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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七幕 虛幻與真實

  什么是tiamat法則?

  若是以這個問題詢問沃恩德的原住民,你會得到一個千篇一律的回答:那是瑪莎大人的祝福。

  而在《》中,玩家們對于這個只屬于沃恩德這個世界的奇異現象有過深入的調查。

  他們得到的答案是:

  這是這個世界秩序的統稱,是環繞整個世界的元素屏障的核心,是約束構成這個世界基石的元素的基本法則。

  在蒼之史詩上對此有著更加清楚的描述。

  瑪莎與四大精靈主訂下盟約,親自降下了tiamat的法則,用法則約束了元素的疆界,因此沃恩德世界的基石才能得以建立。

  然而事實上。

  tiamat法則是可以被觀察到的。

  無論是站在沃恩德的大地之上,向天空仰望,還是從混沌奔涌的魔力之海中,向元素屏障的方向投去一瞥。

  它都是一張由優美的曲線與直線所構成的、壯麗的銀色網絡。而這張巨網橫亙數萬里的天空,無論是陰云密布還是萬里無云晴朗的午后,人們總能看到它的存在。

  但很少有人見過真正的它。

  布蘭多也不例外。

  在白消失之前的一刻,雖然他確實還想再問什么,但對方明顯不打算給他這個機會了。

  她有些蒼白的、虛幻的身影在虛空中微微一晃,布蘭多便眼睜睜看著她沒入了那黑沉沉的金屬材質平面之內。

  接下來那巨大的構裝體仿佛微不可察地亮了一下,隨即又重歸于沉寂。

  布蘭多向那個方向伸出手,但卻無奈地發現自己根本無法抓住對方。

  他所能看到的,只有那橫亙虛空中數以千萬計、閃爍著金屬光澤的構裝體。它們所排列成的巨大的陣列,所組成的巨網。

  “感謝……我把她帶到這里來?”

  “這些東西究竟是什么……?”

  “這個女人究竟想要什么……她的那些話又是什么意思?”

  布蘭多腦子里一時間既迷茫又不解。

  白的表現與他所熟悉的那個白.提亞馬斯是如此的不同。那個不屑于玩弄手段的黑玫瑰之下的死神,手持巨鐮的告亡天使——

  然而對方自從從他的精神世界顯現以來,卻三番兩次地撒了謊,其所作所為顯然僅僅只是為了隱瞞了這一刻真實的意圖。

  布蘭多向下墜去,目光卻靜靜地看著面前這個橫亙于漆黑空間之中龐大的陣列。

  那么這個女人究竟想要干什么?

  這里究竟潛藏著什么秘密,以至于對方甚至不惜用永恒不滅之物來作為借口。甚至將水銀杖與元素權杖這樣的秘密也透露給他。

  這個念頭難以抑制地在他心中升起。

  雖然在布蘭多第一眼看到這個巨大的陣列時,心中就產生過同樣的疑惑。但那個時候從世界晶壁上吹來的風暴又一度熄滅了這些胡思亂想,他幾度歷險,那里有心思去考慮太多。

  只是這一刻,這個念頭卻重新在他心中生根發芽,成長壯大起來——

  因為他想到了另外一個問題。

  他想到了這個世界——

  布蘭多記得在游戲之中,玩家的足跡抵達過最遠的地方應當就是焦熱之河與地獄深處。而有些玩家隨著位面旅行者的船隊一起在世界與世界之間穿梭,他們去過許多未知的世界與破碎的位面,甚至在灰段中長時間旅行。與以太掠食者為敵。

  但一個常識是——

  沒有人可以抵達元素屏障之外,一股被稱之為世界之蓋的力量環繞在淺海、風暴止息之山、石樞與焦熱之河四個沃恩德的外圍世界之上,當人們試圖穿過它時,就會被相反的力量傳送回來,概莫能外。

  但當龍后抽離了四個元素位面的法則基石之后,情況變得有些不同起來。

  淺海與風暴止息之山先后崩潰,石樞與焦熱之河也緊隨其后,當拱衛在沃恩德世界外圍的四個元素世界消亡之后。沃恩德與元素壁障之間的屏蔽消失了。

  布蘭多不敢肯定自己是否是數千年以來唯一一個有幸親眼目睹這一幕的人,但至少有一點他可以確認。他一定是唯一一個有幸親眼目睹這一切的玩家。

  但當他看到這壯觀的景象時,心中閃過的卻是這樣的疑問:

  那么,這一切背后代表著什么?

