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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兗州城里馬秀才

  兗州城很大,大到用語言根本描述不來一星半點兒,在兗州城州府藏書閣里放著一本厚厚的城市發展史,已經經過了十余次更替外加三次纂抄。

  若是單純的以方向來劃分,就要找一個地方做點;這個點不是州府衙門,而是被人們默認為中間的夫子廟。

  夫子廟占地不大,只有五百平方米左右,建筑風格采用的是魯南的風格,厚重典雅不奢華,用料由全城的人募捐的錢得來。

  青灰色的磚瓦,原木的大門,飛檐沒有任何裝飾,斜斜的直插入云;走進大門,順著回廊掛滿了一排排的風鈴,風一吹,叮鈴鈴的,奏出一首風中的樂曲。

  院子的中間有一棵巨大的榕樹,粗大的樹干要五個人合抱才能圍起來,樹上綁滿了紅絲帶,那是帶著孩子來祈求文運暢通的父母掛上去的。

  正殿就是夫子像了,過了正殿到后殿,是灑掃廟門的老秀才住的地方;這里的廟祝只能由科考無望的讀書人擔任,都是自愿來此的。

  以夫子廟劃分,東城大片大片的私人園林,住的都是官府大小官員;西城住的多是富商,大小宅門,鱗次櫛比;北城就是平民區了,高低錯落,劃分齊整;至于南城,那是消費娛樂的地方,勾欄院舍,茶館酒莊,飯店當鋪……

  這樣劃分只能說個大概,腦海里根本不會有印象。

  是以不如按主要地標建筑描述一番,西城最顯眼的就是靠近運河的碼頭。

  在這里每天都擠滿了運貨賣貨的大小船只,各種原材料和成品從這里吞吐,兗州城大多數的壯勞力,沒有一技之長的都會到碼頭這里來扛包,只要肯下苦力,一個月掙得的銀錢足夠一家人的吃用。

  緊挨著碼頭的騾馬街,聚集著城里所有的車馬行,大騾子大馬,犍牛毛驢子,兩套的大車,三套的牛車,只為大宗貨物的運輸服務。

  牲口多,草料需求也就多,所以這騾馬街包攬了兗州城所有的牛羊草料,每天絡繹不絕的有鄉下的農戶趕著雞公車送草料過來。

  當然,糞尿問題也需要解決,每天天不亮,成排的拉糞車排成行從這里出發,去往各處鄉下,肥沃一方土地。

  東城這里玩的是文雅,沒有顯眼的地標型建筑,只有塔舍碑林,假山游廊,荷花池子,湖心亭閣。

  北城就是平民居所,除了人頭沒啥東西。

  最有意思的還要屬南城,大酒樓跑堂吆喝的伙計,怡紅院門口搔首弄姿的美女,賭坊里吆五喝六的賭棍,蒼蠅館子里獨坐自斟自飲的酒膩子,街邊躺著打盹裸露肚皮的賣肉屠夫,盯著糖葫蘆流口水被老頭攆也不走的小娃……

  好一幅眾生相,寫上一天寫不清。

  一年四季的兗州城,也是各有千秋。

  到了寒冷的冬日,雪停了以后。

  大街小巷、房檐屋頂,還沒有來得及清掃的白雪,一團團、一片片,反射著清冷的陽光,會刺的人睜不開眼。

  路上行路的人,踩在厚厚的軟軟的棉絮一般的白雪上,會發出“噗嗤,噗嗤”的聲響,每一步都是如此艱難又如此有趣!

  南城松雅書坊,店鋪的掌柜正站在大門以里手捧熱茶指揮著伙計們清掃積雪。

  “屋頂上的!”掌柜的高聲喊,“準備把雪推下來!聽我的吩咐!外邊的!站遠點兒!想被砸下面嗎!”

  等人都退的差不多了,掌柜的吩咐道:“上面的!推吧!”

  “哎!”上面有人答應一聲,然后就是使勁的號子聲!

  “哎嘿呦!使把勁呦!嘿呦!”

  “嘩!”

  一大團的雪掉了下來,砸在地上起了個小包,緊接著,便如雪崩了一般,嘩啦啦的一大團一大團的雪往下掉。

  等掉下來的雪變少了,就聽上面有人喊,“掌柜的,大塊的都推下去了!”

  “行啦!剩下的就不管了!等太陽出來自然就曬化了!你們下來的時候當心點!”

  “好嘞!”

  掌柜的等房上的人下來了,才對拄著木锨站著的伙計們說:“趕緊的吧,都動手快點鏟雪,就把雪堆在南邊。”

  伙計們答應一聲開干,有目的的先把正對著門口的一塊清理了出來,接下來才去清別的地方。

  正干著活的一個伙計抬頭想要看看還剩多少,一眼看見打北邊過來一個人。

  一個很清瘦的人,穿一身綴滿了補丁的棉襖,棉襖很薄,大冷的天里很顯然不能提供多少暖意。所以他是攏著兩只手縮著脖子往這邊走。

  伙計眼尖,隔老遠就認出來是誰了,撂下活走到掌柜的面前小聲的說:“掌柜的,馬秀才過來了。”

  “嗯……”掌柜的喝著茶沉吟了一下,擺了擺手說:“知道了,去忙你的吧。”

  伙計走出去繼續干活,掌柜的挪了個位置,坐到能正好看見門外的椅子上,有一下沒一下的喝起了茶。

  眼睛上翻,一直看著門外,直到那個清瘦的身影在門口站住了,掌柜的才收回了目光。

  嘴角隱秘的上翹,掌柜的伸手揉了揉眼睛,緩解一下眼睛的干澀,更加氣定神閑的喝起了茶……

  馬秀才站在書坊的門口,緊抿著干癟無有血色的唇,眼睛緩緩地掃視書坊架子上的書籍,眼底有著深深地渴望和向往。

  他的腰桿剛才走過來時是塌的,但如今卻是挺得筆直,干瘦的身軀如一棵青松傲然屹立。

  他只是靜靜地站著看著,任由周圍的伙計在他身邊走來走去,直到所有的伙計干完活回去了,他還在那里一動不動地站著。

  掌柜的坐在椅子上一直在等待,可馬秀才一直不進來,茶水早就喝完了,他現在就是端著一空碗裝模作樣……

  再次上翻眼睛偷瞧,他終于看見馬秀才動了,心里一喜剛要起身,卻見馬秀才轉身往南走了!

  “哼!迂腐不化的東西!氣煞老夫了!”掌柜的低聲咒罵了兩句,忽然把茶碗重重的墩在桌子上,大吼,“人呢!續茶!不長眼色的玩意兒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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