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底,琪雅拉畢竟還是孩子,雖然作分析的時候頭頭是道,但真正遇到問題的時候,就難免手足無措——那狗頭人導師拿著法杖來到波里.火砧身邊,裝模作樣準備施法,琪雅拉和小精靈不禁嚇得面色蒼白——正是這個時候,羅曼卻輕輕咦了一聲,嘀咕道:“奇怪,那法杖上沒有魔力波紋呢。”
她這么一說,琪雅拉和仙妮也察覺出不對來了:狗頭人導師施法的動作雖然像模像樣,但它口中的咒語卻根本不是那么一回事,更不用說它施法時空間中的法則之線沒有一絲震動,魔力之海也不起波瀾,這根本不像是施展法術之前的征兆,反而像是——
裝神弄鬼的神棍!
“該死!”琪雅拉一下就反應了過來,這狗頭人根本不是什么導師,就是個混吃混喝的騙子,這種江湖術士在人類中也并不少見,甚至很有些鄉下領主為他們所蒙騙。
琪雅拉一張小臉忍不住一陣紅一陣白,她先前還吹噓自己是個天才,沒料到不消片刻就犯了那些她從來看不起的鄉巴佬同樣的錯誤,小姑娘忍不住咬緊牙關,生怕自己會一個忍不住丟個驚恐術在那該死的狗頭人身上,讓它明白魔法為何不可褻瀆。
波里.火砧也嚇得腿肚子轉筋,他可是知道自己背后有些什么東西,但就在他以為自己已經萬劫不復的時候,那狗頭人導師卻滿意地對他點了點頭,然后示意其他地精和狗頭人可以放人了。這是怎么一回事,這位矮人煉金術士忍不住瞪大了眼睛,他都沒想到這幾個小姑娘的法術竟然這么厲害,可以避過魔法偵測,心中忍不住重重地松了一口氣,同時也對于對方這個坑爹的計劃總算也有了點信心。
一場虛驚之后,接下來這個小小的隊伍總算沒再遇上什么麻煩,矮人波里.火砧在地精的帶領之下穿過營地,很快就見到了那位沙茍斯女士。
這位傳說中的蜥蜴女士長得正像是一只蜥蜴,不過那也是雙足直立行走并且還穿著一套合身的皮甲的蜥蜴,當波里.火砧見到她時,對方正在安撫自己的坐騎——那是一頭地底多足蜥蜴,這倒霉的大家伙顯然不太適應地表的環境有點兒水土不服,顯得病怏怏的,一身戎裝的沙茍斯女士用長矛挑著一塊臭氣熏天的腐肉,后者也半瞇著眼睛,一副愛理不愛理的樣子。
最后她有些惱怒地將肉塊丟到一邊,才拍了拍爪子回過頭來看著自己面前的矮人:“你說你是波里.火砧?”
矮人吸了一口氣,有些緊張地點了點頭。
沙茍斯看了他一眼:“證據呢?”
波里.火砧似乎早有準備,二話不說從衣兜里拿出一枚金屬徽記,他一身珍貴的煉金素材都在水中泡壞,但這枚金屬徽記本身畢竟不受什么影響。
蜥蜴女士看了那徽記一眼,就確認了對方身份,她這才答道:“有一位伯爵大人讓我把你送到金松堡,在那里自有你們的人負責接應你,我可以派一小隊地底蜥蜴騎兵和你一起,不過不會太多,它們可以保證你不會受到來自喬根底岡其他方面的攻擊,至于路線由你自己選擇,你需要什么坐騎?”