  菲婭絲和魯特在他耳邊嚷嚷著。

  代表著黃昏之龍意志的風暴正呼嘯而至。正如白所說,狂怒的黃昏之龍正在一擊擊叩擊著這個世界大門,試圖重新撕開世界晶壁。

  她雖然還未做到這一點,但整個世界的力量已經從晶壁之后傳遞而至。哪怕被削弱了千萬倍,但仍舊足以撕裂開此刻脆弱不堪的元素屏障。

  一道道肉眼可見的黑色波紋正在空間之中浮現。

  那背后是時間與空間的法則正在瘋狂的扭曲與逃逸。

  但布蘭多充耳不聞、視而不見,他腦子里正一片混亂。

  與自己身體之中另一個靈魂所接受的來自于另一個世界的教育不同,在游戲之中沃恩德是一個極其奇妙的世界,這個世界的萬事萬物的物理性質都取決于法則的描述。而非構成它的物質——地風火水,自然光暗六大元素的組合方式,以及元素本身的性質。

  就像當人們從地上拾起一塊頁巖時,他們可以清楚地感到它是實體存在的、是物質性的。

  然而當巫師們用魔法的目光來解析這枚石板時,一切就改變了。

  他們首先會發現石板的物質存在雖然依賴于元素基石——地風火水、自然甚至光暗幾種物質要素,但它們本身卻無法決定其性質。

  因為唯有環繞其上的法則能夠最終決定了萬事萬物的性質——堅硬還是柔軟?干燥還是潮濕?有多強的延展性?是否易碎?

  當法則作出描述時,無論組成它的元素是如何的,它都會表現出人們所熟悉的物理性質——因為元素只是沃恩德的物質基礎,它們就像是建造一棟大廈所需要的磚石——而唯有設計圖紙能夠決定這棟大廈最終會成為什么模樣。

  這就像是程序設計者為一件他所創造的事物貼上標簽與注入數據的過程,無論他所寫下的語言中0和1表現如何,但最終展現在玩家面前的都是這件事物在游戲之中所應當表現出的模樣。

  在《》中,世界的邏輯本就符合它作為一個游戲的設定,因此玩家們對此也不以為意。

  但自從來到這個世界以后,卻產生了一些問題。

  假若沃恩德不再是一個游戲的世界,那么這個擁有一個或者多個創造者的世界,究竟是如何運作的?

  它為何還會表現出與游戲之中幾乎同樣的世界性質?

  布蘭多不是一個需要探究宇宙真理的詩人,當然也不是那些畢生居住在高塔之上、追求終極知識與奧秘的巫師們。

  所以他很少去考慮這樣的問題。

  他需要解決的問題事實上是很多的,無論是冷杉領的雜務,還是埃魯因國內的一大堆麻煩,抑或邊境線上虎視眈眈的瑪達拉,以及野心勃勃的帝國。

  仿佛哪怕是將這些事情一件件處理好,也需要占去他全部的心思和時間,哪里還有機會去考慮這些有的沒的的問題。

  何況他畢竟也沒想過有朝一日,無法預料的事態或許會逼迫他不得不去考慮這樣一個問題。

  這個世界究竟是什么?

  但他也并不是完全沒有去想過這個問題。

  在初抵這個世界時,在青村的鄉野與羅曼、芙蕾雅一起躺在稻草堆中仰望星空時,他也一度在心中產生過這樣的疑問。

  他曾一度希望這個世界只是自己的一個夢境,他隨時會從自己的夢境中醒來,可以回到原本屬于自己的那個文明而秩序井然的世界當中去。

  他從床上醒來,打開自己房間的門,就能看到學姐與紅茶她們熟悉的、揶揄的微笑,告訴他只是一個惡作劇。

  但隨著這個夢境的深入,他親手一點點改變了這個王國,改變了許多人的命運,看到那些熟悉的名字環繞在自己身邊,不再重復他們那個原本悲哀而黯淡的結局之后。

  這個希望逐漸變成了一個他心目中揮之不去的夢魘。

  每當他與幕僚小姐交談、每當他聽著小羅曼那些荒誕不經的古怪念頭與想法,每當他漫步在冷杉堡午后和熙的陽光中,看著樹葉的影子在庭院的地面上晃動時。

  他就忍不住去想,這會不會是一個夢,會不會當他夢醒時發現這一切只是自己的臆想。每當他心中涌起這樣的念頭時,他就忍不住感到壓抑與不安。他甚至還做過幾個類似的噩夢,在夢中他的一切不安與恐懼都化為現實,當他在午夜驚醒時,早已渾身被冷汗所浸濕。

  這個噩夢隨著時間的推移逐漸被延伸了,他有時候甚至會去想,假設這個世界仍舊是一個游戲,

  他有時候甚至如此去思考。

  或許這個世界本身仍舊是一個游戲,當他醒來時,發現自己所經歷的一切,都仍舊只是游戲之中的數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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