可知道,客家人為何要遠離家鄉,遠走他鄉,到如今的八閩呢?”楊改革問道。
“回陛下,以前聽家父說過,聽說是為了避戰禍,有八大姓入閩,衣冠南渡,而稱八閩,臣的鄭姓,也是其中之一,故此知道。”鄭芝龍道。
“不錯,正是為了避戰禍,你父親倒是博學。”楊改革夸道。
“回陛下,家父生前做過泉州府的小吏。”鄭芝龍說道。
“呵呵,不錯,一個不忘記自己歷史的人,就是一個好人,……一官可知,如今我大明也是內焦外困,假使朕不努力改變,這漢家的天下,這漢家的衣冠,怕是要亡國絕種,以前還可以向南逃,如今怕是連南渡的機會也沒有了……”楊改革憂慮的嘆息道。
“陛下,這……,應該不會啊!臣以為,陛下已經將天下治理得夠好得了,百姓都感激陛下呢。”鄭芝龍給皇帝說的嚇了一跳,這也說得太恐怖了一些吧,如今怎么看也不像會亡國的樣子啊!
看著鄭芝龍一副驚恐的樣子。楊改革笑道:“一官不再朕這個層面上,自然看不到很多東西,如今貌似是海內清平,可一官想過沒有?如果沒有朕那千萬兩銀子賑災,如果沒有朕掏空內帑支援遼東大戰,我大明又是一個如何的場景?”
“這!……”鄭芝龍驚恐的給自己描繪出了一個可怕的場景!關外是大明朝依舊不斷的失利,損兵折將,陜西則是大規模的農民造反,其他各地小一點的災害就不說了,比如他福建遭了那樣大的災,卻在大明排不上號,這可是一副實打實的末世啊!不說別的,就說他,如果沒遇到皇帝,估計他都是打的一邊做明的官府,一邊做貿易的打算,逍遙自在,那里像現在,給皇帝拿得死死的,大明那里會有現在這般太平?
“唉,外有強敵窺視,內有天在連綿,朕這個皇帝,不好當啊!一不小心,這好不容易從胡人手里奪回來的漢家天下,就要斷送在朕的手里了。”楊改革嘆道。
“陛下,臣以為,東虜不過是細微的小患,于我整個大明來說,倒是無足掛齒!”鄭芝龍狂汗,皇帝跟他說這些,好似當他是內閣大學士一般,讓鄭芝龍感覺到壓力,皇帝這是怎么了?未免也太高看他了吧?他不過是一個海盜頭子,即便是有能力些,但依舊是個海盜頭子,能得皇帝見一面就是天大的恩寵了,卻從來沒料到,皇帝還會這樣跟他說話。
“細微小患?不怕告訴一官,今年,朕花在防范、對付東虜上的銀錢,有小千萬兩,一官還認為東虜是個小患嗎?”楊改革笑道。
千萬兩?鄭芝龍驚訝的合不攏嘴,癡癡的看著皇帝,一副不敢相信的樣子。想他當初面對皇帝每年一百萬兩銀子造艦都有不小壓力,可如今皇帝告訴他,今年除了千萬銀子賑災,還在東虜身上花了千萬兩銀子,一個小小的東虜,就真的這樣厲害?還有,豈不是說,今年皇帝已經花了二千萬兩銀子?這也太多了吧。各種意想不到,各種不可思議,各種驚奇,讓鄭芝龍目瞪口呆。
“一官可知道為何朕要跟一官說客家人的事了么?要對付東虜,每年需要消耗巨額銀錢,加上移民需要的巨額開銷,即便是朕,也覺得壓力甚重,這些銀子又從何而來?不怕一官笑話……朕每年的金花銀,不過百十萬兩。這稍不留神,就會功虧一簣,萬劫不復,萬一那天拿不出銀子對付東虜,北方的防線立刻就會崩潰,漢家天下,立刻淪陷,說句亡國滅種,也不是不可能,這也是朕讓一官去看山海關的原因,一旦胡人入主中原,又是我漢家衣冠南渡之時,不,應該說,再沒機會南渡了,如今八閩已經靠海了,再往南,就是海了,所以說,當年還可以衣冠南渡,可如今,就只剩下亡國滅種一途了……”楊改革說道。
