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紫娟感受到了一個全新的自己，什么海州，什么地下，在她的腦子里越來越淡。
最重要的是，莊紫娟并沒有聽到程紫山的話語。
父親，母親，姐姐……一個個奇怪的聲音和奇怪的場景漸漸占據她的大腦。
“為什么會有這樣的記憶？我的父母親……我的記憶怎么這么模糊！”
莊紫娟沖向渾天儀東北角的石獅，按照記憶中的星圖轉動獅首。
地面裂開暗道，她縱身躍入時，背后傳來驚天動地的爆炸聲——整個亂葬崗正在塌陷成巨大的璇璣圖。
暗道盡頭是布滿螢石的溶洞，中央懸浮的水晶棺內，程紫山正與青銅觸手對抗。
他的眼睛不斷閃現，突然厲喝：
“別過來！棺槨連接著永夜之眼的核心，觸碰就會...“
話音未落，莊紫娟已將青銅鑰匙插入棺蓋。
觸手瘋狂舞動中，她看到程紫山背后浮現的星圖——正是母親用血繪制的圖案。
當鑰匙轉動到第三周時，水晶棺突然透明化，露出下方深不見底的虛空。
無數青銅齒輪在虛空中組成巨大的眼睛，瞳孔處懸浮著黑色晶石。
莊紫娟腕間的玉玨突然發熱，晶石中浮現出妹妹扭曲的面容，一只烏鴉的臉：
“歡迎回家，我親愛的姐姐。現在讓我們完成二十年前中斷的儀式——用程家人的血啟動永夜之眼！“
緊接著，她的手指著程紫山，“是他！害了我們！”
程紫山一怔，突然掙脫觸手，抱著莊紫娟撞破洞頂。
月光傾瀉而下的瞬間，他們下方整個溶洞開始旋轉，黑色晶石迸發的光束直沖云霄。
云層被撕裂，露出其后巨大的青銅星盤，盤面上赫然刻著所有失蹤者的生辰八字。
“快走！“程紫山將莊紫娟拋向安全地帶，自己卻被光束捕獲。
他的皮膚下浮現出與星盤相同的紋路，開始逆向轉動：
“殺了我...趁還能控制...“
莊紫娟握劍的手劇烈顫抖。玉玨突然發出鳴響，母親臨終前的畫面涌入腦海。
婦人用簪子蘸血在幼兒掌心寫字：火鴉火鴉，以命換命。
當劍鋒刺穿程紫山心臟時，星盤發出悲鳴。莊紫娟抱著逐漸冰冷的軀體，任由永夜之眼的光束將自己吞沒。
在意識消散前，她看到程紫山嘴角的笑意，以及他手中悄然捏碎的機關傀儡核心...
永夜之眼的光束吞沒莊紫娟的剎那，她感覺靈魂被撕成無數碎片。每個碎片都在墜落，穿過層層疊疊的鏡面世界。當她重新睜開眼時，正站在燃燒的云州大廈跟前。
“阿姊快走！“十五歲的程紫山滿臉血污，手中機關弩射穿追兵咽喉。他身后是滿地尸體，心口插著半截青銅鎖鏈——正是二十年后他慣用的武器。
莊紫娟想要呼喊，卻發現自己無法控制這具身體。
她低頭看見繡著星紋的墨家弟子服，右手握著滴血的彎刀。記憶如潮水涌來：這是永夜之眼展示的平行時空，此刻她是海州少主，而程紫山是云州的守護者。
“為什么...“她聽見自己發出冰冷的聲音，“非要護著這該死的機關？“
程紫山踉蹌著后退，撞在刻滿符文的青銅柱上：“你們根本不懂...咳咳...永夜之眼不是機關...是活物...“鮮血從他口中涌出，染紅衣襟上墨家的云紋徽記。
莊紫娟感覺右手不受控地抬起，彎刀刺入少年心口。
劇痛突然席卷全身，她看到自己與程紫山之間連著無數發光絲線——這是因果線！
場景突然扭曲。再睜眼時置身星軌閣頂層，窗外暴雨如注。
二十五歲的程紫山正在與烏鴉對戰，他手中的星樞玨突然裂開，無數青銅觸手破匣而出。
“終于等到今天了。“熟悉的沙啞嗓音響起。
莊紫娟驚覺說話人竟是自己，這個時空的她戴著烏鴉紋章面具，手中握著染血的青銅鑰匙。
程紫山被觸手釘在星盤上，卻露出解脫的微笑：“阿娟...回頭吧...你妹妹還在...“
“閉嘴！“面具女子揮動鑰匙，渾天儀開始逆向旋轉。
莊紫娟頭痛欲裂，無數記憶碎片在意識中碰撞。她突然明白為何每個時空的程紫山都會用那種哀傷的眼神看她——在所有世界線里，他們注定要刀刃相向。
“找到錨點...“虛空傳來程紫山微弱的聲音。
莊紫娟低頭發現腕間的玉玨正在發光，那些因果絲線順著光芒指向渾天儀核心。
她縱身躍入星盤，穿過層層齒輪組成的迷宮。在核心區域，看到被青銅鎖鏈禁錮的少女——正是十三歲那年失蹤的自己！
“你終于來了。“少女抬起頭，脖頸處月牙胎記泛著幽光，“我們等了二十年，就為此刻。“
鎖鏈突然繃斷，少女化作光粒融入莊紫娟體內。
記憶閘門轟然洞開：中秋夜父親啟動渾天儀不是為了永夜之眼，而是想逆轉時空救回病逝的母親。但儀式被海州城主破壞，導致時空裂隙產生，將妹妹卷入其他世界線...
“小心！“程紫山的厲喝將莊紫娟拉回現實。她仍站在永夜之眼內部，面前懸浮著黑色晶石，其中映出無數個自己與程紫山相殺的場景。
晶石表面浮現血字：
以摯愛之人獻祭，可得時空回溯之力。
莊紫娟顫抖著撫摸晶石，突然摸到凹凸不平的刻痕——是父親的字跡！
“不要相信它！“程紫山的聲音從晶石內部傳來。莊紫娟這才發現他并未完全消散，半透明的靈體被困在晶石核心，身上連著上百根青銅導管。
“老程...“她將玉玨貼在晶石上，“怎么救你？“
“用鑰匙打開我的胸腔。“程紫山苦笑，“你會明白一切。“
莊紫娟想起墜入深淵前扯下的青銅鑰匙。
當鑰匙插入晶石表面的鎖孔時，黑色外殼層層剝落，露出內部精密的齒輪組——中央跳動著由星砂組成的心臟，每粒星砂都封印著一段記憶。
心臟上方懸浮著機械核心，刻著令她窒息的編號：丙辰七廿三。這是海州機關人的出廠編號，而丙辰年正是父親失蹤的那年！
“五年前我就死了。“程紫山的靈體逐漸清晰，“在海州襲擊他們那夜。你父親將我的記憶封入這具傀儡，只為……“
他輕聲說：“只為守護火鴉最后的秘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