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有……想要……說……說謊的打算啊……”
躺在地上的男人一邊從嘴里吐出鮮血,一邊用一個期期艾艾的聲音開始為自己辯解道。
經歷了這么多以后,就連小金絲雀也不禁開始有些動搖起來了——她的直接在告訴自己,哈烏·狄美爾剛才說的那一番話一點兒也沒有錯——如果老鼠之王真的打算撒謊的話,完全可以胡編亂造出一個誰都不認識的家伙來,要么就往自己死對頭的腦袋上扣,完全沒有必要把這黑山城的另外一位大名人給席卷進來。
說一個只要驗證一邊就能輕易戳穿的謊言,對他真的有什么好處嗎?
更何況是在一個被人用拳頭指著的危機情況下,一般人是根本來不及說謊的,更別提還是這樣條理清晰直指要害的內容了。
——所以石頭在埃里恩身上的可能性真的非常的高……
不得不說,在這時,羅潔塔已經被引導進哈烏·狄美爾制造的思維誤區里面去了,在聽了他前面做的那番自我介紹以后,再加上“白騎士”那堵大墻就橫在眼前,竟真的在一瞬間將眼前的那個男人當做了普通身世坎坷的可憐人去看待了。
另外還有一個原因就是,洛斯特在今晚殺的人實在是太多了!
而且手段極其的殘忍……
哪怕在理性上她能夠接受好了,可是心中那桿代表感性的天平還是在不知不覺間出現了傾斜,具體表現在:待在拷問室里的那一會兒,當少年伸出把她從病床上拉起了的時候,她真的覺得對方是一個無比可靠且值得依賴的人,可后來,現實就又像是一個個血淋淋的巴掌印一樣被接二連三地糊了過來,以殺止殺,哪怕暫時提不出任何其他更有可行性的建議好了,她還是打從心底對于這種貫徹暴力的行為感到了深惡痛絕……
——這就是一個夢想家的局限性!
用一個比較形象的方法來對于這種心理進行解釋好了:
那就是原本男主角的好感度已經快到漲到一百了,但是隨著一通睿智的操作的以后,又飛快地掉落到了八十以下,并且目前還在以一個跳樓的趨勢緩緩往下滑。
嗯~!
這大概就是女孩兒目前的心理狀態了。非該殺不該殺的問題,而是可殺和不可殺的問題,她不知道原本還有在手下留情的洛斯特、是在經歷了怎么的一番心理活動以后才會突然變得那么暴躁,但她不能再抱著一個將錯就錯的心態看著他肆意妄為下去了。
其意圖,并非是為了救贖哈烏·狄美爾,而是恰恰相反,希望自己能夠變得更加了解這個男孩子一點點。
羅潔塔張開了自己的雙臂,急忙攔在了洛斯特以及被打飛到了墻角的哈烏·狄美爾之間。
“請等一下,洛斯特!嗯……我相信這個人并沒有對我們說謊,所以稍微聽一下罷,以這個人的立場來說,應該遠比我們更加了解‘白騎士’那一邊的狀況才對,我們真的可以只是先旁聽一下而已,之后的決定,等到之后再去做打算好嗎?”
“我可一句都沒有說過,覺得他講的是謊話……”
洛斯特似乎也被她這個突兀的舉動給稍微驚到了一下。
但很快,少年就微微側過了自己的臉,用一個宛若在盛夏納涼驅趕蚊蟲是該有的表情,極其平淡地回復了一句道。
就和他在當初回復哈烏·狄美爾那句時的立場一模一樣:
——因為想揍,所以就揍了,這里我拳頭嘴硬,你又能拿我怎么樣!?有點霸氣,有點無賴,又有點兒像是一個還沒長大只懂得撒潑的小孩子一樣。
“你……你……你……”
羅潔塔給他的這一句嗆到了咋了好幾次舌,終究是沒能把這口氣給成功順回來。女孩兒漲紅了自己的臉,接連說了好幾個你字,可每一句都像是落到了空處一樣,輕飄飄地,連一點兒的水花都打不出來。
她已經不記得是第幾次意識到了——
遇到這種又強又不講道理的家伙時,自己懂得那一套真的一點兒用場也派不上。
“沒話可說的話,就別給了站在這里繼續擋路了!”
一向嫌麻煩最怕事多的洛斯特,可不會站在這里一個勁地和她干耗下去,伸出便打算扒拉開來。在這一刻,羅潔塔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從哪里冒出來的勇氣,或者說,就是化少女的嬌羞以及憤怒為力量了罷,眼睛一閉、嘴唇一咬,一發重重的頭槌就是朝著正前方給砸了下去,唯一的遺憾大概就是,因為身高差距的問題,她能夠瞄準也只有少年的小腹了……
否則還想來一發話劇式HEAD TO HEAD徹底打醒他的!
