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住八一,精彩。
寇華好像忽然發了瘋,不分敵我把戰場搞成這副樣子,然后漂浮在大廳之上說著一些瘋瘋癲癲的話。布蘭多抓著橋面才沒有掉下去,他抬頭看到那個蜥蜴人劍圣在比自己還高一些的地方,同樣是抓著墻壁,不過另一只手提著安列克公爵。布蘭多左右看了一眼也沒看到小母龍在什么地方,不知道她有沒有得手,但安列克手上的星形石已經消失不見,看他一臉氣急敗壞的樣子,想來不是丟了就是被奪走了。
安列克帶來的萬物歸一會的黑袍騎士們早已七零八落,幸存下來的除了運氣極好的之外大部分都是要素開化以上的存在,布蘭多數了一下,算上還漂浮在大廳中央的那幾個之外,一共竟然有十一個之多,就算排除兩三個幸運兒,也有八到九個,這個數目已經是極為恐怖了,要知道外面還有個被他陰了一手的德賈爾,今天聚集在這里的要素開化的強者,就已經超過了埃魯因的整個上層力量了。
現在大廳之內的情況是這樣的 在大廳最上層的,只有梅菲斯特一個人,而往下一些,是維羅妮卡與先前那些和她交手的萬物歸一會黑袍騎士,差不多有四五個人,再下層,在碎裂的紫色水晶旁邊漂浮的,是正在喃喃自語的寇華,她腳下那個安置著米洛斯的王座的平臺早已經在巨大的力量沖擊值下坍塌,滾落入深淵之中,平臺上的萬物歸一會巫師幾乎無一幸免,僅僅只有那個要素開化級別的巫師后來才踉踉蹌蹌地從下面飛上來,顯然也受了不輕的傷。
而在大廳周圍,先前占據各座長橋的黑袍騎士、埃魯因貴族騎士們損失慘重,除了個別反應較快的還掛在峭壁之上外。大部分都已經跌落了下去。大廳內煙塵彌漫,除了安列克、那個蜥蜴人劍圣還有茜之外,布蘭多還沒找到其他眼熟的人的蹤影,他十分擔心夏爾、梅蒂莎和小王子幾人的安危,尤其是下面霜噬之牙那張巨口正在一點點向上攀升,內里無數牙齒像是絞肉機一樣旋轉著。掉下去的顯然萬難幸免。
那股橫掃過整個大廳的毀滅性力量消失之后,法則之線又開始重新恢復平穩,布蘭多很快感到自己又恢復了飛行的能力,才松開橋面飛了起來,不過他不敢太靠近那紅環蜥蜴人的劍圣,從剛才那一劍他就感覺出來對方的威脅性比在信風之環時的維羅妮卡還要大,雖然兩人的實力不過在伯仲之間,但一個擅長防守型的劍術,一個擅長進攻型的劍術。區別一目了然。
而且既然星形石已不在安列克手上,布蘭多也不打算在這里久留,借著彌漫的煙霧的掩護,他小心地向茜那個方向飛過去大廳中嗡嗡作響,周圍的墻壁上都出現了明顯的裂痕,這說明可能還有第二次坍塌。布蘭多很懷疑這一次連同上面螺旋之廳的穹頂也會垮塌下來,那樣的話此地就不可久留。
“寇華,你在干什么!”正是這個時候。安列克低沉沙啞的咆哮聲從身后傳來。
沒有人想到寇華會選擇這個時候展開報復,她先前隱藏起爪牙原來是在等待時機。惡魔們說這個女人桀驁不馴,真是一點也沒說錯。安列克臉色青鐵,但此刻已經悔之晚矣,寇華一手將整個戰場變成了爛攤子,也將他的計劃徹底推翻。
“你們休想囚禁我,人類。”寇華有些得意地笑了笑:“你們不是想要見將醒之神么。馬上你們就能見到了。”
“什么意思?”
