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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蹲崖望氣

  整個天下都知道大涼借了江湖八斗氣運才得以馬踏五國拿下這江山萬里,沒人服氣,也沒人敢不服氣,不過背后嘀咕上兩句的勇氣還是有的,那唐蠻子可不就敢指著江顏的鼻子罵他不要臭臉,連二斗米都不給江湖留。

  自古氣脈國運都是玄緲的說法,有這講究卻也沒幾個人去較真,半只腳不邁進造化誰能摸得到這些虛無縹緲的東西?所以無量山那群手談天下氣運的牛鼻子們總是教人覺得有股子仙人氣派。

  也有瞧不入眼,每每談及這些道士江湖人大多要吐上一口唾沫狠狠罵上幾句,當年可正是這群牛鼻子替大涼竊了江湖八斗氣運,說得好聽些叫借,講到底不還是偷?竊運偷氣方面,以力證道的武夫總是比不過這些老家伙的。

  那些年輕游俠兒就常覺得若不是江湖少了八斗氣運,也不至于百年來才出了一個李隸奴扛鼎,那黃也倒是以力證道了,可自稱天下第一的做派總教人覺得沒擔當,打心眼里不愿承認這老家伙。

  以黃也敢自稱天下第一的天大口氣,當真認他扛了這百年江湖的鼎還不得自夸到天上去?怕連天王老子都敢不放眼里,指望他能有高人做派那是喂驢吃巴豆,想屁吃。

  百年前南齊拖刀老祖占風流一甲子,百年后李隸奴握三旬風流,李老劍魁閉鞘后,可就再尋不到堪比那拖刀四千里,一刀可殺百萬敵的氣概了。

  如何叫人不恨?

  與人講理不是件容易事情,與天論道就更不容易了,許長生蹲在望氣涯邊呆呆望著下面云海,卻也沒覺得望見了什么氣運,他還是認為望螞蟻搬家有意思些。可師伯叮囑叫他在這望氣海,他便老實待這望了半天。

  望云是件挺無聊的事,許長生總是能找到些不無聊的事做。這朵飄的慢慢悠悠,像極了慢聲細語的師伯,那朵時大時小,飄來飄去的就是閑不住的小師叔了,再遠些的那朵稀稀的,只自個兒漂在一旁,跟守道師兄一模一樣。

  望著望著許長生歪嘴嘿嘿笑了起來,流出好大一串口水。

  “瞧出些什么了?”

  細長白眉能掛到胸口的老道人一上崖就看到他在那傻笑,輕輕走到許長生身后笑著問道。

  許長生忙擦了擦口水,用力點著頭,伸手一指遠處那朵慢悠悠飄著的云:“這朵跟師伯一樣。”

  “挺像。”

  老道人望了一眼,笑呵呵點了點頭,彎腰蹲在了許長生身旁,替他拍那沾滿了泥巴的道袍:“就只瞧到了云么?”

  “這里只有云。”許長生苦巴巴的說道,想了想又補充了一句:“還有鶴,好大的鶴,能馱得動師伯。”

  許長生怕師伯不信,張開胳膊比了老大一個圓。

  “那鶴是你守道師兄養的,你要想騎與他說些好話便是,守道可不是小氣的人。”

  許長生有些心動,卻又搖了搖頭:“還是不了,上次守道師兄替我捉了只麻雀可叫師叔教訓了好些日子,可不能再煩他了。”

  老道人笑了笑:“后來可還不是飛跑了,這罵也白挨了,多不劃算。”

  許長生苦著臉,很有些想不明白:“我喂它吃東西了,守道師兄栽的大菘,挑了最新鮮的,它不吃。”

  “哪有麻雀吃菘的,自然得跑。”老道人問道:“總叫你待這望氣崖,也不許你下山去瞧瞧,是不是覺得師伯有些不講道理?”

  許長生點了點頭,然后搖搖頭:“就是無聊了些,坐的屁股疼。”

  老道人笑瞇瞇起身,細長白眉隨風飄蕩:“若真瞧不出來什么那便不瞧了,師伯要總這么不講道理,你守道師兄就該拿劍來砍人了。”

  許長生咧嘴笑著,口水又流了一大串。

  修道先修心,便是練武那也講究一個慧根,整個無量山沒人覺得許長生能修成那大長生道。幾百年來沒人摸到的大造化若叫一個十竅不通一竅的傻子修成了,那不成天大笑話了?

  偏偏師伯上心得很,放眼無量山,恐怕也只有這老人與王守道覺得那二傻子能羽化得道,望眼長生。

  這話也就只在背后議論上幾句,真當面說出來卻是不敢的。王守道脾氣好,劍術也好,上次可不就一劍將個多舌的道童給挑下山了?在屋里躺了好些時日才緩過來,再不敢多嘴半句。

  其實大伙打心眼里覺得,要真有那所謂的大長生道,能摸到的人也應該是王守道,坐崖望氣沒人比他來得更勤奮了,劍術又好,就連甚少出關的老天師都夸他天資上佳,是慧根。

  老天師總不該騙人的,便是傻人有傻福也不該是這么個福份法,那只會蹲著望螞蟻的二傻子上輩子修多大造化能有資格得這般滔天福運?

  回到小草屋,門口的螞蟻窩不知被誰一瓢水澆了個通透,干了的稀泥黏糊糊的結成塊,把蟻洞堵得嚴嚴實實,不少被踩死的螞蟻散落一旁。

  許長生被欺負慣了,并沒生氣,默默將蟻窩梳理開來,想了想又從兜里掏出幾個銅板放在旁邊。

  無量山弟子大多住在山腳,越往上越得要吃苦拼命,一個傻子何德何能有資格住山腰,更遑論自由出入那孕育靈澤氣運的望氣崖?

  這世上最容易教人生妒的便是不公,便是修心修道的羽士也免不了俗,大刁難不敢做,小絆子還是能信手拈來的。只要不被瞧見,平時打招呼時就照樣是親切和睦的師兄弟,心頭那股氣出了可比什么都來的痛快。

  所以來往有師兄弟經過時常常熱心的說上一句:“小師弟你那蟻窩又塌了?師兄下回下山給你帶些江南香米來,那螞蟻得喂好了才有氣力把窩搭嚴實,總這樣下去哪成。”

  也有性子直些的會替不會罵人的許長生罵上幾句:“就這點心胸器量便是修到死也不得羽化,酸葡萄真是個教人飽腹的好東西,你早該搬到王守道那去。”

  許長生這時候總是傻笑著搖頭:“那兒沒有螞蟻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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