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滿臉疑惑的秦良玉,楊改革又覺得,這事,或許應該給秦良玉透個信,不然,這位前線指揮官萬一理解錯誤了自己的意思,或者是超長發揮,把東虜一股腦給弄沒了,楊改革可就只有哭了。
“大伴,朕有重要的事要說,讓閑雜人等,稍退一下。”楊改革吩咐王承恩清場,這個事,還是得和秦良玉溝通一下,但是絕對是機密,不能讓外人知道。
“奴婢遵旨”王承恩接了命令,就開始清場了。
過了一會,楊改革見清場的差不多了,才笑著給秦良玉解釋,這個東西,比較復雜,當初勸孫承宗的時候,也費了很大的勁,如今勸秦良玉,又得再來一次。
楊改革拿了一根指揮棍,開始給秦良玉解釋。
“秦老夫人來看,我朝如今圍困東虜的態勢,東虜東邊有朝鮮,如今給毛文龍截斷了,南邊是大海,如今,我朝準備在這里登錄,西北是錦寧防線,西邊是誰?”楊改革笑著解釋道,一邊以指揮棍在沙盤上面勾勾畫畫,一邊說。
“回陛下,東虜的西邊是林丹汗。”秦良玉回答道。
“對,那東虜的北邊又是什么?”楊改革又問道。
“回陛下,東虜的北邊乃是荒原,叢山峻嶺吧,應該是廖無人煙,人跡罕至的地方了,那個地方,即便是東虜,也難以生存。”秦良玉想了想,認真的回答。
“對,就是這樣了,如今東虜被我朝四面圍困,如果在東南兩面擠壓,東虜如果承受不住,又會往哪里去呢?”楊改革笑著問道。
“回陛下,必定要往西,……陛下的意思是說,如今圍困東虜的這個圈子不牢靠,林丹汗不可靠?如我朝打得厲害了,東虜可能西竄?”秦良玉忽然明白了些,如今明朝圍困東虜的圈子,確實不牢靠,除了東虜北面是不用圍,東虜也不會去之外,東虜也就只能往西跑了,當然,前提是明朝把東虜打得厲害,東虜在遼東這塊地方上站不住腳了。
“不是可能西竄,而是必定西竄,以這些年東虜和林丹汗之間的戰績來說,林丹汗對上黃臺吉,那是基本沒勝算,所以,東虜是必定要往西邊跑的。”楊改革解釋道。
秦良玉若有所思。
“……我朝在野戰方面,還是有短板的,其主力,還是步卒,即便是打敗了東虜,要追上東虜,也相當的難,故此,如果東虜見勢不妙,要西竄,我朝根本就沒有能力去圍堵,如果強行去圍堵,甚至會被東虜各個擊破。”楊改革又解釋道。
“回陛下,臣明白一些了,陛下之所以今年不全力對付東虜,只求不敗,就是怕東虜一旦損失過大而西竄?如東虜西竄,則對我朝的威脅,可就是極大啊我朝邊墻,長達萬里,要在每一點上防御東虜叩關,這難度可不是一般的大,一旦東虜在草原上站穩了腳跟,那可是我朝的夢魘啊……沒有足夠強大的騎兵,確實不宜貿然動手,一旦動手,就要徹底的把東虜消滅啊”秦良玉的眉頭緊鎖,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
問題確實不是自己想象的那樣簡單,自己忽視了一個重要的環節,那就是林丹汗,林丹汗那條腿,太軟了些,就比如去年,如果不是毛文龍在鎮江堡忽然來了一下子,去年林丹汗的損失,估計就不會只有那么一點了,而東虜之所以棄林丹汗不管,要去打鎮江堡,還不是因為東虜有個老巢,毛文龍威脅到東虜的老巢了,要顧忌老巢的安全,但一旦把東虜打疼了,東虜受到了極大的削弱,讓他們感覺到自己守不住老巢了,如果棄巢而去,那必定是再無顧忌了,絕對會把林丹汗打得他都不認識,皇帝說的也沒錯,按照戰績來看,林丹汗對上黃臺吉,那就是個悲劇,基本不可能贏。…,