——這才不是在以暴制暴哦……女孩兒家家的事情,怎么能夠用暴力二字來形容呢……
哪怕在心中還是在這樣不斷辯駁著好了,她最終還是活成了自己最討厭的模樣。
啪嘰~!
之后便是一陣毫無力量感音效傳來……
成功……不,理所應當肯定是以失敗告終的了,如果像是洛斯特這樣的體術高手那么容易給外行人偷襲到的話,那么他之前十幾年的鍛煉,不都等同于鍛煉狗身上了嗎?弱者能夠在關鍵時刻爆發出潛在力量擊敗強者,終究只是適合出現在話劇這種專門用來唬爛觀眾的劇本,現實總是一而再再而三地告誡我們——你爸爸終究是你爸爸,哪怕他掉以輕心好了,他也依舊還是你的爸爸!
……洛斯特伸出一只手攔在了自己小腹的前面,輕松接住了小金絲雀迎面砸下來的額頭,如果要用比較喜劇的方式來處理這一幕的話,大概還會有“MISS”“HP-0”諸如此類的特效會憑空冒出來罷。
當然,現實并不可能是這樣的輕喜劇就對了。
“呼吸~!”
下一秒鐘,洛斯特像是無奈,又像是使盡了渾身的最后一絲力氣似地常常地哈了一口氣出來。女孩兒的額頭上則不住地開始往下冒汗,她不知道,也無法理解剛才自己為什么會突然做出這種瘋狂的舉動來,至少絕對不是想要真的攻擊同伴,非要強行解釋一波的話,大概和她想要吸引父母注意力時做出的撒嬌舉動比較接近罷,只是撒嬌的姿勢不太正確,是有八九是被洛斯特剛才那份無賴的語氣以及神態給刺激道了罷。
“我覺得,我們差不多該都冷靜一下了……”
羅潔塔用一個弱弱的語氣提出了議和的請求。
——然后這個請求就被對方給無情拒絕了。
準確一點兒來說,洛斯特并沒有真的在生氣,但也沒有松開繼續按著她小腦袋的手,而是以一個保持著現狀的姿勢牽著女孩兒的身體,一并來到了躺到地上的哈烏·狄美爾面前。沒錯,就像他當初拖著哈烏·狄美爾的身體,來到羅潔塔面前時一模一樣,只不過此刻在場的三人中,有兩人的立場微妙地調換了一下而已……
其實還是有一些不一樣的:
譬如他抓著女孩兒時下手就很輕,也有記得控制住手指關節間的力道,至于拖著老鼠之王那時,就完全跟拖著一條死狗一樣沒有任何區別了。
“……”
也算是幾度反抗失敗的小金絲雀,在這一刻突然產生了一個嚴重的懷疑:
那就是洛斯特在進入這間房間以后是不是覺醒了什么奇怪的癖好——比如不隨身攥著一顆腦袋的話,就會感覺渾身上下不舒坦之類的……
總之,后續的對話就在這樣一個極度詭異的氛圍下進行了。
事情發展到了這一步,洛斯特也懶得繼續再裝什么好人了,而是將扣住的女孩兒往前一推,對著哈烏·狄美爾就是以一個斬釘截鐵的語氣詢問道;
“我快受不了這個煩人的家伙了,如果把她買到你手下的店里面,你現在能夠當場預支多少枚金幣給我!”
此話一出,全場人皆是一臉震驚。
——這又是什么新的送命題啊!?
被問到話的哈烏·狄美爾自然是不可能相信,眼前的那個少年是真的為了想要錢才打算將自己的同伴給賣掉的。真的是缺錢的話,旁邊地板上到處都是,隨便撿個一把的話就夠一般人白吃白喝個好幾年了,哪至于鬧到這種都需要把老婆拎出來賣的份上,從字面意義上去理解這個問題的話,等待他的結果肯定只有死路一條。
根據前因后果來進行分析,恐怕還是普通小情侶吵架的概率更大一點兒……
——問題是你們吵歸吵,還要拖上我干嘛!
本來哈烏已經自詡快是將死之身了,這輩子也不會再遇上什么解不開的結的,誰知道下一秒,洛斯特就打包了一個死結給他寄了過來,這少年難道還真是自己命中注定的煞星不成?
清官都難斷家務事啊,更何況他本身不是一個官,是個黑道頭目來著……
黑山城這個破地方,實在是太不適合一般人混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