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舊是這塊大平原上,昨夜,上演了一幕雨夜星空的傳奇,今日,大戰依舊在繼續。
盡管是奪路狂奔,不過,消耗一夜的體力,終將是甩不掉養精蓄銳的明朝軍隊。饑餓,寒冷,疲憊,沮喪,失敗,害怕等等糾纏著的后金軍隊,再次被明朝大軍追上。
“果然是喪家之犬,跑的也太慢了,都什么時候了,還才跑到這里,韃子這次不割一塊肉下來,是別想走了……”作為騎兵的行家,滿桂遠遠的就看見了遠處的韃子,漸漸的追近了之后,就遠遠的對峙著,稍稍觀察韃子的情形,滿桂就得出了這個結論。
輕蔑的說了一句之后,滿桂就領著大隊人馬貼了上去。作為臨時先鋒的滿桂,這次,是終于找到策馬奔騰的機會了,這次這個大戰,他一直就做秦良yù的權勇,雖然馬隊總管看上去不錯,不過,實際沒有機會出場,斥候戰,遮蔽戰場,這個,大部分是毛文龍在做,軍陣有白桿兵,燒韃子是參謀部的人干的,他在這次整個戰場上,基本上就是打醬油的,這次追韃子的隊伍,好說歹說,要到了這么一個“先鋒”的機會,領著人馬就狂追,這次要是再不伸伸手腳,估計這一戰下來,連湯都喝不到。
袁崇煥也是領著人馬,策馬狂趕,當初分給他的任務就是當奇兵,準備第二天休息好了給韃子一個“驚喜”,沒料到,白桿兵太威猛,韃子不敢應戰,逼得白桿兵是連夜逼近韃子大營,再接到秦良yù的消息的時候,秦良yù已經一把火把韃子的大營燒得干干凈凈,只說死了很多,死得極慘,讓他趕快領兵上去,遲了,怕連韃子湯都喝不到了。
當接近韃子那個燒成廢墟的大營的時候,袁崇煥才理解給他傳信的那個探馬說的話到底是什么意思,這個韃子大營,真的是燒成了灰,其慘狀,只能用慘到不能再慘來形容。
殘破的尸體,旗、甲,各種物件橫七豎八散落一地,殘破的營帳,幾根燒焦了,半截還矗立著的柵欄,就是這座大營的全部了。
袁崇煥震驚了,盡管他已經事先知道了這次熱氣球贏得厲害,但沒想到,會是這種結局。看著韃子那個大營發起呆來。
“見過袁大人”
“見過袁大人”馬祥麟,黃參謀等幾個人帶著眾人前來迎接袁崇煥了。
袁崇煥這才從震驚中醒過來,連忙回禮。
稍稍寒暄之后,袁崇煥實在是忍不住問昨夜的事了,問過了,他還得去趕著去追秦良yù。
“敢問馬將軍,這韃子的大營,真的是熱氣球所燒?這燒得可真干凈啊看著死了不少韃子啊”袁崇煥十分好奇的問道。
“袁大人所言不差,這就是熱氣球所燒的,昨夜,我等什么也沒做,就坐在那里看韃子的大營燒成了這般模樣,連夜趕過來,火還沒熄呢,到了天明時分,火才逐漸熄滅,這一把火,確實是把韃子燒得厲害,這不,聽探馬說,韃子連馬都走散不少,可見昨夜的慌亂,總指揮已經乘著韃子疲憊,追上去了,估摸著,還能追上許多韃子,我等這步卒,也實在是腿短,不然,也早追上去了……”馬祥麟說起昨夜的經歷,也是一臉的興奮,說道不能追韃子,又是一臉的可惜。
“……厲害,厲害……”袁崇煥聽了,點點頭,他沒有親眼所見雨夜星空的奇觀,無法想象當時的景象,只能從那燒成廢墟的韃子大營來推斷昨夜的情況。聽了馬祥麟的解說,一些思緒,不知不覺之中纏繞著袁崇煥,袁崇煥那原本有些自傲的頭,也開始低了下來,變得惆悵起來。