寇華沒有回答,她忽然臉上露出極度痛苦的神色來,微微張開嘴,尖叫一聲一股黑煙從嘴里冒出,然后是眼睛。鼻孔與耳朵;滾滾黑煙在少女上方匯聚,形成一個模糊的人形,而寇華自己卻無力地垂下頭去,蜷縮在半空中,皮膚蒼白得近乎沒有血色,好像一具失去了力氣沒有靈魂的空殼。
“你不明白那場戰爭中發生了什么,人類。”猶如雷鳴一樣的聲音從滾動的黑煙之中傳出,依稀可以聽出寇華冰冷的聲線:“那是數個紀元以來,黃昏唯一一次被擊退。”
“這不可能!”安列克怒吼道:“巴貝爾一戰之后,連神明也失敗了,黃金的族裔幾乎盡歿,白銀之民也隱遁不出,這是有史以來屬于混沌最偉大的勝利。”這位公爵大人高舉雙臂,狀若瘋狂地嘶吼道:“而今的沃恩德還有什么?神明們早已遺棄了這片土地,最輝煌的時代已經過去了,剩下的不過是些蠅營狗茍的蟲豸,等到黃昏再一次降臨,這些垃圾一樣的東西拿什么來抵抗?他們自己還在爭權奪利,為了一些短暫的虛幻而醉生夢死,這樣的一群人,就是所謂的文明?”
說到最后,他近乎輕蔑:“簡直可笑。”
大廳中有頃刻的寂靜,但隱隱可以聽到萬物歸一會的信徒們狂熱地吟誦禱文的聲音。
“你簡直是瘋了,安列克。”維羅妮卡從沒想到一個人會瘋狂至斯,她從不相信萬物歸一會那套謬論,黃昏之龍與神明們的戰爭早已遠不可考,只有那些心懷叵測的邪教徒才會將這些虛無縹緲的神話捧為圣經。她不知道沃恩德的未來會如何,或者會毀滅,或者會持續下去,但這些都不重要,對于生命短暫的人類來說,最重要的無外乎是眼下。
就像是對于她來說,只要克魯茲帝國還存在一天,她就必須為之戰斗一天,無論是為了家族,還是為了帝國本身。
灰劍圣梅菲斯特亦搖了搖頭。
“的確可笑,”黑煙之中的聲音冷笑:“是誰告訴你神明們是在失敗之后離開了沃恩德,是誰告訴你黃金族裔是盡數戰死在了黃昏的戰場上?白銀之民隱遁不出,不是因為心灰意冷,那些流傳至今的人類的傳說,有一些并不是空穴來風,只不過是你不愿意相信罷了。”
“不過有一句話你沒有說錯。”黑煙中嘆息了一聲:“如今的沃恩德,的確不再拿是那個古典而光輝的時代了。”
“當權柄被交予到凡人手上,那個屬于神明的時代就一去不再復返。”
布蘭多正在悄悄穿越大廳最下層煙霧彌漫的區域,他很快就要回到先前進入大廳時的地方即安列克所在方向的另一邊。大廳上方雙方的爭辯正在激烈地進行著,這一幕場景有點像是游戲之中很多重要BOSS出場時那冗長的開場白,但凝重的氣息確實籠罩在整間大廳之上。所有人都可以感覺到一股能量的風暴正在憑空匯聚布蘭多心有所感,這才明白原來召喚將醒之神的關鍵竟然在寇華身上,而游戲中好像還真沒誰把寇華拉到這個地方來過。
不過這個設計的確也太蛋痛了,雖然從劇情上來看好像確實也說得過去,布蘭多忍不住在心中腹誹了策劃幾句。
他向下看了一眼,霜噬之牙已經又上升了上百尺,幾乎已經近在咫尺了。這個發現把他嚇了一跳,趕忙又往上飛了幾次,上面寇華和維羅妮卡等人幾乎就在他頭頂了。不過他可不敢飛上去讓其他人發現,尤其是寇華,誰知道先前的事情這位半神一樣的存在會不會記恨?
