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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三十四章 繁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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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御茶房的榮公公,兩日后沒了。根據宮里傳出的消息,是得了“急癥”。

  曹颙并不意外,這宮里頭死人,最多的就是“急癥”,用席子卷了,直接送到南苑焚了。這個榮公公,不過二十來歲,早先做過魏珠的跟屁蟲,所以魏珠發跡后,他也沾了光,年紀輕輕地就得了體面。

  雖是個閹人,卻是樂觀愛說笑的性子。圓乎乎的小臉,每次見人都是一張笑面。因曹颙沒架子,榮公公對曹颙也樂意親近。

  曹颙看著書桌上那包銀子,冷笑兩聲。自己端的是冷血,來這世上多年,多了趨吉避兇的本能。

  看來,他猜測得差不離,這宮里果然詭異。

  曹颙將銀子收到抽屜里,站起身來,對門外小廝問道:“何總管到了么?韓掌柜呢?”

  那小廝俯首回道:“回大爺的.話,到了,同二總管在偏廳吃茶。韓掌柜由奶奶房里的嬤嬤引著,直接去后院給太太、奶奶請安去了。”

  今兒是臘月初八,京中舊俗,今兒.開始就要預備過年。

  莊子管事、鋪子管事,也要開始往東家報賬。

  莊子的收成如何,曹颙之前去.昌平時就曉得的。今日惦記何茂財過來,只是想問問前事。

  因胡成經官,引出的那幾戶佃戶,曹颙已經吩咐下.去,要將他們分散開,安置在其他莊子。換個環境,少些閑言碎語,對于他們來說,也是福氣。

  賣房子、賣牲口填補租子后搬家的那戶人家,曹颙.也使人悄悄地找,也是打算安置在其他莊子里。

  不是假惺惺,而是不愿無辜的人,為了曹家受累。

  曹颙只想太太平平地過日子,可沒興趣戴個“為.富不仁”的帽子,上輩子他也是平民。這輩子,曹家在滿洲權貴眼中,也不過是個奴才家。

  他不是守財奴,.不靠這幾個地租過日子,犯不著將人往死里逼。世道雖說艱難,他還是希望自己眼前肅靜些,但求心安。

  見曹颙進來,何茂財與曹方兩個都起身進禮。見曹颙與何茂財要說話,曹方行了禮后,就避了下去。

  即是曹颙親口吩咐,何茂財自是不是怠慢,不過半月的功夫,已經處理得妥當。曹颙聽著都還周全,點了點頭,算是放下一樁心事。

  其他補償,也會做的。

  見何茂財戰戰兢兢的模樣,曉得他還因胡成的事放不開,曹颙也有些不忍心。

  同昌平那一百多頃地比起來,老太君留給他這個人,更讓曹颙滿意。何謂忠仆,何茂財擔當起這個“忠”字。

  換做其他人,在何茂財這個位置上,已經撈得手軟;何茂財用了大輩子時間,就在經營曹家的地。

  曹颙在田產上的收益,多是倚仗何茂財。

  “上次大奶所說的,再置辦兩個莊子之事,還要老管家費心。至于新莊子的管事人手,老管家挑兩個妥當人。不說新莊子,就是這幾處舊莊,有不妥當的人,老管家直接換人就是。老管家也上了年紀,子侄中有使喚順手的,留在身邊學學,往后換手也不倉促。”曹颙思量了一回,說道。

  這卻是外莊的全部管事權,也算是告訴何茂財,他的接替人由他自己個挑。

  何茂財哆嗦哆嗦嘴唇,已是紅了眼圈:“大爺……大爺……”

  “老管家挑的人選,我放心。只是為了免得下頭人胡作非為,往后這巡莊管事也成常設,一年一換。趙同是我身邊得用的,往后還有其他地方要用他。不過讓他在莊子那邊幫兩個月忙,這個巡莊管事人選,老管家也留心些。還是那句老話,咱們這樣的人家,并不指望在地里刨食吃兒,不可昧著良心,賺那黑租子;那些欺男霸女的事兒,也不能出在咱們莊子上。其他的,就按照章程辦事。”曹颙說道。

