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跡般的一幕出現了,在那些逃難的平民眼中,沖向那個年輕人的騎兵仿佛是紙糊的一樣——他們舉起劍與布蘭多交劍,精鋼長劍馬上向后彎折、斷裂、化為千萬片鋼針倒射回去,然后巨大的力道催使騎手連人帶馬一齊高高仰起,整個人倒飛出去。
一個,二個,三個,最后布蘭多身后那些難民忍不住齊聲數起來,一直數到第七個。后面三個人已經嚇得心驚膽戰,死死地勒緊韁繩,死活也不敢靠上去了。
尤利爾死死盯住布蘭多,好像是見了鬼一樣。而馬科夫那些護衛更是嚇得連手上的事情都忘了,竟一時被后面的難民沖開防線,跑到布蘭多這一邊來。
“你是誰?”騎兵隊長忍不住有點手腳發冷。他見過白鬃軍團劍士團的那些隊長級別的人物,那些人的實力與劍術在他眼中也算得上是出神入化,可與眼前這個年輕人一比,好像也不算什么了。
這究竟是何方神圣?
布蘭多收回劍,也輕輕喘了一口氣。一連使用七次力量爆發,消耗總體力的五分之一,布蘭多隱隱感到手臂有些發麻。
“我說了,我叫杜恩。”他用劍指了指對方:“所以說,現在你們可以靜下心來聽我說話了吧?”
尤利爾和馬科夫面面相覷,他們能不聽嗎。他十一個手下雖不說多厲害,但至少也是經過本地民兵中抽調出的好手,白位劍士中游水平,再算上馬的沖擊力,就是白鬃軍團的一般士兵也不敢正面抵擋。
而又要作到一連七劍,劍劍崩飛一個人,打完后還面不紅心不跳,在他心中大約只有呂克貝松手下那六個中隊長才有這樣的水平了。
黑鐵中段,這么年輕,尤利爾忍不住咽了一口唾沫。呂克貝松那幾個中隊長可個個都是三四十歲的人老兵啊。
“看來可以了。”布蘭多看到尤利爾和馬科夫瞠目結舌的樣子,點點頭:“我剛才讓你們滾,但現在后悔了。所以我收回之前的話,現在你們給我去把路堵上,不管有多少亡靈過來,你們的任務就是攔住它們。”
“夏爾。”
“在。”夏爾從馬車上跳下來,看到布蘭多向他平伸出手,心領神會地將他那只懷表遞過來。
布蘭多看了一下時間,離四點還有一刻鐘。但芙雷婭還是不見人影,他忍不住皺了皺眉然后抬頭說道:“諸位是里登堡的治安騎兵,幫助逃難的市民爭取時間是分內之事,想來不必我提醒也會奮勇爭先——”
“大人,我是商人。”馬科夫這會兒不敢囂張了,小心翼翼地說道。
布蘭多看了他一眼,沒好氣地說道:“你被征調了。”
馬科夫張了張嘴。
“當然,”布蘭多看看那些從地上爬起來的治安騎兵,答道:“我會親自在這里監督你們,你們有誰想當逃兵的,大可以回來試試我的劍。與我還是與那些骨頭架子戰斗,你們必須從兩者中選出一個。”
他又回頭看著自己身后那些平民——除了小部分還聚集在自己身邊,之前因為被尤利爾威脅不敢動彈以外——遠一些的人正隨著恐慌在人群中蔓延加速向北邊逃去,人推擠著人,不少人被踩踏在下面,就再也爬不起來。哭聲、叫喊聲、叫罵聲與慘叫聲混合在一起,構成一幅仿佛末世的景象,相比起來反倒是他們這兒像是臺風的風暴眼,一片平靜。
而這平靜的中心,就是布蘭多自己。
“你們也走吧,抓緊時間,不要辜負了里登堡的治安騎兵用生命為你們爭取的機會。”布蘭多朝他這些人擺了擺手,他不是救世主,不過有順水人情不送白不送。
可讓他沒料到的是,除了小部分人以外大多數人竟然一動不動不愿意離開。事實上這些人也看到了,看到了那些推推擠擠前進的人的慘象,他們不身在其中當然不愿意變成那個樣子,他們更愿意寄希望于布蘭多,希望這個厲害的年輕人能帶領他們走出去。
這個世界上有力量的人很多,可愿意保護弱者的卻不多。布蘭多的所作所為已經給這些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尤其是他最后那一句話,更讓這些人生出一種信任來。
“你們不愿意走?”布蘭多一愣,大約猜到這些人的想法。他敲了敲劍柄,回過頭來正好看到夏爾一臉崇拜之色,忍不住問道:“你又有什么話好說?”
“在圣者的年代,騎士有八條美德。憐憫就是其中之一,每一年在炎之圣殿以八美德宣誓就職的騎士很多,可真正做到的人又有幾個呢?”
“能讓弱者依靠,也是強者的魅力。關鍵在于我們要怎么做呢,領主大人。”年輕的法師扈從問。
“讓他們留下來好了,我來想辦法。”布蘭多答道,他一邊說一邊走到尤利爾和馬科夫身邊,問道:“你們考慮好了嗎?”
