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葛縣,蘇府。
蘇家家主蘇仁生正高坐大堂之上。
他雖然看似只有三十來歲,但實際已經有五十余歲。
一身寬松的青衫,再配以下頜三寸青須,給人一種儒雅感。
但就是這副看似沒有威嚴的容貌,卻是能讓整個玄葛縣有名的江湖人士膽寒。
他不僅是蘇家族長,更是云華樓的一位香主。
就算是之前鼎盛的五行門,也不敢明著打壓蘇家。
不過,現在的云華樓,也就比被滅了門的五行門好一些而已。
原因很簡單,他蘇仁生之前投靠的右護法,已經失勢。
現在云華樓的右護法已經換人了。
其實這個消息他早在一個月前就知道,只是一直沒有打探出來新的右護法是誰,所以他這一個月來的日子其實并不好過。
不過,為了不被外人看出端倪,他每天都是強裝鎮定。
只是,今天又到了一月一次的家族大會,他準備要將這個消息通過族中長老告訴所有族人。
只是,他的目光掃過堂下,眼角的憂色終是沒有再掩藏下去。
在他下手的八張椅子上,已經坐了七人,只有最末靠門邊的一張椅子還空著。
可是,這是這么一個看似不起眼的位置,此時卻是大家關注的焦點。
“大哥,到了現在還沒見劉長老回來,要不咱們先開始?”開口說話的是蘇仁生的親弟弟蘇仁懷。
雖然兩人長相相似,但對方一臉的絡腮胡卻顯得彪悍霸氣,與他儒雅的氣質截然相反。
而他口里的劉長老,自然也不是蘇家之人。
劉長老,本名劉永昌,乃是云華樓右護法的親信,負責蘇家與右護法的往來事宜。
右護法換人了,這負責聯絡他們兩方的人,應該也會換。
不過,就算是換人,也會由那位劉長老帶人過來親自交接一番。
只是,蘇仁生并不知道會換哪一位過來擔任他們蘇家的客卿長老,所以才會借今天機會讓大家在這里等對方。
不管怎么說,先把面子工程做好,要讓對方看到他們蘇家對總樓的恭敬態度。
云華樓并不是一個多么嚴謹的組織,除了樓主、兩位副樓主和左右護法是核心人員,其他香主、副香主、各管事,都只是屬于外圍成員。
就如同玄葛縣的云華樓的香主,就是他蘇仁生。
而其下的副香主、各大小管事,基本被他蘇家的人給占滿了,也就一些真正做事的人,才是從外面招攬的人手。
對于這種事情,總樓并不會干涉,他們只會安排一名聯絡人員,定時過來查驗,其實主要目的就是收例錢。
只有當這個分樓有事情需要總樓出面解決的時候,才會派出高手前來。
正常情況下,下面所有分樓的香主,都是不愿意與總樓的人過多接觸。
畢竟想要維持好關系,是需要付出的。
不過,與總樓的副樓主、左右護法維持好關系,卻是每一個香主都愿意的。
據說樓主是宗師境高手,他們還接觸不到。
但是副樓主、左右護法卻是地榜高手,他們就有資格,也有膽量與對方攀交情了。
這天下間雖然大多是宗師境高手說了算,但宗師高手有自己的矜持,真正做事的還是地榜高手。
所以,只要他蘇家能與一位地榜高手交好,任何江湖勢力都不敢小瞧他們,更不敢給他們蘇家添堵。
這些年右護法雖然只來過一次蘇家,但卻是確確實實給蘇家提供了很大的幫助。
比如武德司的那位楚中天,就不敢插手他們蘇家的生意。
五行門,也不敢用陰招與他蘇家爭奪生意。
只是誰也沒有想到,前段時間五行門才傳出宗師隕落的消息,他本以為自己家族要迎來崛起的機會時,他交好的右護法居然換人了。
今天,武德司的楚中天帶著江湖人士圍剿五行門,就沒他們蘇家什么事。
顯然,楚中天已經知道他上面那位右護法換了,他蘇家也相當于暫時失勢了,否則楚中天不可能繞過他這一環。
一想到五行門那種底蘊渾厚的門派,將會有無盡的好處被楚中天獨占,他心中就肉痛無比。
聽到自己親弟弟居然如同沒腦子一樣說話,他心中怒火差點控制不住冒了出來。
不過好在他成為族長多年,早已經養成了沉穩大氣的做風,很快就壓住了心中火氣,只是瞪了對方一眼。
“五叔,麻煩您老再讓風信堂的人放幾只信鴿,問問劉長老他們到哪里了?”蘇仁生朝著他右手下的一名清瘦老者開口道。
風信堂,乃是專門負責打探江湖消息,傳遞情報的一個組織。
清瘦老者叫蘇長善,是蘇仁生的親叔叔。
蘇長善親兄弟九人,到現在也只有他一人還活著,其他人都在早年的江湖廝殺中過世了。
所以,他的身份很是特殊。
家族大小隱密之事他基本都知道。
他知道今天這個族會意義非凡,微微點了點頭,起身就向外走去。
就在他剛走到門口的時候,一個青年卻是從外面飛奔而來。
“五爺!”青年看到蘇長善,馬上站定行禮。
“青泉,出了什么事?”看到青年行色匆匆,蘇長善心中不由一緊,急忙開口詢問起來。
“五爺,出大事了!”
蘇青泉說著就將攥在手里的一張信紙遞到了對方手里。
“風靈兒匯報說,她發現了疑是楚中天的尸體!”蘇青泉壓低了聲音,湊到蘇長善耳邊小聲道:“還有,和劉長老一起來的人中,好像有兩位疑是地榜的高手!”