伯爵大人是誰?躲在折光幕布下的琪雅拉忍不住微微一怔,帝國的伯爵可多,就算是實權伯爵也有十好幾個,要單憑一句話分辨出來可不太容易。而他們的接頭地點在金松堡,這個地方在亞薩西面的山中,也就是說喬根底岡早做好了攻占安茲洛瓦的準備,在安排這個計劃之前也考慮這一點甚至包括好了計劃達成或者是失敗之后撤離的路線,‘早有預謀’這四個字就像是一道閃電一樣鉆進了她的腦海中。她看波里.火砧的樣子,并不像是知道那伯爵的樣子,也就是說負責接應他的是另有其人,若不是為了滅口,就是出于保密的需要了。
她微微皺起眉頭,好像無論是為了保密還是滅口,用一位伯爵來執行這個任務似乎都有些太離譜了一些。
“什么坐騎都可以,我會騎人類的馬。”矮人含糊道,生怕自己說得太多漏了馬腳。
好在沙茍斯本來也不是他的直接負責人,并沒看出什么端倪來,前者點了點頭——事實上兩人都是臨時才從上面的渠道知曉了對方的存在,眼下不過算是一次互不相識的碰面而已。
而正是這個時候,冥思苦想不得其解的琪雅拉小姐沒從兩人的對話中聽出任何有用的信息來,終于下定決心采用第二個計劃,她輕輕拍了一下小精靈的肩膀,讓后者嚇了一跳,下意識地抬起頭來。或許兩人的動作過大,正在和矮人交談的沙茍斯忽然抬起頭來,目光向三人藏身的地方掃來:“是誰藏在那里!”
她厲聲問道。
“快,小精靈!”琪雅拉也在同時喊道。
小精靈這個時候縱使是有一千個一萬個不愿意也不得不作出唯一一個選擇,她一下舉起手中的屠魔槍,‘嗡’一聲輕響,一道淡淡的銀光就指向了沙茍斯女士的胸口。她這一動手,三人立刻從隱形的狀態之下現身,羅曼的隱形法術雖然奇特,但畢竟是低環法術,無法在受術者表露出敵意或者攻擊動向之后還繼續維持。
“沙茍斯,你不想死的話就別動,也別發出聲音!”琪雅拉一現身,立刻冷冷地向不遠處的蜥蜴女士威脅道,好像生怕對方一個不小心把自己的衛兵呼喚了過來,那個時候她們是讓小精靈出手呢還是不出手,還真是一個問題。
但她事實上是想多了,沙茍斯在被屠魔槍鎖定的一瞬間就如墜冰窟,那畢竟是僅次于次神器的傳古魔法長槍,而且還是比較少見的對單體作用的傳古武器,它的殺傷力甚至可以洞穿一些上位惡魔的防御,又豈是沙茍斯可以匹敵。
蜥蜴女士在一剎那的遍體生寒之后,終于恢復過來,她冷冷地看著這幾個小孩子,再看了看自己面前的矮人,仿佛明白了什么:“真該死,你這個叛徒!”
波里.火砧也驚呆了,這和說好的不一樣,他怒氣沖天地看著這三個惡魔,終于意識到自己又一次上當受騙:“你們這些可惡的騙子!”
“你可不能污蔑一位貴族淑女的名譽,我可沒騙你。”琪雅拉十分不屑地答道:“我是讓你這么做,可絲毫沒有強迫你的意思,我有讓你向這頭母蜥蜴套情報嗎,沒有。我只是讓你告訴他昨天以來發生了什么,這符合你的利益,所以你才如此選擇,而至于我們怎么做,那是我們的自由。這都是你自己太蠢,我們是跟在你背后進入營地的,可那不代表是你帶我們進來的,你能被認出來,那是你自己太蠢,朽木不可雕——”
波里.火砧瞠目結舌,還能這樣?他隱隱覺得這套說辭有什么地方不對勁,可聽著似乎十分有道理,一時間竟像是中了石化術一樣定在那里。
倒是沙茍斯,瞇著眼睛盯著這幾個小女孩,她雖然沒來過地表世界,但也認得出這不過是些小孩子,但正是這些可惡的小鬼,正拿著一把她從來沒見過的、僅僅是上面散發出的一絲氣息也足以讓她感到膽寒的武器對著她,她毫不懷疑,只要自己有絲毫異動,這些可惡的小家伙就會被自己打成飛灰,那長槍上的恐怖氣息絕對不會撒謊。
可她至今還沒搞清楚這是怎么一回事,終于忍不住冷冷地開口問道:“你們究竟是誰?”
