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蕾雅眨了眨眼睛,從黑暗中醒來,桌上的蠟燭不知道什么時候燒盡了,臥室內一片漆黑。她迷糊了片刻,才記起來之前發生的事情,布蘭多送給她的石板忽然裂開,從中飛出一枚金色的圓碟,圓碟上射出一道光線擊中她的額頭這難道是一個夢?芙蕾雅下意識地向桌上看去,霍然發現那枚失去了光彩的圓碟正靜靜地躺在一堆石頭碎片之間,窗外月光灑在它上面,散發著冷冷的清輝。芙蕾雅這才注意到窗外天空上又有了月亮,不過她本來就不知道先前到底發生了什么,只以為是一場日食,倒是自己一覺睡到了晚上,這一點讓她小小有些吃驚。
難道之前發生的一切都是真的?她下意識地去夢中發生的事情,就霍然起身,她忽然發現自己腦子里面多了一些奇奇怪怪的知識,這些知識好像與生俱來的,雖然說有一部分還很生疏,但就像是在過去某個時間中她系統地學習過這些知識,只是有很長一段時間都沒有使用過才導致的生疏,而不是那種死記硬背被灌入在腦子里面的文字資料,就好像是稍一回憶,這些知識便清晰起來,她甚至有一種錯覺,只要自己找機會練習幾次,就能熟練掌握這些知識。
這些在她腦子里面的知識,大部分是關于戰斗技巧的,就好像她曾經被培養成一名精銳的戰士,這些戰士屬于一個名為戰爭女神衛隊(或者說女武神衛隊)的組織。不過除此之外,這段記憶再沒有別的多余的東西,除了各式各樣的作戰技巧之外,剩下的就是對于各種武器、裝備的使用方式,然后她腦袋里面還多了一大堆多余的東西,那些都是些魔物的資料。但這些魔物她不要說見過,連聽都沒聽過。
什么奧里基爾戰士,突擊者,刃蟲,夢境巡游者……之類亂七八糟的東西,其中大部分聽起來不像是魔物。更像是軍階,芙蕾雅發現這些東西都有一個共同點,后面對于它們的標注中大部分都是‘能族’,另外剩下少部分是黃昏種和晶簇、魘蟲。晶簇,芙蕾雅倒是知道的,布蘭多經常提起這種生物,能族,她感到自己好像在哪里也聽過,隱隱有些印象。她心里依稀有種感覺,好像自己曾經在過去某個時刻和這些生物戰斗過,但她知道這種感覺不是真實的記憶,而是來自于這些傳承的知識之中。
在她的記憶中,戰爭女武神是戰爭之龍提亞馬特的戰士,她們有一種特殊能力可以通過戰爭之龍召喚古代武器投影在大地之上,芙蕾雅伸出手來,念道:“hercules”這個古怪的咒語好像是忽然出現在她的腦子里。一道白色的光華從半空中降下,直接穿透屋頂落到她手上。無數細小的光粒子在她手上匯聚、凝結成一把長刀,那刀非常古怪,它的刀刃好像是由光構成,但并不發散,也不拘束在一起,而是形成仿佛水晶一樣的片狀。還帶有一定的的弧度,長刀的護手之上,四塊金屬板折疊向后,擋住長長刀柄和手握的位置。
這把刀的整體風格完全迥異于大陸上的藝術風格,整把刀沒有任何浮雕紋飾。也看不到常見的常春藤、龍或者太陽荊棘一類的紋章裝飾物,給人一種簡潔富有力度的感覺。“這就是古代武器?”芙蕾雅從未見過這樣的長刀,但也能感覺出這把刀非常漂亮。
她舉起這把刀來,視線驚鴻一瞥,這才發現自己屋子里面還有一個人,這可把她嚇了一大跳,她一下擺出戰斗的姿態,但隨即發現黑暗中一聲不響站在那里的正是全身都籠罩在盔甲之下的翡翠騎士。芙蕾雅微微一愣:“騎士先生,你怎么在這里?”后者是獅心劍的守護英靈,自從她拿到獅心圣劍之后就一直追隨在她左右,但對方很少會出現在視線中,就算是在戰斗中也不會出手幫助她,仿佛單純只是為了守護這把劍,這些日子以來她時常看不到這位騎士,幾乎都快要忘了對方的存在。
不過對方這么一聲不吭地闖到自己的房間中來,還是讓她有些惱火,既然身為騎士,難道不知道沒有得到允許的情況下擅闖女士的房間是十分不禮貌的么?