“什么?”蘇長善眼神一凝,渾身一顫,就連手中的信紙內容都來不及細看,瞪著眼問道:“楚中天的尸體?兩名地榜高手?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這一聲出口,已經驚動了大堂里面的幾人。
“五叔,您老在說什么?”蘇仁懷的大嗓門響起,他人也走到了門口處,好奇地探出腦袋。
“走,進去說話!”蘇長善沒有理會對方,而是一把抓起蘇青泉的胳膊轉身向堂內而去。
“把院子給我守好,任何人沒有命令都不許靠近百步之內,違者拿下族規伺候!”蘇長善這一刻鼓動真氣,將命令傳遞到了外面的守衛耳中。
“是!”一道道回應的聲音此起彼伏,足足不下百人之多。
“五叔,出什么事了?”蘇仁生也發現了情況不對,從堂上起身走了下來。
其他幾名長老看到蘇長善如此鄭重,也知道有大事發生了,不由都凝神戒備起來。
“仁懷,關門!”蘇長善吩咐了一聲,就將蘇青泉往大堂之中一推,“青泉,你仔細說給族長聽!”
蘇仁懷郁悶地關上了大門,轉過頭來正要抱怨兩句,卻看到自己大哥和眾位長老都一副凝重的表情,不由咽了咽口水,終是沒敢開口。
“見過族長,各位長老,見過二叔、三叔!”蘇青泉先是行了一個禮,這才開口述說起來。
“今天早上,咱們風信堂有七組人馬混進了楚中天帶領的江湖人中,其中六組人傳回的消息都是五行門人幾乎全滅。但是有一組消息是風靈兒帶隊,她的消息卻遲遲未回,我都差點以為她那一組人馬出了意外,不想剛剛卻得到了她傳回來的消息。”說到這里的時候,他把目光移到了蘇長善手中的信紙之上。
“你繼續說!”蘇長善將手里畫著一副古怪圖案的信紙遞了過去。
“這副圖,是風靈兒從一具幾乎辨別不出的尸體上拓下來的,這是那人小腿之上的一個圖案。”蘇青泉將信紙展開給大大展示了一番,這才又接著說道:“風靈兒第一時間覺得這圖案很是眼熟,但她不敢確認就是記憶中的那人,于是又傳回消息給云華樓的常管事,最后常管事又找了幾名姑娘確認,證明這副圖與楚中天小腿上的圖案幾乎一致!”
“楚中天?”蘇仁生抓過信紙,仔細盯著上面的圖案,慢慢的眼神就變了。
“這是真實的拓印圖?”他再次開口詢問道。
“是的,族長!”蘇青泉肯定地點了點頭道:“風靈兒將對方小腿上的皮膚剝了下來,拉伸之后拓印下來的,就算有出入也不會很大!”
見他如此肯定,蘇家幾名長老的呼吸聲都粗得了起來,就連蘇仁懷都屏住呼吸不敢說話。
“如果落日劍宗沒有其他的親傳弟子來這里,那具尸體就應該是楚中天了!”一個頭發稀疏的長老摸著長長的胡子突然開口道。
“落日劍宗離這里十萬八千里,應該不會有親傳弟子過來!”又一名長老接口道。
“不一定,五行門宗師隕落后,也許楚中天就邀請了他的同門過來!”又有長老反駁道,不過他眼神里冒出來的興奮之光,卻說明了他這句話有多假。
他內心其實已經相信楚中天已經死了,只是害怕這個驚喜來得太容易了,不想表現得太過明顯而已。
周圍人也沒因為他的反駁而惱怒,反而都微微點頭認可,只是他們臉上那根本掩飾不住的笑意出賣了他們。
畢竟楚中天出身的落日劍宗,離這里真的太遠了。
就算是用信鴿傳信,路上不發生任何意外,也需要飛十天十夜。
當然,信鴿是飛不了十天十夜的。不說路上遇到老鷹一類的強大飛禽,就是任何一場大一些的風雨都會讓信鴿失去方向,最終不知道飛到哪里。
“族長,還有一個信息,除了進攻五行山脈的時候有人見過楚中天,后面就再也沒人見過他出現!”蘇青泉又給眾人吃了一顆定心丸。
“而且,今天楚府來了一位客人,好像是一位銀驤衛,他是銅驤衛樸成勇在五行山脈中遇到,最后帶進楚府的。隨后楚府就發生了一場非常短的戰斗,樸成勇被殺。但楚府卻沒有發生動亂,連那位管家楚伯也沒露面。我們安排在楚府的仆人回報消息稱,好像是有什么魔道妖人潛入,最終被那位銀驤衛出手擊殺!”蘇青泉接著又說了一個消息。
“什么?”蘇仁生他們幾人今天一直在這里等劉長老,根本沒出過大門,并不知道外面發生的事情。
“什么魔道妖人敢潛入一位地榜高手的府邸?這肯定有蹊蹺!”蘇仁懷終于抓住機會,展示了一番自己的聰明才智。
只是,他這話才出口,眾人就都用看傻子的目光看著他。
蘇青泉沒敢用同樣的眼神看蘇仁懷,畢竟對方身份和輩份擺在那,不是他能冒犯的。
“族長,除了這個消息,風靈兒還有消息傳回。她在回來的路上,遇到了劉長老他們,通過她近距離接觸,發現其中有兩人氣息非常隱晦,很有可能是地榜級別的高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