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了半晌，王嵩才又開口道：“孟子度啊，你當初叛了劉璋投效于本王時，你才是一個校尉，本王看你有幾分才能，將你連升幾級拜為一郡太守，破格擢拔，成為封疆大吏，讓你一飛沖天。
你還不滿足么？本王聽說你孟達叛亂，還真有些不敢置信。還有楊懷，本王照樣也是待你不薄。你二人今日兵敗，還有何話要說嗎？”
孟達泣道：“是我鬼迷心竅對不起唐王，愿求一死。麾下將士，皆是無辜，求唐王饒過他們。我之族人，亦皆是無辜，求唐王為孟家留下一條血脈。我在九泉之下，亦感唐王盛德！”
殺？還是不殺？
殺不殺都只在一念之間！
王嵩面色數變，神色不定。按王嵩原本想法，是要殺的，但現在對手不一樣了。
龐統入蜀成了叛軍統帥，增加了平叛的難度。也造成了更多傷亡，僅孟達這支叛軍，就給唐軍造成了二萬多人的傷亡，而孟達叛軍的傷亡更在五萬以上，這此死傷的叛軍，也是益州人口。
這次叛亂對益州造成的影響，遠大于王嵩的預估，也就是說，王嵩把自己的計劃給玩壞了。
早知龐統要參與進來，王嵩就不會用這種玩法了。但事已至此，只能接著玩下去……
如果殺了孟達和楊懷，就斷了其它叛軍的投降之路，其它叛軍就會選擇死戰，這會給益州造成更大的破壞。
為了盡快瓦解其它叛軍。王嵩最后還是咬咬牙，決定忍了！
無奈地嘆了一口氣，王嵩跳下馬來，親自為孟達和楊懷解了綁繩，將二人一一扶起道：“人誰無過？知錯能改，善莫大焉。你二人依舊帶領舊部，去立功贖罪吧。”
真是冰火兩重天啊！
孟達和楊懷二人本來以為必死，連滅九族都有可能，沒想到王嵩不但沒有殺他們，還讓他們統領舊部，立功贖罪。
兩人非常感動，欣喜若狂，跪在地上哭得稀里嘩啦的。
“還趴在這地上哭什么哭？快點給本王爬起來去整頓你們的兵馬，隨本王去滅了那個丑男人龐統。”王嵩有些不耐煩地喝斥了一聲，不理趴在地上的孟楊二人。
孟達和楊懷二人還真吃這一套，立即高叫“尊命”，一骨溜爬起來，用滿是泥漿的手擦了擦眼淚，把自己的臉也擦成大花貓一般，然后轉身屁顛屁顛跑向自己的軍隊……
賈詡站在雒縣城頭，欣慰地點了點頭，自言自語道：“主公真是精得很啊，天下梟雄，何人可比？”
這一切，其實都是賈詡謀算好了的，也是賈詡希望看到的。
干大事的人，不應該意氣用事，當以大局為重，做出最有利于當前形勢的選擇。
之前賈詡在城頭向孟達楊懷喊話，讓他們不要向自己投降而是去向王嵩投降，就是因為賈詡算到了王嵩需要有這樣一個結果！
通徹人心的賈詡，將這些過程和結果，全都算得死死的。
而且，賈詡還算準了一點：在王嵩心里，孟達和楊懷這兩人也不會就這樣放過的，現在只是讓他們客串一下王嵩“仁義”的代言人，待平亂之后，秋后算賬是免不了的！
只是，做下屬的，這些都不能說，只能為主公布局，使主公所做的一切都合情合理，既彰顯主公的仁德，又不留下后患。
這種做法，也正是賈詡“謀人先謀己”的自保之道。
王嵩在雒城休整了一天，于第二天進入成都。
看著王景讓人帶上來的一大堆各士族謀反的“證據”，王嵩笑得很開心，有這些“證據”在，王嵩足以將益州的那些較大的士族豪強都連根拔起。
從此以后，益州就會變成鐵板一塊，士族豪強再也翻不起半點浪花。
土地和各種資源回到百姓手中，百姓對王嵩的擁護程度就會再創新高。不過，凡事適可而止，殺人并非王嵩的目的。
王嵩隨手翻看了一下，對王景道：“關于追查士族參與謀反之事，太多的血雨腥風也不太好，要區別對待：對于情節嚴重的，可以抄家滅族，尤其是派家丁族兵參于叛亂的士族，一個都不能留！但是，對于一些情節不太嚴重的士族，可以允許他們用土地贖罪。”
王景又問道：“關于降將孟達和楊懷，他們的家族如何處理？”
王嵩輕輕說道：“這兩人，待平叛完成之后會調往涼州。他們的族人，你暫時緩一緩，待平叛之后，按律辦理即可。”
王景心領神會道：“下官知道如何做了，請唐王放心，此事我一定會把它辦好。”
正在攻打江州的龐統，聽說王嵩十萬大軍入蜀，以及孟達、楊懷投降的消息后，甚為震驚。