鄭芝龍癡癡的望著皇帝,不知道該說什么,不清楚為什么皇帝會跟他說這些。皇帝將他看得太高了,寄予他的厚望,實在太深,高得他覺得可怕,深的他覺得害怕,自己僅僅是個海盜頭子而已。
“所以,也才有了朕一定要一統海上的決心,海上貿易獲利豐厚,每年能得關稅數百萬上千萬兩,有了這筆銀子,朕才能對付東虜,才能支撐移民。如此說,一官可明白朕的心?”楊改革道。
“臣明白了……”鄭芝龍長長的舒了一口氣,原來這里面,還有如此之深的原因,怪不得……怪不得……,原來如此,皇帝一直就看中了海上貿易這塊豐厚的利潤呢,怪不得他那算盤打不響呢,皇帝有如此之大的決心,又怎么會放任自己一邊做官府,一邊獨霸海上貿易?果然,自己只能選一樣,而且只能選做官府啊!按照皇帝說的,皇帝收拾海上海盜、夷人的決心,可以和亡國絕種相提并論,那幸虧自己是投靠了皇帝,不然,自己也將成為皇帝清掃眾多海盜中的一個。
“朕今日跟一官說這些,就是想一官能明白朕的心,能理解朕的難處,能為朕分一些擔子……”楊改革道。
“臣,臣不安……,陛下所言之事,實在過于沉重,臣能力微薄,未必有能力完成陛下所交代的事,臣怕臣辜負了陛下的厚望,臣深感惶恐不安……”鄭芝龍認真的說道。皇帝如此高看他,跟他說如此嚴峻的事,如此低姿態的跟他剖心的交談,讓鄭芝龍感覺到了巨大的壓力,巨大的恐懼,他鄭芝龍能和亡國滅種聯系在一起嗎?皇帝說的是在是太離譜了。
“無妨,此事雖然難,但是,有朕給你指點,有朕給你庇護,你跟著朕走,朕相信,一定是能做到的。一官的能力,朕是相信的,一官也不要妄自菲薄,相信朕,朕的眼光是不會有錯的。”楊改革鼓勵鄭芝龍,自己確實說得有點重了,將挽救亡國滅種的重擔加在一個海盜頭子身上,這說出去誰信?誰不怕?不過,歷史恰恰說明,這個重擔確實曾經落在了這個海盜頭子以及他兒子身上。
“臣領旨!”鄭芝龍這才松了口氣,面色好看一些,皇帝說得,未免太嚇人,當然,如果是跟著皇帝干,他倒是無所謂。
“朕知道一官是泉州商人的首領,朕不讓一官做生意,一官也明白為什么,朕給泉州商人一個承諾,日后海上貿易,只要朕的水師所到之處,他們皆可去得,皆受朕的庇護,有人對他們不利,就是對朕不利。”楊改革又道。
“臣領旨,臣一定將陛下的話帶到。”鄭芝龍答應道。
楊改革看著這個鄭芝龍,這可是一個能改變明末命運的人,自己這樣“超高規格”的招撫,自貶身份的和他剖心交談,不知道能收到多大的效果,或許自己跟鄭芝龍說的太多了,或許自己透露太多的秘密了,但是,作為一個可以改變歷史的人物,自己確實有必要將他提高到歷史的高度,確實有必要跟他面對面的,深層次的談一談。收攏這個人,并且讓他自愿的按照自己的意愿做事,不如此,怕是不行……,自己的時間不多了,來不及一五一十的慢慢培養人才,楊改革看了看窗外的天空,祈禱自己做的沒錯,祈禱鄭芝龍能如自己所愿。
“一官啊!將你在倭國的兒子接回來吧,也不小了,該啟蒙了,老待在蠻夷之地,不利于孩子成長,接回來之后,就送到宮里來,朕派個大儒,好生的教導,待日后年紀稍長一些,就來做朕的侍從,將來給朕做個大將軍,如何?”楊改革又道,得,既然鄭芝龍收服了,那鄭成功豈能放過?還是小孩?沒關系,從小慢慢培養。