“袁大人是有所不知,昨夜這一把火,起碼燒死萬余韃子,如今還在仔細清點呢,這燒得實在是太慘了點,好多都得拼湊起來,才能算一個,嘖,嘖,嘖,慘啊……”黃姓參謀也跟著說道,到了此時,他那蒼白的臉,也終于適應了,不用再白了,臉上洋溢著飛揚的神采。,
“萬余……”袁崇煥喃喃自語的應了句,這個話,給他的震驚更加的大了,原本因為松山堡大捷而功成名就,有些自傲與自得的袁崇煥,是徹底的僵住了,僅僅出動了百余熱氣球,就把韃子燒成這樣,萬余韃子斃命于此,而大營卻未動,也就是說,秦良yù這一戰,差不多沒什么傷亡,一舉斃韃子萬余,做到了以極小損失獲得最大的戰功,戰損比,是幾十比一萬余,甚至可能更低,想到這里,袁崇煥的嘴里,麻麻的,開始不是滋味了,他松山堡一戰,想盡辦法,用盡心機,和韃子力戰,拼了老命,也才斃敵八千,自己損失幾乎和韃子相差無幾,這其中的差距,讓袁崇煥不是滋味,這么懸殊的差距,自松山堡大勝之后的喜悅,蕩然無存。
苦澀的味道,在袁崇煥的心里,不斷的升起。
“……怎么會這么多?萬余?……”苦澀,不斷從袁崇煥的內心散發出來,苦到了臉上,也苦到了整個身上。袁崇煥不知道也搞不明白,那松山堡大戰,到底是大勝,還是他大敗?白白浪費士卒們的性命?
“袁大人有所不知,要說燒死的,那實際并不多,下官估計,頂多有個三成就不得了了,更多的,那是熏死的,……當時下官就說了,這是老天在收韃子,一場大火燒得正旺,就來那么一場雨,這不是老天收韃子是什么?現在看來,確實是這樣了,不少韃子尸體,都是沒傷沒疤,活活給熏死的……”黃姓參謀越說越高興,說到得意之處,不免要宣揚自己的厲害。
“……”袁崇煥吶吶的不知道該怎么說,再看看遠處被燒成了廢墟的韃子大營,莫名的惆悵起來,大勝還是大敗?
“諸位,袁某這就告辭了,總指揮還催著本官前去接應呢,就不多留了,待凱旋之后,再和諸位痛飲”袁崇煥努力的掙脫困擾在自己身上的惆悵,朗聲說道,他的目的地可不是這里,而是去接應秦良yù,惆悵過后,立刻打起精神,準備去接應秦良yù,盡管他已經竭力揮開那些惆悵,不過,那些惆悵卻始終圍繞著袁崇煥。
“那就不多留,待大人凱旋,定要喝個痛快……”眾人見袁崇煥要走,也不敢留,稍稍的說了些告別的話。袁崇煥就領著人馬,狂奔著沖向前方。
滿桂很成功的貼近了韃子,幾輪sāo擾過后,疲憊不堪的韃子,也不得不停下里和滿桂對峙起來,不然,任憑滿桂這般sāo擾下去,是走不了的,何況,明軍大隊人馬已經趕到。
“總指揮,這韃子果然是只喪家之犬,這走得也忒慢了些。”滿桂貼住了韃子之后,也就不再做太大的動作,而是等大隊人馬的到來,他這幾千人馬,面對幾萬韃子,還是太單薄了些,剛和秦良yù匯合,就立刻對韃子評價道。
“確實,看今日韃子這精氣神,都很差啊那邊那一隊人馬,末不是步卒?”秦良yù也看出來了,韃子的精氣神和以往比起來,差了幾個檔次,人還是那些人,可原來的精氣神沒了,更離譜的是,以騎射為生的韃子居然有一隊步卒,這隊步卒,站得是稀稀拉拉的,沒一點陣形的樣子,看上去,混亂無比,對步卒熟悉無比的秦良yù一眼就看出來,這些人可不是什么步卒,而是沒了馬的騎兵。