“當然,當然。”商人馬科夫點頭不迭。
尤利爾一言不發,轉頭就把自己的人召集起來,準備去和骨頭架子拼命。他們也想好了,和那些骨頭架子干架還有一線生機,而回頭卻找那個年輕人的麻煩估計頃刻之間就會斃命。而且那個年輕人也說了,他會留下來,那想必不會見死不救吧。
尤利爾作為治安騎兵隊長,至少在里登堡也算得上是一時人杰,這些細節一想就通,也沒什么好拉不下臉的。他甚至不像馬科夫那么不自然,反正在里登堡也是看呂克貝松的臉色、看金果勛爵的臉色,現在再看這個年輕人的臉色行事就是了,看誰的臉色不是臉色。
布蘭多倒是很欣賞他這種光棍,他在他們兩個人身邊站定,看那些被他把劍崩壞的騎手換上備用的短劍,一時之間倒不慮會沒有武器。
除了尤利爾,在場的人臉色都不大自然。
治安騎兵和商人的護衛平日里飛揚跋扈,可在不知恐懼的亡靈生物面前也和一般人無異,一想到對面是那些傳說中的可怕存在,就忍不住腳肚子發軟。商人馬科夫拿了一根長矛站在布蘭多身邊,嚇得全身跟抖糠一樣,不要說說句話,就是連站在那里都顯得困難。
而他們身后那些平民都站在那兒看著布蘭多的背影,很奇怪為什么這個貴族青年不跑——他們都聽到夏爾對布蘭多的稱呼,自然而然認為他至少是一位騎士。不過既然他們決定追隨布蘭多,布蘭多不走,他們也是既不會走、也不敢走。
一時之間現場倒有些靜。
熊熊燃燒的街那頭很快出現了第一具骷髏士兵的身影,然后是第二具和第三具。斥候,布蘭多一眼就認出這些骷髏士兵在瑪達拉大軍中的編制,它們抓著劍,咔咔咔地走了過來。
速度說不上快,但也不慢。
布蘭多再看了一眼懷表,還有十分鐘。如果十分鐘后芙雷婭還沒到,他就會讓夏爾帶著羅曼和這些人一起先啟程,自己則只身一個人去找對方。不過如果芙雷婭真的連這樣一件事也獨自辦不好,雖然他還是一樣會把對方視為同伴,可說實在話他心里還是有些失望的。
他放下懷表,看到三具骷髏已經接近那幾個商人護衛了。七個人,其實他們只要分成三組就可以不費吹灰之力干掉這些瑪達拉的低級亡靈。可惜這些廢物卻先一步崩潰了,竟然軟倒在地上,連轉身逃跑的勇氣都沒有——
三個骷髏殺死了七個人。
而一邊十一個治安騎兵竟然嚇得連上去幫忙的勇氣都沒有,布蘭多簡直想把這些廢物一劍一個捅死算了——不過他改變了主意,他意識到自己如果要帶著那些平民從瑪達拉大軍之中殺出一條血路,還用得到這些人。
“你們這些廢物,平日里欺壓良善的勇氣到那里去了。”布蘭多搖搖頭,他回過頭對治安騎兵隊長說道:“你,上去給他們演示一下。”
“我?”別看尤利爾城府深沉,其實一樣手腳發軟。
布蘭多理所當然地看著他,沒說話。
尤利爾咬了咬牙,知道自己不去估計沒啥好下場。可他又能干什么呢,平日里養尊處優、好吃好喝,早就吧劍術忘到九霄云外了,他忍不住去看自己的部下,可十一個治安騎兵紛紛把臉轉向一邊裝作沒看到。
“這幫婊子養的!”騎兵隊長大罵一聲,哆哆嗦嗦地舉起劍迎了上去。一對三,那個年輕人毫無出手的意思,他人不住閉上眼睛,幾乎以為這一次自己死定了,在劫難逃。
可正是這個時候,街對面卻傳來一陣轟隆隆的聲音——是馬蹄聲。尤利爾自己就是騎兵,對這個聲音太熟悉了,那是騎兵集群沖鋒的聲音啊。隆隆作響,仿佛是從大地深處傳來的滾雷,地面逐漸顫抖起來——不只是他,連那三具骷髏都感到異常回過頭去。
大量的生命波動。
三匹馬當先從熊熊火焰中一躍而出,劍光一閃,三具骷髏士兵就已經散架倒在地上。然后馬上的騎手一扯韁繩,讓戰馬向前幾步后原地打一個轉停下來——
布蘭多抬起頭,看到的正是映襯著沖天火光,身著天青色半身甲,一手持劍,一手扯住韁繩,腦后留著一條長長馬尾、一身英氣的少女騎士。
而她身后,越來越多的騎士從火焰中走出來,集合在她背后。布蘭多看到那些人,大多數是一身傭兵的打扮,實力看起來都在黑鐵下游以上,甚至還有不少中游水準的。他不由得暗暗吃了一驚——
這是哪里來的傭兵?十多個竟然全是黑鐵以上的實力?這可是白鬃軍團中中隊隊長衛隊這一級的精銳小隊水準啊,莫非這是芙雷婭她父親給她留的私兵?布蘭多清楚芙雷婭的真實身世,自然忍不住疑竇叢生。
“布蘭多,羅曼呢?”芙雷婭看清面前站的人,忍不住一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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