“我們是誰不重要,沙茍斯,你只要明白她手中的是屠魔槍就行了,即使在喬根底岡的地下,我想你也應該聽過這把長槍的名頭吧。”琪雅拉拍了拍小精靈的肩膀,笑瞇瞇地答道。
竟然是屠魔槍,沙茍斯一下變了臉色,這把長槍曾經是無數惡魔的夢魘,它在硫磺之河下建立起赫赫威名,喬根底岡建立在焦炎地獄上層,地底的住民常常必須和惡魔打交道,作為那里的原住民,她自然不會聽過這把槍的名頭。那小精靈手中的長槍魔力波紋如此濃郁,絕不可能是什么仿冒品,她在地底世界身經百戰,這點眼光還是有的。
“你們想要干什么?”沙茍斯幾乎是從喉嚨里擠出這幾個字來。
“現在你是我們的俘虜,自然是聽我們的命令。”琪雅拉答道。
“你們在做夢!”沙茍斯怒極反笑,要向這么幾個小毛頭孩子投降,那還不如殺了她:“你們想從我這里得到什么,就干脆一點,我不信你們敢殺了我,你們也休想走出這個營地。”
“切,”琪雅拉眼見嚇不住對方,也只有退而求其次,她心知肚明這位蜥蜴女士好歹也是一位領主,無論是見識還是膽略都要遠遠強于那蠢矮人不知多少倍:“我們想要從你這兒確認一些信息,不過我更感興趣的是你口中那位伯爵大人是誰。”
“就為這個?”沙茍斯松了一口氣,至少這些熊孩子不是沖她來的:“那家伙我并不認識,不過我私下里聽人稱他為羅德尼伯爵。”
接著她又有些惱怒地答道:“小家伙,你們可真是會大動干戈——”
這就看出沙茍斯和波里.火砧的不同來,后者是死活不愿意說出與之有牽連的人,而前者卻是絲毫也不在意,琪雅拉眼中微微一亮,或許在旁人看來這不過是兩人的性格不同,但在她看來這里面卻大有問題。問題的關鍵在于,顯然波里.火砧是局內人,他泄密屬于背叛,要擔心來自于同僚的報復,而后者卻是這個計劃的外圍成員,因此可以毫無心理負擔地出賣情報。
這就說明這些喬根底岡的地下住民和人類在某些方面并不屬于完全一伙兒,結合之前那頭龍的口吻看來,它們和人類的合作應該很可能僅僅建立在高層上。
琪雅拉隱隱猜到了什么,她下意識地咬了咬指尖,隨口反唇相譏道:“你們喬根底岡人可真是和傳聞中一模一樣,自私自利,要和我這個敵人做交易,竟然一點也不猶豫么。”
“為自己的利益而行事,無可厚非,”沙茍斯不以為然地答道,這的確也和她身為喬根底岡住民的性格有關——自私自利——這本就是喬根底岡的傳統,自己的安危首先是第一位的,至于其他的都是可以交換的利益,如果收益大于風險,她不介意和敵人合作。而眼下為了保命,她更是不介意出賣一下其他人。
“羅德尼,羅德尼。”琪雅拉自言自語了兩句:“我好像在那里聽過這個名字,是了——”她好像一下子記了起來。
那不是艾瑞希科女大公的那個窩囊廢弟弟么,這件事難道竟和艾瑞希科家族有關,琪雅拉忍不住大搖其頭,雖然這個青之軍團背后的家族在帝國也是一大勢力,但似乎還沒強到可以使得動龍族的地步。
正在她冥思苦想之刻,羅曼忽然哎喲驚叫了一聲,忽然之間,一陣狂風掠過林地,將所有人吹得東倒西歪。
狂風襲來之時,布蘭多正在教導哈魯澤魔法,當然他自己是不會什么法術的,不過他精神世界中還有風后圣奧索爾、還有奧塔萊絲,只不過風后最近似乎變得有些沉默,在不教導哈魯澤的時候很少會主動出現,布蘭多總覺得她在私底下研究什么東西,但怎么問也問不出一個所以然來,仿佛自從從獵人少女和她弟弟身上找回那兩枚風后指環之后,這位賢者大人就一直如此了。