“是啊總指揮,這就奇了,以往都是韃子打咱們步卒,欺負咱們騎兵不多,如今,咱們倒是要開開葷,打韃子的步卒了,這次,總指揮務必要讓末將來做這個事……”滿桂滿心歡心的說道,他一直就看中了韃子這一隊步卒,想拿這隊步卒開開葷,不過,試了幾次,韃子都是拼死的攔截,鬧了幾次之后,滿桂干脆也就不鬧了,等大隊人馬到了,他們還能跑么?兩條腿跑得過四條腿么?那不是兩千活人,那就是兩千個腦袋……
“呵呵呵,好說,既然都督有意那隊步卒,那就交給都督就是……”秦良yù大方的說道,到了此時,秦良yù的心情是格外的好。,
“韃子是一夜沒睡,又是燒營,又是淋雨,如今是又冷又餓,渾身的疲憊,此時焉有精神?能強撐到此時還有這個模樣,韃子已經不容易了……”毛文龍也是一副鄙夷的模樣,笑著評價這眼前的韃子,韃子那散亂的樣子,要多遭有多遭。
“毛帥說得有理,既然如此,那我等也就……,咦……”秦良yù準備下令進攻,卻看見韃子忽然變了隊形……
后金越走越慢的隊伍,一片凄涼,后面已經被明軍追上,sāo擾了幾次。
“大汗,后面來的是明朝的滿桂,已經交手幾次了,大汗,這般下去,怕是不行的,得想個辦法……”濟爾哈朗焦急的說道,他是負責斷后的,如今被滿桂粘上,已經輕易不能脫身了。
此話一出口,黃臺吉周圍的人,都默不作聲。
“欺人太甚,四弟,咱們大金還有四五萬人馬呢,他就幾千人馬,也敢貼上來,真是不知死活,四弟,依我看,不如擺下陣來,殺上前去,把滿桂徹底的解決了,方能讓明朝不敢追,否則,這般走下去,什么時候才是個頭啊”阿敏的火爆脾氣爆發,要殺個回馬槍了。
“對,大汗,咱們這么多人,有必要怕他幾千人么?”
“主子,咱們干吧,殺了滿桂,明朝知道厲害,自然不敢再追了……”
人群里,立刻爆發出這么一陣叫嚷。
“怎么打?人家吃飽了,睡足了來追咱們,看看咱們,一個個像褪了毛的激,還有二兩力氣嗎?還拉得開弓馬?全身還有那一塊是沒濕透的?”也立刻有人爆發出極力的反對。
“大汗,還是不能打,滿桂雖然只有六千,可探馬說,明朝來的有小兩萬,估摸著,是把這地面上的馬隊都拉來了,如果和滿桂打,就是和兩萬明朝騎兵打,咱們大金這般疲憊,渾身濕透,又沒吃東西,這淋了雨的弓,弓都拉不得,這幾乎就沒有勝算,大汗,打不得啊”也有人極力反對。
“怎么,你怕了啊不打,那怎么辦?咱們這么多走不動的,難道讓他們等死?”火爆的吵架聲,立刻變得大起來。
黃臺吉閉上眼睛,默不作聲,任憑眾人爭吵,不管是打還是不打,他都不好做決策,如今的大金是虛弱和疲憊到極點,到現在,淋了一身雨沒干衣裳換不說,還沒吃的,如果被明朝粘上,那可就全完了,但不打,后面那么多走不動,脫不了身的人怎么辦?那些人,除了死,還有其他路么?當年他們也是這么在草原上追逐明朝那些跑不動的士卒,如今,明朝反過來追他們了。
“報……”眾人正在爭吵著,遠處一個探馬高聲喊道,沖了過來。
眾人的爭吵,這才稍稍停歇,看又有什么消息。
“什么事?”有人顧不得什么,高聲喊道。
“阿薩揚回來了,說有重要的事要稟報大汗……”這個探馬說道。
“人呢?”有人代替黃臺吉喊道。
“回二貝勒,受傷了,在后面……”那個探馬見是阿敏問的,看了看黃臺吉,回答道。
眾人有望去,遠處一個人被駝在馬背上,渾身是血,看樣子,傷得極重。
黃臺吉趕忙站起來,上前去,把那個受傷的人扶下馬。