“臣謝陛下隆恩!”鄭芝龍立刻跪下來磕頭,已經欣喜的臉上更是露出了笑容,皇帝說過保他鄭家的富貴,看來,相當的可靠,自己那兒子從小就跟著皇帝,長大之后富貴能少得了?保他家富貴這句話,也就不是空話。
這個大劇院,因為樣式就是客家的土樓,所以,來京城經商,做官,游學的閩南人,到了這里,都會自發的到這里來,燒一炷香,祭拜一下,這個土樓,逐漸的成了八閩客家人心目中的寄托之地。
楊改革下了馬車,燒了一炷香,祈禱鄭芝龍能如自己所愿,真心歸服自己,替自己掃平海上,讓自己收到足夠的關稅,自己這餉帝,已經快做到吐血了。
鄭芝龍待皇帝燒過香,也上了一炷香,至于祈禱了些什么,就只有鄭芝龍自己知道了。
昨日招安了鄭芝龍。楊改革心情大爽,睡覺也格外舒服些了。
今日一大早起床,精神比前些日子可好很多。
“大伴,今日見誰?”楊改革邊穿衣,邊問道,這工作的積極性又回來了,不再是痛苦的事了。
“回陛下,該是見國子監祭酒林釬林大人了。”王承恩連忙道,皇帝這接見人的工作,都是排得滿滿的,為了不讓人起疑,都是參雜在了一起,并不都是帝黨一系的人馬。
“林釬啊!好,那就見吧。”楊改革招安了鄭芝龍,按照當時的約定,得給林釬兌現了,楊改革不介意兌現給林釬的承諾,更是準備拉攏這個林釬,林釬代表的可是一批較中立的官僚,很多都是“教育工作者”,這批人,雖然也享受著官僚階級的特權,但是,其中不少人依舊將教書育人,傳播圣學當作自己的理想,細分其來,和那些一心為了自己利益的官僚還是有區別的,倒是值得區別對待,值得拉攏。
林釬進了暖閣,見到的是一個精神奕奕的皇帝,連忙行禮。
“免了,坐吧。”楊改革笑著示意道。
林釬看了看一旁,是個圓凳子。道:“謝陛下隆恩。”稍稍的想了下,這才坐上去,坐上去了,將身體稍稍前傾,以示尊重皇帝。
“朕答應實甫的藏書館,可以建了。”楊改革首先就說道。
“謝陛下!”林釬再次站起來,為了這兩座藏書閣,他可是放下身份,盡心盡力的接待鄭芝龍這個海盜頭子啊!如今,終于是終成正果了。
“不用謝朕,實甫做到了,朕自然兌現承諾。”楊改革笑道。
“陛下,那鄭芝龍招安了?”林釬試著問道。
“嗯,招安了,實甫的功勞,居功至偉啊!”楊改革嘆道,鄭芝龍這個可以改變明朝歷史的人,值得自己如此高規格的招撫,值得自己如此高規格的對待,至于為什么,至于原因,恐怕也就自己這個后來者清楚了。
“臣愧不敢當,為陛下效力,乃是臣該做的,臣訛了陛下兩座藏書館,已經惴惴不安了,陛下再說臣居功至偉,臣實在惶恐!”林釬倒是一個誠實的人,雖然那兩座藏書館對他的吸引力很大,但是,他還是覺得,自己有訛皇帝的嫌疑,倒是不安起來。
“哈哈哈……,實甫果實是個誠實的人,朕喜歡,哈哈哈,朕就喜歡被實甫這樣的人訛,呵呵呵,不管如何說,這都是為了圣學,都是為了傳播知識,教書育人,于圣人的理念,是相符的。”楊改革哈哈大笑起來,這個林釬,果然如歷史記載一般,相當的誠實,倒是一個值得相信,可靠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