“這是一個各自選擇各自的命運的時代,各位好自為之吧。”黑煙中隆隆的聲音依舊回響著。
在黑煙之下,寇華的軀體微微動了一下睫毛,“不要。”她柔聲呢喃道。
黑煙嘆息一聲:“你自由了,寇華。”
“而我,亦將重生。”
梅菲斯特忽然面色一變:“快讓開!”他喊道。話音剛落,那團籠罩在寇華頭頂上的黑煙忽然滿布開來。向大廳穹頂上升騰上去,幾個躲閃不及的黑袍騎士被卷入其中,還來不及發出一聲慘叫,就徹底消失得無影無蹤。同化,維羅妮卡也變了臉色,這是最典型的混沌的力量。她趕忙向斜上方飛去,但可惜還是晚了一些,寇華的黑暗靈魂上升的速度極快,眼看就要將她包裹進去,但正是這個時候。女軍團長卻感到有人在上面拽了自己一把,生生將她從那個必死的區域之中給拖了出去。
維羅妮卡面色發白,回頭一看,卻發現出手的竟然是梅菲斯特。她有些驚訝莫名,但隨即蒼白的臉蛋上也浮起一抹紅暈,皺起眉頭抱怨道:“你的貴族禮儀呢,梅菲斯特先生,你怎么能抓一位淑女的頭發。”
梅菲斯特沒有回答,只是看了她一眼。
“謝謝。”女軍團長怔了片刻,然后才小聲答道。
大廳之中正在發生劇變。
黑煙已經完全融入了穹頂,那個聲音發出一陣驕縱的大笑,銀鈴一般的笑聲縈繞在整個大廳之中,久經不息。但改變并未就此停止,大廳內共振的聲音已經越來越響,布蘭多看到有好幾座長橋都已經徹底斷裂,落入下面的深淵之中,被從下面往上爬的霜噬之牙一口咬住,而后者的胃口很好,一點也不挑食,不管是石頭還是金屬,統統笑納,簡直像是一個逐漸逼近的黑洞一般。
大廳四周的墻壁上,長長的裂痕縱橫交錯,有一些已經寬達好幾寸,整個大廳搖搖欲墜,大塊大塊的巖石從上面落下來,不一會兒就在穹頂上開了一個‘天窗’。只不過天窗外面可不是明亮的天空,而是漆黑一片的山體,事實上這一刻整座山體都動搖起來,巖壁裂開為兩個部分,其中一半已經開始緩緩下沉。
“我靠!”布蘭多終于反應了過來這是要山崩啊。
“快退出去!”
他環視四周,好不容易才找到先前進來時的出口,只是才看了一眼,那地方就已經像是沙子城堡一樣泥沙俱下,然后分崩離析變成一堆廢墟。大廳之中一共有十七座拱門,好像是轉眼之間就少了一半,布蘭多瞠目結舌的當口,又消失了剩下的三分之一。他趕忙向剩下的最后幾座出口飛去,但正是這個時候,他感到一團什么東西從上面擊中了自己,將他打得往下一沉那東西竟然發出一聲悶哼,還是個女孩子的聲音。
安列克那邊可沒什么女人。布蘭多下意識地就以為是梅蒂莎、茜或者詩朵中的一個,不過那聲音并不是很熟悉,他覺得可能是學者小姐,于是反手一撈,就將對方摟在了懷里。不過就是這么一耽誤,最后幾座拱門也全部煙消云散。布蘭多一看,頓時欲哭無淚,因為這個時候整座大廳顯然已經走到了它漫長的壽命的盡頭,四面八方的墻壁都向他倒了過來,已經避無可避。
不知什么時候,仿佛是從山體深處傳來的嗡嗡聲變得越來越響,但芙蕾雅毫無察覺,她靜靜地聽完了米洛斯的講述,那是一個漫長的故事。好像將她的思緒也帶到了那個遙遠而光輝的時代一樣。矗立天際的高塔,浮云一般的圣殿,黃金之民們身穿白色的亞麻長袍,在金子做的宮殿外匍匐朝圣,空氣中仿佛彌漫著淡淡的香草的味道,那是一個秩序而文明的世界,而現今,人類卻反而好像在蒙昧之中掙扎。
過了好長一段時間。她才微微眨了一下睫毛,抬起頭問道:“也就是說。神明們將選擇命運的權力交給了凡人,在那之后,天青色的騎士帶領著先民,反而擊敗了黃昏之龍。星辰墜地之后,為了履行那個約定,神明們遠離了沃恩德。徹底將這片土地交到我們手上。那個光輝的時代一去不返,而今的沃恩德,是一個由我們自己選擇命運的時代,無論它未來是毀滅,還是重生。”
“你很聰明。”溫和的聲音答道。
“可我仍有一些不明白。為什么神明們做不到的事情,我們反而能做到?”
