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城很小。
長不過五里,一眼就能從這頭看清另一頭。
城墻更矮。
或者用一堆堅土來形容它更準確,畢竟它高不過三米。
三米的城墻,也算是開了郭少陽在這個世界的眼。
之前他看到的那些縣城城墻,基本都在七丈左右,這沙城與之相比說是小巫見大巫都是在褒獎它。
但晨曦中的沙城,在李莫愁的眼里,卻是非常美麗。
至少她眼底泛起的光芒說明了這一切都無比真誠。
端坐于馬背上的李莫愁,突然開口說道:“過了沙城,就能回家了!”
只是她明明知道過了沙城就能回家,偏偏要在沙城門前駐足不前,好似要重新認識這座小城。
但郭少陽沒有開口打擾她,讓她可以繼續欣賞這座小城。
“就是在這里,師父把我撿了回去!”李莫愁仿佛想起了過去的美好回憶,臉上露出了淡淡的笑容。
但郭少陽早不是當初那個什么也不知道的穿越者,他知道在李莫愁被撿回神墓派前,她的母親剛好過世。
小小的她孤苦無依,連母親都沒辦法安埋,如果不是她師父路過看她可憐,不知道她會面臨什么樣的生活。
只是,在李莫愁的話里,好像早忘了過去的痛苦,只有美好的回憶。
“我當時就在想,如果我長大了,也要學師父一樣,來這里撿幾個小孩回去。”李莫愁的聲音還在繼續,郭少陽卻是聽得眉頭皺了起來。
他突然想到了一個事情,那就是神墓派現在只有他們兩人。
李莫愁現在應該是睹物思人,順便也考慮到了神墓派傳承的事。
也就是說,李莫愁說的撿人,是真的了。
她今天,應該就是想撿幾個小孩回神墓派。
可是,李莫愁今年也才十九歲。
一個十九歲的少女,她懂得照顧小孩,培養小孩么?
至于郭少陽,他這個前身,就是被教偏了的一個人,除了修煉就只知道挖坑不填。
至于他本人前世,那里的人二十來歲都像個小孩。
能照顧自己就不錯了,怎么懂得照顧別人,更何況還是照顧小孩?
也許他們兩人能為對方提供吃穿,能教導對方修煉武技。
但是,人的童年不應該只有吃穿和修煉。
“師姐,你照顧過小孩么?”郭少陽不得不開口提醒對方。
“呃?”李莫愁張了張嘴,臉上的笑容也一下消失不見。
她轉過頭來瞪了郭少陽一眼,旋即又轉過了頭去,繼續看著沙城小小的城墻,“要是師父還在就好了,她最懂照顧小孩了!”
聽著她低沉的聲音,郭少陽知道自己說錯了話,但卻沒辦法化解對方的惆悵,只好不再開口。
叮鈴鈴!
叮鈴鈴!
牲畜脖子上掛的鈴鐺從遠處傳來了聲響,顯然沙城的人們從沉睡中醒來了,一天的生活又要開始了。
一支商隊從低矮的城門口緩緩出現,當先是兩名身著皮甲,腰挎雁翎刀的武士。
從發髻邊散出的一些頭發,可以看出這兩名武士并不怎么講究自己的形象,或者說是他們也沒那講究的條件。
不過,略有些亂糟糟的頭發,再配以他們那刀削斧鑿般的面龐,以及雙眼中透出的冷意,倒是有幾分威勢。
當然,這兩名武士展示的氣勢也只能嚇嚇普通江湖人。
至少此時的郭少陽和李莫愁,就沒將他們放在眼里。
而郭少陽更是以好奇的目光打量著他們。
有了馮開山的記憶,他想試試自己能不能從這些人身上發現點什么。
不過,很快他就失望了。
商隊只有二十多輛馬車,護衛有近百人左右。
馬拉的貨車上面,哪怕是蒙了油布在上,郭少陽還是能聞出里面裝的基本都是西漠特有的草藥,以及一些入藥的蟲獸。
旋即他就覺得自己想多了。
西漠這窮鄉僻壤的,難道還有什么‘違禁品’能被中原之地看中?
亦或者是,這里能有什么天材地寶?
然而,就在郭少陽不經意間搖頭的時候,商隊中一輛馬車,卻是有人掀起一簾將他這搖頭的動作看在了眼里。
“富比力!”馬車之中傳出一道清脆的女子聲。
護持在馬車旁的一位大漢打馬靠近,小聲開口道:“二小姐,有何事?”