而東虜一旦放棄老巢,全力西進,進入蒙古大漠,那可就有明朝的好看了,想明太祖當年以開國之姿,幾入大漠,消滅了大部前元余孽,可那又怎么樣,如今還不是有個林丹汗,如今明朝還不是要在長城上防御?如果大明的死敵東虜代替了林丹汗,成了草原上的霸主,那東虜可不是林丹汗這般蹩腳,要是站穩腳跟,那更不可設想,要依靠明朝現在的實力,進入蒙古大漠去追東虜……這可是在玩心跳,一想到這些后果,秦良玉心里,也是冷汗直冒,如今還不能把東虜打得太疼,還得把他們留在老巢附近。這仗,還真的得掂量掂量。
“秦老夫人說得不錯,東虜一旦折損過多,受不過我朝的壓力和騷擾,極有可能放棄老巢,棄巢西竄的,而以我朝今年各部的情況來看,是沒有能力深入大漠去追的,去追,怕多半是由去無回,故此,朕今年的目的,也就是消耗東虜的實力,鍛煉我朝的官兵,穩住東虜,待我朝各部有足夠的戰力,足夠的士氣,再滅東虜不遲,可能明年吧,大概就可以收復遼沈了,朕估摸著,黃臺吉他不是個蠢人,打不過我朝,必定會捏軟柿子,去打林丹汗的,故此,還得做好深入大漠的準備……”楊改革解釋道。一邊說,還一邊在沙盤上指指點點。
楊改革仔細的翻閱過黃臺吉的生平,也翻過林丹汗的生平,發現,林丹汗就是一悲劇,如果他沒有遇到黃臺吉,也可以說是個有雄心的主,一統草原也是有可能的,可惜,他遇到了黃臺吉,結果就是接二連三不斷的悲劇,最后年紀輕輕,被黃臺吉從靠遼東的地方一直趕到甘肅青海一帶,就后死在了那里,老婆,女兒一大堆被黃臺吉收去做后宮。楊改革一直認為,林丹汗遇到黃臺吉,只能悲劇,不可能有其他結果,即便是黃臺吉的實力大打折扣,也不會有太大改變,所以,楊改革很不看好如今的林丹汗,認為黃臺吉在事不可為、打不過明朝的時候,肯定會打林丹汗的主意,也就是說,肯定會西進的,至于說黃臺吉和明朝拼個你死我活,死也要死在遼東,楊改革覺得,這基本不可能,只能是一廂情愿的臆想,南明的皇帝都還知道跑呢,跑到福建,跑到廣西,甚至跑到越南,何況黃臺吉。像歷史上崇禎那樣君王死社稷的真的人是少之又少。
“陛下,臣明白了。”秦良玉搞明白了事情的前因后果,心里也敞亮了許多,敬服的回話。
“……明年可以攻下遼沈,差不多也就可以把黃臺吉往西邊趕了,可以讓黃臺吉去打林丹汗,讓他們之間互相消耗實力,我朝則乘機占領蒙古大漠,徹底結束我朝依靠邊墻而守的格局……”楊改革說完了今年的戰事,并沒有停下,繼續說道,準備把大明朝未來幾十年的戰略方向跟秦良玉說一下,秦良玉極有可能會一直主持對東虜作戰。
“陛下,這,陛下的意思是,要讓黃臺吉打林丹汗?林丹汗不是我朝的……”秦良玉震驚了,皇帝居然說要占領蒙古大漠,這個話,可真的是有點狂了,大明占領大漠,有什么好處?得準備多少軍隊?要支撐關外的戰事,那所需要錢糧的可不是一般的多啊如果是常年駐扎,那更是恐怖。
“不錯,驅趕黃臺吉西進,消滅林丹汗,相信林丹汗打不過黃臺吉,也會向西邊下手的,如果能把蒙古右翼諸部都打散則更好,再把黃臺吉往西邊趕,最好趕過天山去,那樣更好……”楊改革笑著說道,楊改革還只敢說天山,不敢說新疆,伊利,怕嚇著秦良玉。…,
“啊陛下,這,臣實在是無法理解。”秦良玉真的是不理解皇帝在想什么,好大喜功?錢多了沒地方花?居然想吞并整個草原大漠,還想打倒天山去。
“呵呵,無他,在自己家門口防御,不如到別人家門口去防御。”楊改革笑著說道。
“啊在自己家門口防御,不如到別人家門口去防御?……”秦良玉聽得那個暈,徹底的震驚了。
“不錯,在自己家門口防御也是防御,在別人家門口防御也是防御,兩下比較起來,朕覺得,在別人家門口防御更好,所以,才定下了這把黃臺吉往西邊趕,徹底掃清大漠,進駐大漠的策略。”楊改革笑著說道。