但今天這位翡翠的騎士明顯有些不同,他抬起頭,頭盔下空洞的靈魂之火靜靜燃燒著,他看了芙蕾雅一眼,然后轉過身,推門離開了。
翡翠騎士沒有說話,芙蕾雅心中卻隱隱升起一種感覺:他要離開了。
夜風吹過托尼格爾的群山。
冷杉發出沙沙的輕響,像是在譜寫一首歌,吟誦著未知的未來。
在秋暮之月的第一天,這天下午沃恩德的居民見證了一場最為不同尋常的日食,當然,大多數人以為這只是日食而已,因為在短短的一刻鐘不到的時間內,太陽與天空便重新出現。但在許多地區,比如說圣奧索爾南邊的盧澤爾、白山,大冰川東部,十城的部分地區,埃魯因南境的黑暗森林以及圣白平原的部分區域,太陽落下之后就并沒有再升起過。
這些地方很快發生了大規模的騷亂,在這一周之內就變成了完全沒有秩序的區域,在缺乏光明、食物甚至飲水的這些地區,政治實體很快就消亡了,秩序消亡之后,原本的文明就為野蠻所替代,居民變成了強盜,從而導致大批難民向外遷徙,但很快,在這些暗無天日的區域,連強盜也生存不下去了,難民一涌出,涌向那些還有光明的地區。
但難民潮還沒有走到更遠的地方,因此在大多數地區,人們還并不知道發生了什么。
在星聚之海,外海之上漂浮著一座浮空城,拉塔基是這座城市的名字,它是銀色城邦中比較著名的一座浮空城,平日里停留在星聚之海外海,負責監視白山東方大平原上魔物的動向。但此時。這座被稱之為‘漆黑之眼’的城市正靜靜地懸浮在一片黑暗之中,巫師們用魔法點亮了各種燈火,聚集在城市中央燈火通明的廣場上,廣場上空此刻已經漂浮著身披各式各樣長袍的巫師,不過他們有個共同點就是長袍上至少有超過七道銀色滾邊,那些沒有超過七道紋邊的。都站在廣場地面上,遠遠看去,黑壓壓一片。
在布加,巫師們將能施展五環以下法術的巫師叫做學徒,能施展五環到七環以上的稱之為準巫師,雖然說對于能施展七環以上的巫師稱呼倒是和地面上一樣統稱為大巫師。但在這個銀色的城邦之內,你要么是大巫師,要么是學徒,或者說只有成為了大巫師。你才能脫離為學徒的身份。而脫離了學徒的身份之后,你才能自由地在城市內飛行,所以地面上才有那么黑壓壓一片人。
不了解布加的人看到這一幕,可能還以為這個所謂的銀色聯盟不過如此,不過事實上,地上這些所謂的‘學徒’,大部分也都是準巫師,只能施展五環以下法術的巫師。在這里真是鳳毛麟角,未必不比那些頂級的大巫師更難找。只有那些未滿十歲的、巫師資質較差的孩子才有可能。
在布加,如果你十五歲之后還不能施展五環法術,那你就不是資質差的問題了,而是怪胎了。
這就是白銀之民的實力。
事實上單純從戰斗力上來說,白銀的一代與黃金的一代差距并不大,只不過在黃昏之戰的時代。黃金族裔是真正的戰斗種族,而白銀之民大多很少直接上戰場。比方說龍族,黃金族裔之中的佼佼者,單從個體實力上來說遠勝于布加的工匠巫師,但巨龍人丁稀少。即使是在黃金的一代最強盛的時代也是人口最少的黃金族裔,要講單打獨斗,巨龍的普通成員自然是碾壓工匠巫師中的平均水準者,但如果從整個族裔的層面來看,布加人還真未必就怕了龍族。
然而就是這兩個種族,在神民還在的年代,布加人的先祖奧奇杜學者們是巴貝爾的圖書館管理員,負責整理和收集文明的知識和傳承,而龍族則是純粹的戰士,沖鋒在與黃昏戰斗的第一線,兩者的分工,一目了然。
這也是白銀和黃金一族最大的區別。
只是千年以來,布加人自從圣者之戰結束退出大陸后,就再也沒在沃恩德顯現他們的力量過,他們很少插手紛爭,更別談參與到一場戰爭中去。正是如此,就算是在不久之前克魯茲帝國的女王陛下冒天下之大不韙宣稱要復辟敏爾人的王朝,他們也只不過是破天荒地資助了布蘭多一支艦隊而已僅此而已,甚至連人都沒有多派半個。甚至就算是這支艦隊本身,也不過是他們和托尼格爾原本交易的一部分而已,布加人不過是額外多加一些東西,甚至都算不上是在幫忙。
但此時此刻,這些巫師們卻前所未有地嚴肅。
一個身披紅袍的巫師正在半空中演講,他的聲音有如雷霆滾滾,籠罩在整座城市之上:“根據我們的調查,在376年,秋暮之月第一天正午魔力潮汐暴漲之后,從整個沃恩德上空墜入地面的流星碎片,其中大部分正是巴貝爾要塞毀滅之后,宣稱遺失于大地之上的那部分知識和傳承,也是‘仲裁庭’最重要的一部分文明傳承……剩下的,是索米爾水晶。”