  何茂財這些日子也是心灰意懶,聽了曹颙這苦口婆心的一番話,忙不跌地點頭應了……

  鄂倫特,圣駕行在。

  十六阿哥喝了碗熱乎乎的臘八粥,只覺得身上暖和不少。今年的雪勢到足,要是再下下去,明年北方春天的旱情就能緩解。

  十六阿哥一愣神,拍了拍自己的腦門,自言自語道:“這要去戶部的也不是自己個兒,怎么開始操心這個?看來這日子過得實在太閑了。”

  想起前幾日,御前對答。瞧著皇父的樣子,他要是不乖乖地寫舉薦折子,就要被扔到戶部當差。

  雖說如今儲位空懸,但是各位掌部阿哥,也各有勢力范圍。四阿哥平素茹素念佛不假,可是龍有逆鱗,也不是能隨便觸犯的。

  十六阿哥側過頭,望望京城方向,嘆了口氣,道:“孚若,你也當收到爺的信,有個準備了吧。死道友不死貧道,爺這也是沒法子……”

  雖不過幾日功夫,但是憑著四阿哥粘桿處的靈通,影影綽綽的,四阿哥心里也有了幾分計較。

  他將自己關在書房半日,尋思許多。設身處地,他也能體諒皇父的艱難,只是心里到底有些忌諱……

  要不是貪官污吏橫行,使得國庫空糜,怎么會鬧到這個地步?

  想到此處,他對那些國之蠹蟲越發憤恨。

  戴錦站在書房門外,猶豫了半晌,還是隔門低聲稟道:“爺,年羹堯的長子帶著年禮到了,進京給爺請安。”

  “年熙來了!”四阿哥聽了,放下手中的折子,站起身來,道:“帶他過來說話。”

  少一時,戴錦帶著一個年輕人進來。

  那年輕人十六、七歲年紀,眉清目秀,倒是好相貌,不過臉色蒼白,看著有些單薄。見了四阿哥,他已經甩了袖子,打千見禮。

  他就是年羹堯的長子年熙,雖說年家是漢軍旗,但是祖上歸滿洲的年頭久,行事皆從滿俗。

  四阿哥已經上前,雙手將年熙扶起,上下打量了幾眼,道:“這一轉眼,就長這么大了。同你阿瑪上任時,還是個孩子。你阿瑪可好?天怪冷的,怎么派了你來?這一路上可是辛苦。”

  怪不得他同這個內侄親近,自康熙四十五年,年羹堯發妻納蘭氏病故后,年熙就被姑姑年氏接到王府這邊撫育。

  直到康熙四十八年,年羹堯外放,年熙才回了本家,隨同父親繼母上任。

  “王爺,奴才阿瑪還好,只是想念王爺,盼著能早些回京;卻是因西北戰事的緣故,遞了幾次請求回京陛見的折子,皇上都沒有允。”年熙見四阿哥還像過去那般慈愛,也帶著幾分親近,紅著臉回道:“奴才也是想念姑姑與王爺,央求了阿瑪,得了這個差事。路上有些勞乏,但是想著能見姑姑與王爺,奴才就不覺得累了。”

  他孩提時失母,父親別娶,在他心里姑母年氏就如同母親一般。

  四阿哥見他目光中滿是親昵,心里亦是一暖,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回來就好,回來就好。我同你阿瑪提過好幾遭,就是不放心你的身體,想著接你回京調養。不過想到你是長子,需要在你阿瑪身邊幫襯,才拖延至今。這次卻是不許走了,還同過去似的,留在這邊府里。你的屋子,還給你留著。”

  說到這里,四阿哥想起已夭折的與年熙同齡的三子弘昀,不由有些黯然。

  年熙孩時,在四阿哥府時,同弘昀阿哥亦是私交甚好。見了四阿哥神情,他忍不住開口勸道:“姑父不要傷懷,省得小阿哥地下難安。聽說姑父家添了兩個表弟,侄兒還沒給姑父道喜。”