馬車內的女子聲再次響起:“讓查伯的人,仔細查查外面那兩個年輕人的來路。”
“是!”富比力點頭之后就調轉馬頭向商隊后面而去。
郭少陽還不知道,自己只是對這支商隊稍稍觀察了一番,就引起了別人的注意。
當這支商隊離開之后,緊接著又有幾支商隊離開。
郭少陽就怕辛辛苦苦返回西漠,最終看到的是一片破敗之地。
本來這個世界的生活就單調乏味,如果再跑到一個人煙稀少之地,哪怕可以修煉內家真氣,也會非常無聊。
“還好,沒有我想像中那般荒涼!”郭少陽看到連續幾支商隊,心中擔憂也少了很多。
“走吧,我們也進城!”李莫愁等到商隊離開之后,看到郭少陽還沒有進城的意思,不免提醒了他一句。
與李莫愁打馬并肩而行,在城門口終是被人攔了下來。
一名大漢將手中雁翎刀橫在空中,朝著郭少陽淡淡開口道:“入城,每人十個銅錢,牲畜二十個銅錢。”
在大漢面前地上,已經擺了一個大木桶,里面有著零星幾枚銅錢。
顯然,這是遇到收入城費的了。
他雖然說話聲音不大,但看向郭少陽和李莫愁的眼神,卻是沒有半分敬畏,也沒有半分好奇,就仿佛看待尋常人一般。
以郭少陽和李莫愁此時的模樣,不說鶴立雞群,但也絕對能稱卓而不凡。
但對方一個守門之人能泰然處之,顯然見識不凡。
李莫愁聽到大漢的話,黛眉一皺,就要開口說話。
但郭少陽卻先她一步做出了反應,直接從懷里掏出一串銅錢,啪地就扔到了大漢面前的木桶里。
大漢只是斜眼瞟了一下,確認銅錢沒有少給,也不再說話。
就連他的眼神都不再郭少陽身上停留,而是望向了遠方天際,好像在出神一般。
等到入了城,李莫愁終于沒忍住開口道:“以前我神墓派可沒讓人干這種事情,現在的人心真是黑了,連入城都要收費了。”
郭少陽聽了李莫愁的抱怨,嘴角抽了抽,他心中卻是樂開了花。
他現在還不知道那守門收錢的大漢屬于哪方勢力,但對方絕對不會是沙城本地人。
而從對方剛剛的表現來看,也只是將守門收錢當成了一件差事來應付,并沒有在他們兩人身上有多一絲停留和關注。
顯然,這個守門收錢的家伙,心不在此,或者說是志不在此。
也許對方是有什么特別的原因,才會被安排來守門。
至于其背后是什么勢力,他相信很快就能查出來。
對方收進城錢這一件事,郭少陽覺得這個勢力沒有任何做的不對的地方。
畢竟任何勢力,不管是大晉朝廷,還是江湖幫派,都需要大量的收入來維持他們手中力量。
而以前的神墓派的發展,用現在郭少陽的眼光來看,就有些偏道家的無為了。
既然司馬家實力強大了可以登九五之尊,其他宗師也能推薦家族子弟、門派弟子占據朝廷高位,為什么神墓派一個傳承了數千年的門派,卻過得那般低調?
以前的神墓派那套做法,隨著門派高層的戰死,他也將之拋開。
現在,他既然來了,而且是冒著危險又回到了西漠,自然不允許神墓派再回到過去那種生活。
李莫愁既然只關心神墓派傳承的問題,那就讓她負責收攏一些幼小孩童教導,為神墓派培養真正的核心弟子。
而他郭少陽,自然就要向這沙城附近幾個城池的勢力出手。
一個組織,如果想要快速發展壯大,最好的辦法就是找到一個共同的目標,拉攏一批志同道合的人。
當然,郭少陽沒有時間和精力,也沒有那份能耐制定一份龐大的計劃,所以,他不可能去拉攏一批人。
好在這個世界是以武為尊,可以將偉力歸于己身,所以他還能行霸道之事。
說白了,就是威脅與利誘。
一手大棒一手蘿卜,沒有什么驢子是解決不了的。
走在沙城的街道之上,郭少陽看著街道兩旁的低矮建筑,臉上神色保持不變。
“客官,住店么?”突然,一道沙啞的聲音傳了過來。
一個年約三十歲的干瘦男子,縮著雙手站在一家木蓬屋前出聲招呼。
而在這個男子身后的屋內,還有一個小孩伸出腦袋投來好奇的目光。
郭少陽沒有第一時間開口,他的目光在干瘦男子臉上打量了一番,確認對方臉上的膚色確實是飽經風霜。再看了看對方腳上穿的一雙破舊布鞋,嘴角露出一翹。
他從懷里掏出一串銅錢扔了過去,“給我留兩間房,準備上好的馬料。”
等到干瘦中年人接過銅錢,郭少陽已經和李莫愁離開了。
“為什么要住在他家?”李莫愁轉過頭來,看著郭少陽開口問道。
“他是本地人!”郭少陽解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