在布加,銀袍巫師是白塔的持杖巫師,他們手持銀杖,也被稱之為銀杖法師,是知識的守護者,在銀色聯盟地位崇高,是僅次于議會巫師的高階巫師。其他最常見的是白袍和灰袍的巫師,在這里白袍巫師即是普通的工匠巫師,灰袍巫師一般是來自于銀色連忙的戰斗序列,其中大部分都是元素使。而剩下的黑、紅、藍三色袍,是數量最少,最特殊的三類巫師。
藍袍巫師是翼獅城特有的巫師,是銀色聯盟十二位巫師領袖中羅薩德爾的私人親衛,羅薩德爾本人專精符文魔法,因此藍袍法師也是布加人當中最強的符文法師。而黑袍巫師一般來自于銀色聯盟的隱修會,這個組織的會員大部分是修通靈術、陣法術的亡靈巫師,術士,當然這些人自視甚高,一般看不起來自于瑪達拉的鄉巴佬。
而紅袍巫師,又稱之為洞察者,他們來自于萬物之塔,是整個沃恩德最頂尖的一群占星術士,他們精通的自然是占星術,不過這其中最為杰出者還是紅袍巫師的領袖,十二位巫師領袖之一的弗拉基米爾.黑里揚諾夫,同時也是拉塔基的城主,他有一件神器名為太陽黑子,是一只獨特的漆黑的眼睛的形狀,因此又被世人稱之為漆黑之眼,正是拉塔基城得名的原因。
弗拉基米爾仍舊是他那個為世人所熟知的光頭的形象出現在廣場上空,留著濃密的胡須,額頭上一個黑色的符號,正是漆黑之眼留下的印記。他在半空中俯瞰整個廣場,停息了片刻才繼續說道:“眾所周知,布加人乃是奧奇杜學者們的后裔,收集和管理大地上的知識乃是我們的本職工作,巴貝爾要塞的圖書館中珍貴的知識,曾經是巫師們最重要的財富,因此我們有責任將它們重新收回,并善加保管。”
廣場上一片寂靜。
不過弗拉基米爾也并不在意,他需要的也不是這些人的回答,以他所在的高度,他需要征求的也只有那十二個人的意見而已。
確切的說,是三個,銀色聯盟內部其實也并不是人們想象中那么組織嚴密,早在第二次圣戰之后,銀色聯盟的巫師們就因為意見不合而一分為三,其中威廉為首的銀袍巫師還掌握著布加的正統卡奈奇和白塔這兩座最為重要的城市,兵并自稱為秘銀學會。其次就是隱修會,黑袍巫師的大本營,領袖是尤基,他們將浮空城停留在大冰川之上,雖然行事隱秘,但卻最熱心于大陸上的事物,不過這些黑袍巫師不是熱衷于在大陸上爭權奪利,而是熱衷于剿滅混沌的力量,事實上他們正是萬物歸一會和牧樹人最大的死對頭。
最后就是所謂的紅藍聯盟,也被稱之為薩薩爾德聯盟,其實也就是羅薩爾德與弗拉基米爾的雙城聯盟,由于這兩座浮空城位于薩薩爾德地區上空而得名,這個聯盟在銀色聯盟對實力最弱,因此名聲不顯,不過卻和威廉執掌的秘銀學會有極大的仇怨,弗拉基米爾本人更是早就覬覦白塔的地位,他一直主張白塔的守護法師應當是更加具有洞察力的占星術士,而不是法則巫師雖然在銀色聯盟,法則巫師通常又被稱之為學者。
不過弗拉基米爾心中也清楚,十二個巫師領袖中,威廉居首,圖拉曼排在第四,他的位置在第八,羅薩爾德更是連他都不如,以雙城聯盟的實力要挑戰秘銀學會,實在是有些異想天開。他之所以覬覦白塔,那是因為白塔在巫師中所具有的神圣地位,布加的白塔就是仿造要素五境中那座法則之塔而建立的,白塔內每一層都裝滿了來自整個沃恩德各地的文獻和書籍,是布加人最大也最引以為驕傲的圖書館。什么東西對于巫師來說最重要?自然是知識。而白塔作為知識的象征,因此一直被視作巫師的圣地。
但現在,他顯然有了更好的選擇。
布加人是奧奇杜學者的后裔,奧奇杜學者曾經身為巴貝爾的守塔人,那時候他們曾經擁有數萬年來所有文明,無數個大陸的知識與傳承,黃金族裔,白銀之民,甚至神民和神的知識,都被儲藏在那座通天之塔中。在那個時代,巴貝爾就是文明的中心,秩序的象征。如果說有一天他能收回這些知識,那么白塔也就不值一提了。
弗拉基米爾在半空中默默等待著,紅色的長袍無風自動。
很快,他聽到一個聲音從虛空中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