  他也是真情流露,一時間按照舊時稱呼叫了。

  四阿哥雖平素冷面,也是重情之人。見他如此,沒有怪他逾越,反而越發親近,點了點頭,道:“先去給福晉與你姑母請個安,她們兩個都疼你,曉得你回來,指定也歡喜……”

  年熙恭恭敬敬地應了,有一句話卻是沒有說。

  那就是他父親讓他回京,也有讓他回納蘭府探病之意。他生母是納蘭明珠孫女、納蘭性德次女。

  如今他母族人丁凋零,納蘭府的當家人揆敘又臥病在床。

  年羹堯早年離京時,同自己這位叔岳父關系也甚好。即便妻子病故,又續娶宗室女為繼室,他也同納蘭家保持往來。

  納蘭氏病故,留下一子一女,一子就是年羹堯的長子年熙,一女夭折。

  揆敘纏綿病榻許久,年羹堯顧念舊情,就使兒子接著進京送年禮之便,探望叔姥爺……

  曹府,書房。

  曹颙拿著十六阿哥的信,實是哭笑不得。

  “舉薦”自己去戶部,這叫什么事兒?這六部除了堂官,就是司官,堂官從一品尚書、正二品侍郎;司官最高的就是正五品郎中。

  文官不同武官,這打仗的時候,有二十歲的將軍,那是宗室皇族,掛個名等著功勞就好。這二十三歲的侍郎,執掌部務,不是兒戲,是什么?

  若說正五品郎中,曹颙康熙四十八年,從侍衛處出來,接的第一份差事就是戶部福建司郎中。熬了七、八年,不提功勞,這賣命的苦勞也有好幾件了。難道熬到最后,就是回到原點,從頭再來?

  他站起身來,有些坐不住,實不知康熙葫蘆里賣得什么藥。

  雖說他不貪戀虛名,但是如今父親剛請辭閑賦,若是他真被貶到五品郎中,那少不得就要有小人跳出來對曹家落井下石。

  他不是畏懼,只是覺得麻煩。

  他撂下信,從書房出來,走到廊下,喚了個小廝道:“去門房問問,老爺回來沒有?”

  那小廝應了,還沒有轉身,曹颙就見曹寅從影壁后過來。

  他忙迎了上去,道:“父親回來了,老尚書身子如此?”

  原來,聽說瑪爾漢身子有些不舒坦,曹寅去尚書府探病去了。

  “還算硬朗,只是耳朵越發背了,有些糊涂,拉著我扯著嗓子說了半晌三藩之亂時的事兒。”曹寅隨口回道。

  瑪爾漢今年八十三,七十多才從尚書位上退下來。

  曹颙跟在曹寅身后,看著腰板挺得直直的父親,也察覺出他的異樣。

  做了一輩子官,這閑賦下來,不自在也是有的。

  想到這些,曹颙心里不由怨康熙帝王薄情。同那些陽奉陰違的人比起來,父親這邊不僅是懷著“忠君”之心,而且為了這個奮斗了一輩子。

  見曹颙不言語,曹寅停下腳步,轉過頭看了他一眼,道:“可是有事?”

  “嗯。”曹颙點點頭,道:“十六阿哥來信了,說是舉薦兒子到戶部當差。兒子心里有些迷糊,尋父親拿個主意。”

  曹寅聞言,并無意外之色。早在他遞折子請辭之日,他就知道有這一天,只是沒想到還將十六阿哥卷進來。

  雖說按照律法,官員舉薦不受“連坐”之罪,但實際上,要是被舉薦人出了紕漏,舉薦人也要擔待些干系。干系大小,就要看上頭的“恩典”。

  他沒有回內院,同兒子來到書房。

  緘默了好一會兒,他抬起頭來,問曹颙道:“颙兒,若是到戶部,你可有斂財的法子?”

  曹颙苦笑著搖了搖頭,道:“父親,兒子沒有點石成金的本事。之前的幾次開源,都是因勢成利,天時地利人和都有了,才取個巧。兒子雖在戶部當過差,接觸的差事也是有限,要是過去也是兩眼一抹黑。”

  曹寅相信兒子這番話,可是龍椅上那位信么?