“陛下三思,這萬萬使不得,陛下固然能一時占領整個大漠,可也終究會有退回來的一天,與其這般耗費無窮之人力、物力去做這件事,不如點到為止,盡快結束大戰,以節省民力……”秦良玉被皇帝的龐大的構思嚇著了,勸皇帝不要胡來,這樣大的策略要實施起來,還不知道要多少錢糧呢,足夠把大明朝拖垮了。
“呵呵,秦老夫人為何就不問朕,為什么說這句話呢?”楊改革笑著說道,沒有正面回答秦良玉。
“在自家家門口防御,不如到別人家門口防御?陛下,此話的意思?”秦良玉回過神來,問道。
“剛才秦老夫人也說過,朕占領整個大漠要耗費無窮的人力、物力,朕想問秦老夫人,如今我朝邊關,每年需要消耗多少錢糧?”楊改革問道。
“這……,回陛下,恕臣不知。”秦良玉回答道,還看了看一邊的孫承宗,秦良玉更加驚奇,孫承宗居然沒有勸說皇帝,顯然已經同意了皇帝的策略,秦良玉不知道皇帝是如何說服孫承宗的,這是在是太匪夷所思了。
“孫師傅,你來說。”楊改革說道。
“回陛下,如今我朝萬里邊墻,有官軍七八十萬,按每人每月一兩銀子的開銷算,一年下來,也至少要千萬兩銀子。”孫承宗很淡定的回答道。
“……”秦良玉震驚的看著孫承宗,雖然有一定的心理準備,可還是忍不住驚到了,沒料到,這邊關每年居然要這樣多銀子,實在是恐怖。
“孫師傅說的這個數字,只是保底的數字,如要練精兵,如要打仗,每年需要的數字,還不止這點,秦老夫人現在明白朕為什么說這句話了吧?不少字”楊改革笑著說道,話語里,也帶著些無奈。
“……”秦良玉驚到不行,不知道該說什么好,原本還勸皇帝節約民力,節省開支,可那里知道,維持如今的模樣,所需要的銀錢,反而更加的多。
“朕守著邊墻,在自家門口防御,每年也要耗費這樣多的錢糧,還要時常擔心別人叩關,過幾年還得擔心,關外那個部落是不是又要崛起了,是不是又要出兵敲打一下?還得擔心是不是又出現了第二個東虜了,與其這般,朕還不如將這些地盤收歸自己掌控,耗費的銀錢,其實,也差不多,如過是這般,朕就不用擔心關外是不是又要叩關,關外那個部族是不是又要崛起,我朝關外的百姓是不是又有被屠殺了……,朕算了下,如果控制了這些地盤之后,邊墻的防御,就無需這般龐大了,可把如今遍布邊墻的防御改成重點防御,練一批精兵,依托城池,道路,馬車進行機動防御,官軍餉銀充足,日子過得不錯不說,還有戰力,也能保證我朝的安全,豈不比如今遍地防御,都沒有戰力要強?……”…,
“……更何況,有了更多的土地,能養活更多的人不是?既然是朕的土地,朕的子民自當該在上面行走,生活,如今我朝面臨持久的天災,急需大量的土地供養朕的子民,朕自當為朕的子民謀求更多的土地……”楊改革繼續說道,越說,倒是越發的有豪情了。
“可關外不是不毛之地嗎?”。秦良玉震驚的看著皇帝,下意識的說了句。
“貞素此言差矣,如今有了番薯,關外又怎么是不毛之地呢?只要有河流,隨便找塊地,就可以豐收,不毛之地,那已是他日黃花了,不可套用今日之事。”孫承宗忽然出口說道,說的時候,臉上居然有一絲的紅潤,可是極為少見。
“……番薯……”秦良玉的腦子瞬間轉了個一百八十度的彎……
“不錯,番薯,如今的番薯不僅可以生吃,可以和飯蒸了一起吃,也可以烤著吃,有諸般的吃法,還可以做成粉絲,放到來年也不成問題,如果番薯多,還可以養牲口,比如豬,所謂的不毛之地,又從何說起呢?”孫承宗笑著說道,越說,臉上的紅潤越多,心中的澎湃也就越大。
“受教了,孫閣老教訓的是……”秦良玉猛然間醒悟,自己潛意識里把關外當成了不毛之地,可實際上,卻并不是那么回事,如今皇帝在全國鋪開的大規模種植的番薯,就可以很好的解決吃的問題,起碼不會餓死,只要在關外找一些水草豐盛的地方種一些番薯,基本可以解決吃飯問題,糧食問題解決了,關外駐扎的問題,也就不大了。
