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怎么回事?這究竟是誰的記憶?布蘭多對于這座埃魯因的王城記憶算不上深刻,他記憶中的王城,奢華的宮殿在火焰中熊熊燃燒,城池坍塌,生靈陷于火海。天天書吧 他至今仍能記起那時耳邊所縈繞的哀嚎與慘叫。
但不是眼下這樣歡快的節奏。
布蘭多看了身邊的小王子殿下一眼,想來這應當是哈魯澤的記憶了。格里菲因公主與她的弟弟在歷史上有相當長一段時間居住在門斯特洛斯,他應當熟悉那里,這或許是他記憶中某個夏日的慶典。
布蘭多抬起頭,看到南半天空的天琴座,確定了這應當是夏天的夜晚。
不過他有些疑惑的是,小王子的記憶怎么會和那個失名者的記憶聯系在一起。那個坍塌的夢境中的刺殺的場景,怎么會和這么一個歡快的夢境聯系在一起?
布蘭多不動聲色,繼續向前走去。大道邊已經匯聚起了不少人,形形色色,但這些人大多對布蘭多與小王子視而不見。這也很正常,每個人的記憶對于細節都是模糊的,這些人在記憶中存在,但一掃而過,未必記得清他們每個人的樣子。
他帶著哈魯澤穿過這些人,一邊注意著慶典的細節。但正是這個時候,遠處一輛馬車從黑暗中駛來,那是一輛漆黑的、如同幽靈一般滑過的貴族四輪馬車,布蘭多看到馬車車壁上的紋章,忍不住眼睛縮了縮。
“老師,那是貝格寧子爵——”小王子也認了出來,看起來他對那個背叛自己姐姐的人至今仍舊記憶猶新。他有些擔憂地抓了抓布蘭多的衣角,小聲提醒道。
布蘭多點了點頭。
哈魯澤仍有些迷惑,他蹙著小眉毛,有些不解地自言自語:“好奇怪,貝格寧子爵的紋章上明明沒有冬青樹葉的才對。我、我記得那是伯爵才能有的裝飾……”
“哦……這里是夢,我、我又忘記了,對不起。”
這無心之語讓布蘭多心頭一跳。
他的眉頭忽然皺了起來。他清晰地記起一個細節。貝格寧伯爵。歷史上的確是有這個稱呼的,公主殿下對北方的戰爭勝利之后,埃魯因迎來了和平的希望。然后是中興的五年。雖然與瑪達拉偶有沖突,但時間線仍舊在另一段歷史之中平穩地過度著。
然后是第二次黑玫瑰戰爭如期而至。
布蘭多感到心中一陣刺痛。赤紅谷戰役之后,女武神戰死。局勢對于公主殿下更加不利,為了扶持自己的勢力與安列克大公抗衡。那之后沒多久公主殿下就召貝格寧回到門斯特洛斯。
那時候……那時候,布蘭多默默回想著。那時候貝格寧雖然沒有繼承西法赫大公的爵位,但卻被封為伯爵。
“對了……”
“這個慶典。”
布蘭多感到一股涼意從背脊升起,他一下記起了這個慶典的由來。尤拉與艾柯在馬諾威爾地區擊敗了瑪達拉的大軍,當時埃魯因與玩家的聯軍仿佛抓住了一絲喘息之機。格里菲因公主宴請炎之圣殿的使節,希望克魯茲人能夠出手相助。
盛夏祭典。
書卷之宴。
時間在這個歷史節點定格了。布蘭多忽然明白過來,這根本不是哈魯澤的記憶,而是他自己的。格里菲因公主被刺殺時,那一日他親自在場。
布蘭多忽然咬緊了牙關。
歷史竟然在他面前重演了。
“老師?”哈魯澤看到布蘭多紅白不定的臉色,不禁有些奇怪。
布蘭多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答道:“沒什么,哈魯澤——”他正想要說我們得想辦法入城。但正是這個時候。他忽然感到手上的紙片微微有些發燙。
他趕忙將那張紙片拿起來。
那張紙片此刻已經變了一個樣子。他才發現那是一封信箋。大約有巴掌大小。他打開信封,里面掉出一張請柬,請柬上的文字模糊不堪,但只有其中一句話十分醒目:‘邀請卡德爾子爵及其未婚妻貝絲狄小姐赴宴——’
布蘭多心中一陣明悟。原來失名者的記憶這一段與他的記憶聯系了起來,原來那家伙是前往赴宴,途中遭到刺殺。不過讓他有些奇怪的是。這又與自己之后的記憶有什么關系。還有那家伙究竟是為什么會遭到刺殺,他悔恨的又究竟是什么?
而且還有一個問題。馬車上只有那個卡德爾子爵一個人。而請柬上寫的是邀請卡德爾子爵及其未婚妻赴宴。那么他的未婚妻呢?