  曹寅望著兒子,不禁有些自責。

  兒子的性格,甚是內斂,從不招搖。若不是自己當年在給皇帝的秘折中,將兒子的本事如實道出,也不會有今日。

  自古以來,為皇帝開源節流的臣子不少,有幾個好下場的?

  原本他是“忠心”一片,感念皇帝恩德,希望兒子同自己一樣,粉身碎骨效忠皇帝;如今知道的事情多了,心境也不同,愚忠之心淡了幾分。

  “你年級輕、資歷淺,接了新差事,就算有不妥當的地方,不過是降職再磨練。不過,如今牽扯到十六阿哥,份量就不同。十六阿哥已經弱冠之年,還沒有封爵,要是受了你的拖累……”曹寅說到一半,剩下的話沒有點明。

  曹颙這邊,不由皺眉。

  到底誰跟誰親?就算他同十六阿哥交情深厚,還能強過康熙與十六阿哥的骨肉天倫?

  以前的康熙嚴厲雖嚴厲,但是里面也帶著慈愛;如今的康熙,卻只像個古怪的老頭,想一出是一出,讓人頭疼。

  曹颙猶豫了一下,問道:“父親,您瞧著皇上是要安排兒子去戶部做什么差事?”

  就算要降職,也得有個罪名不是?曹颙的腦子里飛轉,尋思自己過去這一年多,可有什么不妥當的地方。

  他本是小心謹慎之人,怎么會將把柄留在外頭?

  想了一圈,不由有些心灰意冷。是升是降,都是康熙一句話的事罷了。像他父親,又有什么過錯?

  曹家仆人,是有不檢點的,但是同京城其他人家比起來,那是小巫見大巫。

  要不是自己決定將胡成送到衙門官辦,也不會給御史機會彈劾父親。

  莫非,自己錯了,也當學著別人家的慣例,打著“家丑不可外揚”的旗號,將事情不了了之?

  曹寅看出兒子的迷茫,不由有些擔心,問道:“若是降職,颙兒會心生怨尤么?”

  “雷霆雨露,俱是君恩么?”聽到父親這樣講,曹颙不禁反問道。

  “若是不明白這個道理,就無法立足于朝堂之上。”曹寅緩緩地說道:“颙兒這些年太順當了,許是心里受不得挫折。為父像你這般大的時候,還跟在你祖父身邊學規矩。你要記得,即便這次差事為五品官,也是沾了祖宗余蔭,比其他人強出太多。”

  “記得這一點?那兒子這七年在做什么?早知如此,何不學個紈绔,悠悠哉哉地過日子?”曹颙只覺得渾身疲憊,想起這些年的苦熬,覺得心里堵著慌。

  “天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颙兒,你只當是磨練吧……”曹寅見兒子如此,雖是心疼,仍板著臉說道。

  “父親,兒子這些年磨練還不夠么?不說忠君愛國那一套,恪盡職守,也算是對得起朝廷俸祿。”曹颙這邊,實是無法淡然面對。

  不患寡而換不公。

  別人做京官混吃混喝,放外任猛刮地皮,官做得滋潤,小日子過得悠哉。

  自己想著不要落人口舌,不叫人挑出錯來,也算盡心盡力,卻是錯了。

  “父親,要不兒子也請辭?”曹颙望著父親,低聲說道。

  曹寅站起身來,走到曹颙跟前,伸出胳膊,將手放在他的肩膀上:“曹颙,還是那句話,雷霆雨露,俱是君恩。自打你落地起,榮華富貴,哪樣少了?這都是皇上恩典。你要記得,就算你勞乏數載,也是臣子當盡的本份,不可再生怨尤!”說到最后,已經帶了幾分厲色。

  自打曹颙當差后,父子相處也算融洽。這種老子教訓兒子的譜,曹寅這幾年都沒擺過。

  聽著像是有道理,卻是又像不講理。

  曹颙苦笑著,看著父親。他只是一時感言,父親老了,他是曹家頂梁柱,怎么也得咬牙撐著。

  “這些磨難,你都會獲益,你將是曹家榮耀,因為你……會成為曹家第一位閣臣……”曹寅看著兒子的眼睛,慢慢說道,聲音無比堅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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