“秦老夫人切不可以昨日之眼光看待今日之事,否則,會有很大的偏頗的,關外除了糧食,還需要有補給,還需要運送物資,這個,朕是知道的,秦老夫人也應該知道四輪馬車吧,也知道朕動用一千余輛馬車運銀子的事吧,有這種馬車在,運送官軍也好,運送軍火器械也好,根本不是問題……”楊改革見說開了,也就一股腦的把話倒了出來,說實話,這種激動人心的,涉及到大明朝未來幾十年的規劃,和越多的人分享,心中的喜悅,也就越強,老是一個人憋在肚子里,實在是憋得慌。
“……”秦良玉更加震驚,不敢相信的看著皇帝,皇帝為這一天,謀劃的也太久了吧。
“……秦老夫人也應該知道皇協軍,我朝如今是以精銳控制皇協軍,以皇協軍去打仗,實際上,只要剪除了東虜這個強敵,基本就可以用皇協軍推平大漠,而控制關外的地盤,控制大漠,也并不需要我朝太多的人馬,只需要將皇協軍牢牢的控制在手上就行了,而喂養皇協軍的,則是朕的敵人,是他們的家產,以及允許皇協軍貿易的特權,光是有這兩項,朕就可以幾乎免費的驅動皇協軍為朕而戰,秦老夫人擔心的所費頗糜,其實比起駐守邊墻來說,花費差不多,甚至更少……”楊改革說道興頭上,也就忍不住了,這種核心的機密,也都脫口而出了,有一種不說不快的感覺。
“陛下,這……”秦良玉不知道該說什么了,皇帝的布局和謀略涉及的東西越來越寬,她已經思考不過來了,只是覺得,皇帝的布局和謀略,實在是太厲害、太龐大了。
“大伴,去把羊毛衫和自燃燈取來,朕要給秦老夫人看看。”楊改革越說心情越激動,恨不得把自己所有的得意之作都拿出來給別人看看,因為,憋在心里實在是太久了。…,
“遵命,陛下”王承恩一直在伺候著,聽見皇帝發話,立刻去取。
不一會,王承恩就回來了。
“秦老夫人看看,這也算是朕為向北方擴張準備的防寒之物,這是羊毛衫,羊毛褲,是以羊毛,羊絨制成的衣服,格外的暖和,比普通的棉花強太多,朕已經命人大規模制作了,除了裝備官軍,到關外、到大漠深處去擴張的朕的子民們,朕也不吝嗇每人一套的,朕要把我大明的國土,擴張到每一寸日月所照耀的地方……”楊改革極為興奮的說道,幾乎就是手舞足蹈了,拿著羊毛衫,羊毛褲在那里比劃。
“……”秦良玉看著如瘋狂一般的皇帝,心里也涌起了激動,一種難以言語的激動充滿著整個身體。
“秦老夫人再看看,這個是自燃燈,雖然不是朕特意準備的,可是對于向北方擴張來說,也是件必不可少的好東西,打火就著……”楊改革極為興奮的擺弄著這些玩意。一邊說,一邊轉動自燃燈。
“呲……”自燃燈發出一股火花,點燃了油燈。
“陛下,這,這。”秦良玉吃驚的看著這個東西,已經不能用言語去形容了,腦子里只有一片轟轟轟的聲音。
“這個東西,不是朕制作的,是陜西延安府李延翼的媳婦造的,得用她那里煉出來燈油才能點燃,朕正打算把這個東西配發到新軍里去,今日正好,也就一并拿出來,前些日子叫富明德拿去研究復制,如今,已經可以大規模裝備了,雖然還有些不如人意,可也可以用了,日后要點火,點炮什么的,盡可用這個……”楊改革說到心潮澎湃之處,恨不得高喊起來,以宣泄心中的快意。
“陛下臣明白了,臣懂了,日月照耀之地,當為我大明之領土……”秦良玉被皇帝一番澎湃的說辭說得滿腔的愧疚,皇帝為了大明的百姓,為了天下人,付出的實在是太多太多了,而不是自己以為中的那個為名,為私利,不顧百姓死活,一心擴張領土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