“阿薩揚,怎么了?”黃臺吉輕聲的問道。一眾人圍攏在周圍,準備看看這大金有數的探馬帶來的是什么消息。
“主子,快走,……”這個人努力的睜開眼睛,看了看,見是黃臺吉,眼睛里的光芒才稍稍的平復下來,努力的說道。從這一身的血就能看出,傷得極重。
“怎么了?”黃臺吉抱著這個人,盡量平靜的問道。
“……主子,奴才到越過明朝探馬的防線,到那邊去找走失的馬,看見明朝有大隊人馬正趕過來,為首的是明朝的遼東巡撫袁崇煥,主子,快走,明朝有援兵……”這個滿身是血的人努力的一字一句把話說到最清晰。
這話雖然斷斷續續,也不是很清晰,不過,透露出來的意思,卻是極為震驚袁崇煥怎么跑到三岔河來了?這可真的是個晴天霹靂,怪不得明朝這么有底氣,看來,也是早有準備。眾人的臉色立刻難看起來。,
“確定嗎?有多少人?還有多遠?”黃臺吉盡量以平靜的口氣問道,不過,即便是再怎么壓制心中的震驚,這臉上,難免也浮現出焦急的神色,手,更是顫抖起來。
“回主子,奴才能確定,奴才見過袁崇煥的樣子,絕不會錯的,人馬奴才沒看太清,大約有好幾千,離此地,怕有一二十里,片刻就到,主子,快走……”說完,這個叫做阿薩揚的后金探馬,把戴在身上的那個千里鏡,交到了黃臺吉手上,頭一歪,斷氣了。
震驚害怕彌漫在周圍。
黃臺吉握著千里鏡的手,不住的顫抖著。
袁崇煥怎么跑到三岔河戰場的?這個問題,震驚著眾人,錦寧離這里,可是有幾百里之遙,中間可還隔著他們呢,幾千人這樣不知不覺的越過他們,跑到三岔河來,這讓他們幾乎無法想象,難道人可以飛?
“退吧……”黃臺吉瞬間,又仿佛老了不少,原本努力撐直的身體,再次佝僂起來,平靜說說了句。
眾人聽了黃臺吉說的,都把腦袋低了留下來,再沒人敢說留下來拼個你死我活,如今,只有一條路,那就是逃,明朝的援兵,接二連三的出現,連袁崇煥這種不可能出現的兵馬都出現了,還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誰愿意留下斷后?”黃臺吉又平靜的問了一句。
眾人再次把腦袋留低得更低,留下來斷后,就只有死路一條。
“沒有人,那本汗就留下吧……”黃臺吉又平靜的說道。
眾人的腦袋再次低下,再沒人敢把腦袋抬起來。
“大汗,我留下吧……”濟爾哈朗也是平靜的說道。
見濟爾哈朗站了出來,眾人又才把腦袋抬起來,感激和佩服的看著濟爾哈朗。
“……那行,濟爾哈朗,你就留下來吧,各貝勒,湊四千人馬給濟爾哈朗留下來斷后,另外,那些沒馬的人,也留下斷后……”黃臺吉依舊是平靜的說道。
戰場上,是一邊倒的屠殺。
滿桂在秦良yù的壓陣之下,狂沖向那二千人的后金步卒,而那二千人的后金“步卒”,有些人,手里甚至沒有武器,箭也射得稀稀拉拉,被長時間淋過雨的弓箭,根本射不出有力的箭,弓弦也經不起拉扯,稍多用一些力,弓弦就應聲而斷。
明朝的騎兵,狂沖向這兩千人的后金“步卒”方陣,稍稍經歷了短短的一陣“箭雨”,瞬間就撞進了這個后金步卒的方陣里,這個所謂的方陣,瞬間崩潰,場面,一下子變成了屠殺。
毛文龍則迎頭撞向前來攔截的韃子騎兵,這才有一些騎兵決戰的風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