精靈御姐今天講述的是魔法的基本理論,從魔法三角延伸的法則的三條基本線,元素、能量與法則,元素代表沃恩德物質的世界,能量代表著廣闊的魔力之海,法則是構成世界的骨架,瑪莎使用這三者共同建造出凡人眼中所見的世界,而也是巫師們所追求的究極真理。當然這些理論聽起來艱深,但對于入門的學徒來說卻不需要理解那么復雜的知識,事實上只需要明白法則之線如何作用于物質世界,就代表著真正登堂入室進入了魔法的領域。
也就是說,真正可以施展環法術——當然,像是哈魯澤之前那些靈光一現般的施法是不算的。
教導的過程也是十分簡單粗暴,事實上自從圖門傳授魔法以來就幾乎從未改變過,簡單的說來,就是反復練習模擬引動法則之線在魔力之海上投影而已。
哈魯澤的施法動作還是十分笨拙,無論天資如何卓絕,畢竟才是一個接觸了魔法不到半年的‘新手’,布蘭多倒是有耐心,一遍遍地糾正自己這個學生。小王子練習了好一陣子,練到饅頭大汗淋淋,才忽然想起什么,抬起頭用淺銀色的眸子看著自己的老師,開口說道:“老師,萊絲梅卡姐姐說她想見見你。”
“萊絲梅卡?”布蘭多微微一愣,不明白自己這學生怎么會心不在焉地說起這件事來,要知道他平日里作任何事情都是全神貫注的,絕對不會莫名其妙起分心。他幾乎怔了片刻才想起這是跟在小王子身邊那美杜莎的名字:“她找我干什么?”
“萊絲梅卡姐姐說她可能知道,為什么喬根底岡會大舉入侵地表世界。”小王子努力回想了一下,然后才認真地一字一句地回答道。
“什么!”
布蘭多豁然站了起來:“你怎么不早說!”
哈魯澤嚇了一跳,他本來就膽小,這會兒更是嚇得說不出話來。布蘭多見狀,才意識到自己有些反應過度了,不過這的確是這陣子以來一直困擾他的謎題——喬根底岡的入侵完全脫離了歷史,在他的理解之中,那么應該一定有其誘因,但苦于地表世界對于地下世界根本談不上任何了解,他也根本收集不到任何相關的消息,更不用說去分析為何會如此,可他做夢都沒想到,謎底竟然就在自己身邊——或許如此。
他才緩了一口氣,問道:“她什么時候告訴你這個的。”
“今天早些時候。”
布蘭多不是笨蛋,心中立刻反應了過來,也就是說那頭美杜莎原本可能并沒下定決心說出這個秘密,但一定是因為發生了什么事才促成了她改變心意。
從昨夜到今天,似乎的確發生了什么大事,然而他認為對于所有人來說最大的沖擊,恐怕就是那頭龍了。
他正想到馬爾薩斯的時候,忽然之間,山林之中狂風大作,布蘭多還好,近乎真理之側的實力讓這突如其來的狂風對他來說和微風拂面沒什么區別,但他身邊的哈魯澤王子措不及防之下卻尖叫一聲被吹飛了出去,要不是布蘭多手疾眼快一把將他拽了下來,還說不好這風會把對方吹多少米遠。
“謝……謝謝……”小王子驚魂不定地答道。
但布蘭多卻抬頭望著晴空萬里的天際,心中忍不住想到,沒那么坑爹吧,才剛剛想到那頭該死的龍,這家伙就來了?
他并沒有猜錯,從半空中降下的狂暴氣流正是龍翼帶起的風暴,頃刻之間,天空之中救閃過兩道巨大的浮影,但唯一讓布蘭多欣慰的是,那都不是馬爾薩斯,一前一后飛過的,正是昨天夜里他見過的密絲瑞爾,和剛剛飛走的摩黛絲提。半空之中甚至還傳來那頭母龍尖利的咆哮:
“該死的賤人,你竟敢偷襲我,我要殺了你!”
伴隨著這聲咆哮,一道陰影忽然從半空中壓來,并有越變越大的趨勢,布蘭多目瞪口呆地看著那個方向,一頭巨物從天而降,正沖他們所處的位置直直地墜落下來。
我靠,不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