“等等,未婚妻?”
布蘭多的動作忽然僵在了那里。
“老師?”小王子殿下自然也注意到了布蘭多的動作。他看到布蘭多手上的紙片變成了信封。自然而然想起了之前布蘭多說過的話。“老師,它又記起了新的東西么?”
布蘭多默然不語,將信箋交給了自己的學生。哈魯澤拿起那張輕飄飄的紙片,仔細看了看,然后呆了一下:“老師,我們要代替這位卡德爾子爵去赴宴么?”
理論上來說,任務的要求應該是如此。布蘭多細細地回想著攻略上的一切細節,但他得出的結論,也與此相差無幾。
“可這位子爵大人的未婚妻呢,我們要先找到她嗎?”小王子問道。
有這個可能性。布蘭多沉吟了一下,但他覺得這個可能性并不大。作為這位卡德爾子爵的未婚妻,他很懷疑是這個任務的核心人物。但關鍵是,按照失名者坍塌的夢境特點來說,越是記憶深刻的事物,就應當越早出現。
就如同他手上的紙片。
而他這位未婚妻直到現在還渺渺無跡,要么這個所謂的未婚妻是個無足輕重的人物,要么就是她已經和這位子爵大人一樣,已經死了。
但無論是前者還是后者,要想從這個夢境中找出這位所謂的貝絲狄小姐基本上已經是不可能的任務了。
“恐怕我們很難找到她了。”布蘭多答道。
“啊?那么我們只能這么去赴宴么?可、可禮儀官說過,這樣的長河貴族不帶上女賓的話,是會招人恥笑的——”哈魯澤怔了怔,有些擔憂地說道。
“這不是恥笑的問題。”布蘭多搖搖頭。夢境之中的恥笑與他有什么關系,他不得不佩服一下這位小王子這個時候還在擔心這種問題。問題的關鍵是,這張請柬顯然是對這勞什子子爵十分重要的東西,否則他不會記得如此清楚。
他忘了所有請柬上其他的文字,去單單記起‘邀請卡德爾子爵及其未婚妻貝絲狄小姐赴宴——’這句話,就說明他對這件事極其重視。
也就是說,按照《琥珀》之中的設定,若是他不能達成這個條件,那么之后的任務基本上也是免談。
布蘭多可不想一輩子被關在這個夢境之中。
可他忍不住想要罵娘的是,在這個鬼地方他要去找誰來裝扮成這個活見鬼的未婚妻貝絲狄小姐?在這個夢境中,除了重要的角色之外,幾乎所有的記憶都是脆弱的,外面這些民眾就像是一個背景,根本就不能與他和哈魯澤交互。
但他忽然停了下來。
布蘭多的目光落在了哈魯澤身上——
埃魯因的小王子,未來的國王陛下。哈魯澤今年才剛剛十二歲,因為長期練劍的緣故,已經開始長高,身高剛剛好到他腰際。他有點像是他姐姐——格里菲因公主,天生擁有一張可愛的臉蛋,并且紅撲撲的,銀色的眸子里總是水汪汪的,柔順的頭發貼在他的額頭上,使他看起來很多時候都像是個柔弱的小姑娘。
關鍵是,因為半精靈的血統,他的身材也遠遠不如人類的男孩那么健壯,而是十分纖細。
他站在那里,本身就是楚楚可憐,弱不禁風的樣子。氣質上甚至比他姐姐還要來得溫順恬靜一些。
布蘭多猶豫了一下,心中的邪惡念頭止不住地涌了出來。小王子好像察覺到什么不好的事情,忍不住小心翼翼地看著他,問道:“布蘭多老師?”
布蘭多舉起一根手指,只一動念,之前那位卡德爾子爵的璽戒就完好無缺地出現在他手上。這就是夢境的好處,只要在他、哈魯澤、卡德爾子爵三人記憶中存在的東西,就能輕易復制到任何地方。
然后他低下頭,認真地對小王子說道:“哈魯澤。”
“唔?”
“有沒人跟你說,你很漂亮?”
小王子的臉刷一下就紅了,他抱著獅子之牙呆呆地看著自己的老師,一時間不知道應當想些什么才好。“老、老師?”
“換上女裝的話,應該是沒有問題的吧?”
問題很大。哈魯澤抱著劍,死命地搖了搖頭。然后他低下頭,羞紅了臉,幾乎紅透了脖子根了。布蘭多看到這一幕忍不住大為感嘆,說實在話,這位小王子殿下比他姐姐的性子更像是少女。
他嘆了口氣,說實在話,他也覺得自己這個念頭十分荒謬。不過隱隱又有種惡作劇的快感,何況這似乎是唯一可能的辦法。
“哈魯澤——”
他開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