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綠衣搖了搖頭,她說:“你若是想退縮,現在還來得及,練武之事本就如此,你想要練成凌駕于所有人之上的武功,就必須可以承受別人承受不了的痛苦,忍受別人忍不了的孤獨。”
風九離站起身,想著綠衣說的話,他深吸了一口氣,“我知道了,繼續。”
綠衣點頭,隨后身影如電,毫不遲疑的來到了風九離身側,風九離下意識的就要抬手反抗,可還沒等他有什么動作,綠衣的手掌就接二連三的拍了過來。
綠衣打人也不是胡亂拍打,這三十六掌打的地方,打人的力道都有講究,唯一的共同點就是,每一掌打下去都很疼。
剛開始風九離還在硬撐,后面忍不住就開始發出殺豬般的慘嚎,再后面,更是連慘嚎的力氣都沒有了。
三十六掌打完一遍,綠衣便讓風九離調息運氣,說什么等到稍微好一點之后就繼續再來,只是風九離體魄尚弱,這三十六掌只是來上一遍就去了半條命。
“再來!”風九離調息完畢,眼中閃過一抹狠意,他不是吃不了苦的人,一旦發起狠來,什么樣的痛苦他都可以忍受。
綠衣此時卻搖了搖頭,她說:“今天到此為止,再來上一遍,你恐怕連回去的力氣都沒有了。”
風九離一拳打在地上,咬著牙說道:“可惡!”
綠衣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她從懷里掏出一張白布,提筆在半空中寫了一連串的蠅頭小楷,沒有硬物墊底,她這一手字竟然也寫的極為好看。
將白布遞到了風九離的手上,“回去的路上把藥買了,熬成一鍋濃湯之后在洗澡水中化開,用熱水泡上一個時辰。
你也不要灰心,這掌法打在人身上疼痛在所難免,本派曾出了一個皮糙肉厚的練功鬼才,練到極限,不過也被這掌法打了十遍也就不省人事。”
十遍?
風九離心知,自己剛才說再來只是在爭勇斗狠,若是真的再打上一遍,自己可能就要受重傷。
人的身體是有極限的,一旦達到這個極限,人的身體除了超脫,就只有崩潰這一條路。
風九離無奈一笑,他說道:“那我今日先不回去了,若見不到你,這武功怕是也沒法練。”
綠衣一想也是,只說道:“那我去幫你安排住的地方。”
風九離點了點頭,轉身前往舞陽城,買了藥材之后他也是嘆了口氣,僅僅一副藥材就花費了一百二十兩銀子,這樣下去,被綠衣打死之前恐怕他就先沒錢了。
大雨瘋狂地從天而降,黑沉沉的天就像要崩塌下來。
午后。
京通坊。
在深春的雨水中,風九離打著傘,手里的劍用防水的油布緊緊的裹著,只露出一截劍柄。
他站在這條街上已經很久。
雨水很大,街上的行人都被迫回到了自己家中,或者找了間茶樓客棧臨時避雨,少有什么人會像他一樣孤零零的站在街上。
他身上已經濕透,這樣的大雨,帶沒帶傘區別并不大,等過了一會兒,確認街上沒有人之后,他便動了。
堅韌的靴底踏在坑洼不平的坊間石道上,踩在積水里,發出啪嗒啪嗒的響聲,風九離先是來到街邊的一戶人家,伸手敲了敲門。
雨聲很大,敲門聲在這樣的大雨里,幾不可聞。可是風九離還是堅持的敲著門,他用的力氣不大,只是在正常的敲門。
敲了十九下之后,他放下了手,抬頭看著屋檐下躲雨的麻雀打發時間,一雙耳朵則是立了起來,聽著院子里面的動靜。領子里有雨水灌了進來。
風九離干脆扔掉傘,從背后摸出了一頂發黃的斗笠戴在頭頂,用下巴上的麻繩固定好,一邊不急不忙的開始解開油布上捆著的細麻繩子。
做這些事情的時候,他的腦海中在默默回憶王信這個人的資料。
王信,三十七歲,舞陽城城衛府的一名衙役,每月分例五錢銀子,但他的主要收入不是這些正當差事,而是各種各樣的黑道生意。
毫無疑問他是個酷吏一樣的人物,甚至連最不起眼的乞丐都要剝削壓榨,城里面的大小幫派,無不跟他有著一定的聯系。黑白通吃,這是他的本事,可是實際上他混的絕不算太好,掙錢的門路不少,花錢的地方更多,一家老小吃飯用度要花錢,平時打點上下要花錢,背著老婆養的情人也要花錢,自從在舞陽城買了這棟宅子之后,日子頭過的就更緊了。
但是他過的也絕對不算差,能在這舞陽城中有著屬于自己的一套宅子,能夠在黑白兩道混的風生水起,這樣的人絕對活得比舞陽城中大多數人都好。
起碼他活得一定比自己要強。
風九離微微低頭看著斗笠邊緣滴下的雨水,站在原地沒有動,他嘴里習慣的數著數,等數到二十三的時候,門終于開了。
開門的是一個老頭,瞇縫著眼睛,絕不是王信,風九離認識王信,那是個眼睛里帶著兇光的精壯漢子。
“你找誰?”
“背頭鬼。”風九離下意識的說出這三個字,城里面白道管他叫王信,可黑道們都管他叫背頭鬼,風九離不是黑道,可他以前是個乞丐,巧的是乞丐也管他叫背頭鬼。
“這里沒有背頭鬼。”老仆人說道。
風九離想了想,他說:“那我找王信。”
老仆人上下打量了他一下,眼睛在他手中的劍上停留了兩秒,隨即說道:“老爺不在。”
“張叔,是誰?”
洪亮的聲音恰巧從屋里面傳了出來,風九離咧嘴笑了笑,輕聲說道:“張叔,我來找王信是私事,請你把他喊出來,要不,我進去也行。”
張叔看著風九離的眼睛,張了張嘴,半天沒有說出話來,只低頭嘆了口氣,說道:“好吧,你等著,年輕人。”
門又關上了。
風九離繼續數數,雨聲很大,但他仍舊聽見了磨刀的聲音,他知道王信的武功,他本身就是一個普通的衙役,就算會使刀,水平也極為有限。
一切順利。
自己將他逼入絕境,他若肯正面迎戰,那一切好辦,生死全憑手中刀劍,自己本事;若是他真的丟下這一家老小不顧一切的逃了,風九離還真的沒有什么辦法。
畢竟自己不是真的什么不擇手段的惡人,正主逃了,就要拿對方的家人開刀。
只能說,萬幸,王信不了解自己,而自己了解王信。
木門表面上仍散發著新漆的味道,在雨水的浸泡下有些發軟,他的手下意識的握住劍柄,他有信心,但這并不代表他會粗心大意。
老舊的門軸發出一聲低沉的嗚咽,門開了。
門后的中年男子穿著一身青色的薄襖,他的手里握著一把刀,衙門的官刀,刀鞘上面刻著燙金的獸面,他的人也透露出一股腐朽的氣息,應該是薄襖里面發霉的棉花的味道,不過在這雨水的沖刷下,這股味道也淡了不少。
“我就是王信。”
“我知道。”
“聽說你找我。”
“是。”
王信點了點頭,他的個子和風九離差不多高,沉默了一會兒,身上的薄襖也已經濕透了,他說道:“能不能放過我的家人。”
風九離想了想,直截了當的說道:“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