房間中沉默了片刻。
“因為你們是這個世界的子民,可以不必與它對抗。”
芙蕾雅微微一怔:“對不起,我不明白這句話的意思。”
“我記得我有說過,黑鐵之民身體中流淌著一半黃昏的血脈,但與青銅的一代不同,你們徹底放棄了力量,因此你們才沒有變成那些被黑暗侵蝕了理智的魔物。”
芙蕾雅點點頭。
“這就是原因。”那個聲音答道:“沃恩德這個世界,是瑪莎從一片混沌之中編織出的,當她將Tiamat的法則降于混沌之海之上,世界就誕生了。我們世界的根源,來源于建立與混沌之上的秩序,因此從世界的初生,這種對立就根植其中秩序的力量越強,來自于混沌的抵抗也就越強,而混沌的力量終究是沒有極限的,也就是說終有一天,這種力量甚至會超越神明的掌控,而我們的世界也會灰飛煙滅這也就是黃昏的由來。”
“數個紀元之中,沃恩德其實早已經歷了數次毀滅,而最早的黃金之民的歷史,早已遠不可考。這就是所謂的神明的錯誤,在無數的年代中,神明與其他仆從種族中的先賢與智者一直在尋找終結這種錯誤循環的方法。我們建立了無數的文明與秩序,但每一次,都無一例外地失敗了。”
“黃昏先后降臨了六次,我們也就失敗了六次。”
“而唯一最接近成功的一次,即是在上個紀元的末尾,你們的英雄,天青的騎士擊碎蒼穹,引得星辰墜落大地,沃恩德因此而分開,但同時也真正終結了黃昏。這是唯一一次文明并未完全被消滅,雖然依舊受到了沉重的打擊,但至少讓我們看到了成功的可能性。”
“一切的根源,源自于黑暗之龍的一個提議。”
“是奧丁嗎?”芙蕾雅忽然插口道。
“不,比他更早,”雖然看不到,但少女卻可以感到那個聲音的主人緩緩搖了搖頭:“上上代的黑暗之龍早已在于黃昏的戰斗之中身殞,不過和奧丁一樣,那是一位智慧卓絕的人物。是他讓我們反過來是思考這個問題,并非是一味地增強秩序的力量,我們要做的僅僅是保存文明的火種,因此我們大可以創造一個羸弱的文明,它不再光輝,甚至可以說是向混沌妥協了,缺乏力量,蒙昧不堪,甚至被黃昏之龍滲透得千瘡百孔,但偏偏是這樣,我們反而幾乎成功了。”
“因為即使是混沌,也不可能吞噬自身。”
芙蕾雅微微張了張口,她隱約感到米洛斯似乎有所隱瞞,但這個聲音所說的,也已經是她聽過最天方夜譚的傳說了。
神明們竟然向黃昏之龍妥協了。
“無論有多差,僅僅只要存在就可以了嗎?”芙蕾雅有些不是很舒服,畢竟誰也不想被當作蟲豸。
“不,小姑娘,文明是會成長的。”米洛斯的聲音有些驕傲起來:“這正是母親的偉大之處,因為這一次,這將是一個根植于這個世界之上的文明,不再由我們所創造和干涉,它將帶著黃昏之龍的印記,一點點成長起來,逐漸壯大,最終與這個世界的本源融為一體,到那個時候,不再有任何人可以摧毀它。”
但文明畢竟是文明,秩序畢竟與混沌不同啊,芙蕾雅隱約覺得那里不對,她搖搖頭:“那么黃昏之龍還會降臨嗎?”
聲音沉寂了片刻。
“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