設置
上一章
下一章

第三十七章:橫刀攔劍碑

  論起劍,不管是上百年還是這一百年,公認的魁首都是南齊劍門。不同于藍羨子之流練的散劍,南齊劍門真正稱得上劍派大家,出過不少劍仙,不論是老一輩的左劍禪,還是現在的劍門四劍,都當得那劍仙二字。

  練劍的人有許多,都想做那劍道魁首,可真正稱得上練劍地方的也不過才三指之數。南齊劍門當屬第一,再來就是無量山了,至于蘇家劍冢能排在三甲之末則完全是靠當初蘇斂那一劍劈出來的。

  一劍,便撐起了整個劍冢的排面。

  練劍圖的不就是這個?

  南齊劍門四劍斷江名氣不小,可比起那劍魁一劍開山的大風流總歸是差了點味道。所以愿意來這蘇家劍冢學劍的遠遠多于南齊劍門。

  可也得看時候,私通漠北的名頭不小,便是再想學劍的游俠兒現在也得掂量掂量。自打漠北上將入了劍冢的消息流出來,整個云出都風聲鶴唳,連帶著鋒州都緊張了不少。

  流言也好蜚語也罷,沒人敢拿小命去試一試真假。

  山腳下熱熱鬧鬧,等著瞧好戲的閑人數不勝數。也有些身姿婉約的姑娘小姐眼巴巴瞅著那蘇家劍冢,都說劍冢私通漠北,那入劍冢的江公子可不就危險了?她們著實心疼得緊。

  再心疼,上山卻是不敢的,涼軍明晃晃的鋼刀就杵在那,多進一步就是人頭落地,沒誰有這膽子。

  倒叫王二嫂茶莊里的好些茶客唏噓嘆上一聲,曾經那般風流的蘇家劍冢如今卻落得這幅光景,實在可惜。

  王二順沒有光明正大進蘇家劍冢的膽子,那點三腳貓劍術還不足以讓他視涼軍于無物。

  想入山,有的是法子。

  得益于常常偷溜進山瞧那些劍冢弟子練劍的經驗,王二順徑直往后山跑去。

  后山陡峭,如刀削斧刻滑溜,涼軍不認為那些挎著破劍的窮酸游俠兒們有御劍飛行的劍仙本事,所以這里空空蕩蕩并沒有人看著。

  王二順自然沒有御劍的好功夫,他有別的門路。

  好在前些年用兩串糖葫蘆買通了個劍冢里的小丫頭,那丫頭便教了他入山的好法子,將粗繩從后山腰拋下來,用不著劍仙的功夫,只要力氣夠,是頭豬都能吊的上去。

  王二順不是豬,所以他從來都是自個兒爬上去的,幾年偷學得來的三腳貓功夫全靠那根草繩。

  兩串糖葫蘆才能教那小丫頭丟一次繩子,可王二順卻沒覺得虧過,在他看來能學到劍就是賺,要能見上傳說中的劍魁一面,甭說兩串糖葫蘆,就是兩百串兩千串都是相當樂意的。

  小丫頭也給過機會,笑嘻嘻的與他說道:“你那兩千串糖葫蘆先記著賬,等蘇斂回來了我就帶你去找他。”

  王二順是不太信的,一個黃毛丫頭哪里能有這么大面子。能天天晚上偷偷摸摸溜上來瞧人家練練劍就已經很滿足了,讓劍魁親自教他劍?想都不敢想。

  再后來那小丫頭就懶了,只是把繩子丟在那,教他自個兒想爬就爬,反正記著賬兩串糖葫蘆不能少就是了。

  繩子換了好些條,糖葫蘆也欠了不少。

  每當王二順躲在樹蔭里跟著劍冢弟子模仿學劍,她就蹲在后面咬著糖葫蘆瞧著,指指點點就算了,還愛吧唧嘴。王二順總覺得劍術沒偷學出來不是天賦原因,是被那丫頭擾了心思,才學藝不精的。

  撥開幾株雜草,里面懸著根草繩,王二順輕車熟路,攀著繩子往上爬。

  劍冢在山頂,很高,不是一根草繩就能夠得著的。他也只需要爬上半山腰就夠了,上了山入劍冢就簡單了。

  說是半山腰,卻也不容易攀,是個力氣活。

  被劍魁一劍削去八百尋的埋劍山就在背后,山峰筆直似柄劍鞘,比腳下的峭壁還要滑溜上幾分。本來埋劍山是要高些的,被斬了半截之后就矮了,王二順這位置剛好能瞧見那光禿禿的山頂,寸草不生,一片寒芒。

  只需要瞧上一眼,攀草繩就再不覺得累了。

  上了山腰,王二順在掛著草繩的歪脖子樹上又刻了一道劍痕,算算賬,估摸著欠那小丫頭幾百串糖葫蘆了。

  歪脖子樹挺辛苦,本就挺歪的枝干被草繩吊得愈發歪斜,樹干上密密麻麻刻了一道道劍痕。有些被劃去了,有些還在,被摧殘的不輕,實在是沒有半點長直的可能了。

  王二順沒上過山,許多時候都只敢偷偷躲在山腰樹蔭里瞧那些劍冢弟子練劍,學葫蘆畫瓢跟著模仿。

  還得要看運氣,點背了就瞧不著。

  劍冢里那個老掌教脾氣不太好,哪天瞧見弟子耍劍不用心了,就要罰到半山腰練上一晚上的劍,王二順全是托他的福。

  可老掌教不是每天心情都不好的,所以偷學的機會就顯得少得很。

  上山的路比攀山崖要來的容易得多,王二順很快就瞧見了那塊朝思暮想的劍碑。

  蘇家劍冢沒有山門他是知道的,劍碑就是劍門,受了劍入了碑才算是正兒八經的劍冢弟子。

  王二順沒那資質入劍冢,可劍冢的規矩卻沒人比他來得更門清了。

  他瞧見了個熟人,那人側腰掛著把刀,這回沒用白布包裹,所以王二順瞧得真切。

  果真是把橫刀。

  橫刀不長,沾滿了干涸血漬,那人只是坐在劍碑旁,閉目養神,身邊放了顆腦袋。

  那腦袋睜著眼睛,死不瞑目。

  劍碑就是分界線,挎刀男人不會進去,里面的人也不會出來,就這么耗著。

  男人極有耐心,不然也不能耗到刀上凝出一片血漬,里面的人更有耐心,甚至還有閑情逸致說些話。

  “你進來啊。”

  語氣很挑釁,賤兮兮的欠扁得很。

  男人不睜眼,像是沒聽到,就那么坐著,紋絲不動像尊木雕。

  有塊碎石從劍冢里丟了出來,剛飛過劍碑便化作齏粉,撒了一地。

  男人腳下積了厚厚一層石灰,他輕輕將橫刀掛回腰上,仍舊是閉著眼一言不發。

  王二順總算曉得涼軍為何不上山了。

上一章
書頁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