尤其是聽說王嵩沒有殺孟達、楊懷，反而讓二人依舊領軍參與平叛時，龐統知道奪取益州的戰略目標恐怕難以實現了。
龐統把自己一個人關在房子里一整天，到黃昏時，才叫來劉循，對劉循道：“大勢己去，當思退路矣。”
劉循很不甘心道：“我們還有六萬大軍，就完全沒有機會嗎？”
龐統道：“有，但要看你夠不夠果決！”
劉循道：“軍師此話怎講？“
龐統道：“馬上殺掉吳蘭、張裔和扶禁三人，把他們的所有兵權，全都奪過來，換上你的絕對親信去統兵，將這支軍隊真正握在你自己手中。”
劉循大驚道：“何須如此？”
龐統道：“王嵩沒有殺孟達和楊懷，就是給這些叛亂的太守留下了一條可以回頭的活路，使他們不愿死戰，一旦戰事不利便可向王嵩投降了事。這才是王嵩真正厲害的地方，不戰而屈人之兵啊。”
劉循沒有表態，而是限入了沉思。
劉循的知商并不低，隱隱約約地感覺自己可能是被龐統給帶到陰溝里了。
如果自己真的將支持自己的太守都殺了，自己又何以服人？即使完全掌握了這支軍隊又能如何？自己掌握不了地方，得不到來自地方基層的支持，這幾萬軍隊又能蹦跶多久？
劉循已經意識到，這是龐統為自己挖的坑。
因為如果那樣做，對劉備無疑是最好的：奪取不了益州，就攪他個稀巴爛，不惜一切地消耗王嵩的戰爭潛力！
這種作法，符合劉備的利益，但對他劉循自己來說，終究也是一條絕路！
劉循因此并沒有答應龐統的這一要求，只是以再考慮考慮來拖延著時間。
讓劉循所意料不到的是，此刻在張裔的軍帳中，扶禁、張裔和鄭度三人湊到了一塊，也在討論著一個非常隱秘的話題。
這三人私交甚好，經常在一起喝酒聚會，幾杯酒下肚后，鄭度對扶禁和張裔道：“兩位大哥，可曾聽說孟達和楊懷那邊的情況？”
扶禁道：“今天的軍報剛看過了，據說王嵩親率十萬大軍入蜀了，孟達和楊懷戰敗投降。奇怪的是王嵩沒有殺孟達和楊懷，還依舊讓他們統率本部人馬。真是讓人想不到啊。”
張裔道：“是啊，要說這王嵩的心胸，可真是不小。要是換做別人，遇上這種情況，孟達和楊懷早就被殺了，至少滅三族！成都城中，被賈文和滅掉的氏族可不少啊。”
鄭度喝了杯酒道：“我聽說，孟達和楊懷其實是被張飛的兩萬禁衛軍打敗的，張飛用兩萬人打孟達他們七萬多人，把孟達他們打得潰逃二十余里。而張飛只不過是王嵩的先鋒而已。這樣精銳的禁衛軍和親衛軍，王嵩這次帶來了十萬人馬。你們覺得，龐統能帶著我們打敗王嵩嗎？”
扶禁和張裔都驚得面面相覷，不知如何是好。
鄭度又接著道：“不僅如此，王嵩還收編了孟達和楊懷的近五萬人馬，現在這十五萬人，已經從成都出發，幾天之后便會來到江州。”
扶禁和張裔都是嚇得面如土色。扶禁道：“江州久攻不下，又要對付王嵩的十五萬人馬，這仗還怎么打？”
張裔遲疑地說道：“要不……咱們也學學孟達和張懷，干脆投降王嵩算了，總好過戰敗之后，身死族不吧？”
鄭度嘆了口氣道：“我們投降，王嵩未必會饒了我們，此一時彼一時也。”
張裔和扶禁忙問此話怎講。
三人之中，張裔和扶禁是武將，鄭度則是飽學之士，因此，在謀略方面，張裔和扶禁對鄭度倒是極為信賴。
鄭度道：“很簡單，王嵩饒了孟達楊懷并讓他們重領舊部，是因為叛亂未平，孟達和楊懷還可通過攻打我們獲得戰功，用以將功贖罪。
而如果我們投降王嵩，對王嵩來說，我們的投降就意味著叛亂被平定了，我們的價值在哪？沒有了價值，王嵩會饒過我們嗎？”
扶禁嘆了口氣道：“當初真不該……唉，還有沒有別的辦法”
隔了半響，鄭度道：“其實，我們也還有最后一個辦法，就看你們敢不敢去做，”
“最后的辦法，能不做嗎？鄭兄你就快說吧！”
鄭度以眼看向帳中侍衛，扶禁會意，下令所有人退出帳外，三十步之內嚴禁任何人靠近，這才對鄭度道：“現在可以了吧？”
鄭度點了點頭，壓低噪門，用只有他們三人才能聽到的聲音，輕輕地說道：“只要擒了龐統和劉循交給王嵩，王嵩必然會饒過我們！這……就是最后的……機……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