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爭執的雙方離開之后,山谷中從短暫的喧鬧之中重歸寂靜。不過很快,這樣的平靜便再一次被后來者所打破。
布蘭多率先踏入這山間盆地之中,他身后跟著德爾菲恩與凰火等人,小母龍從后面一直跑到最前面,瑪格達爾在隊伍的最后面護送著蒂雷緹兩姐妹。
這個由法則之線所編織的世界并沒有任何植被覆蓋,因此布蘭多一眼便可以看到整個丘陵之間的盆地構造:整個世界都漆黑無光,地面像是深淵之上鋪了一塊透明的玻璃板,銀色的法則之線構造出地表的起伏——在較遠的地方,它形成了一條干涸的河谷。
布蘭多停了下來,他首先看到了盆地中那個巨大的水晶球,臉上隨即露出一絲迷惑的神色。
“怎么了?”宰相千金尾隨在他身后,察覺到布蘭多細微的情緒變化,開口問道。
布蘭多搖了搖頭,他竟然感到自己曾經來過這里,這或許是這些日子以來太過緊張的緣故——他想。自從元素疆界一行以后,他就很少有機會能放松下來。
阿洛茲已經一溜煙跑下了山,她在不遠處停了下來,抬起頭抽了抽小巧的瑤鼻,隨即叫了起來:“臭人類,芙羅法來過這里!”
對于這個回答布蘭多毫不意外,一行人下到盆地中,瑪格達爾一路上環顧著四周——其實這寸草不生的環境也沒有什么值得好看的,只不過人在陌生的環境中總是會下意識的警惕。凰火與玲、蓮姐妹簇擁在她身邊,使得這位修女公主儼然是個修道院的保姆的模樣。
“這個世界折射出的荒蕪與毫無生機,布蘭多先生,它背后究竟是一個怎樣的世界,才能在法則的世界中倒映出這樣的景象呢?”
“一個完全死去的世界,”阿洛茲遠遠地回過頭來答道:“停滯之界就是那個死去的世界,它比傳說中的死者之國還要缺乏生機,因為那是一個完全靜止——當它被眾神遺棄之后,這個的時間便始終停滯在那最后一刻的世界。”
“要說起來的話。”小母龍點著下巴回答道:“應當是戰爭造就了這樣的景象吧,一場亙古持續的戰爭,慘烈得超乎我們所有人的想象,如果沃恩德無法逃脫這樣的宿命。最終也會淪落成一樣的世界。”
瑪格達爾眉頭緊蹙,咬著唇道:“希望我們能夠戰勝黃昏之龍,沃恩德一定不會變成這個樣子。”
阿洛茲看了她一眼,沒有告訴她,沃恩德的元素疆界已經崩滅了。如果不是布蘭多和上一個時代留下的賢者們,這個世界距離步入這樣的景象其實已經并不遙遠。
“老師說,不能夠放棄抵抗,劍之道也告訴我,即使在絕境之中亦要謹守本心,”凰火靜靜地答道:“玉鳳一脈的后人絕對不會束手就擒,我們一定會抵抗到最后一刻。”
瑪格達爾想到了炎之圣殿,心中想到,金炎之道的本意何不也是如此?四位賢者所遺留下的遺產為他們的后人所繼承了,這些人中總有一些杰出的人。同樣會有這樣的認知吧?
她抬起頭看了不遠處的布蘭多一眼。
玲和蓮姐妹一直沒有開口,只靜靜地聽著其他人交流,關于黃昏之龍的事情與她們所熟悉的世界太過遙遠,好在兩姐妹中的姐姐一直都是處變不驚,而蓮聰慧過人,早已融入了眾人之中。
柳先生在布蘭多的指引下檢查了山谷之中的法陣。
后者顯得有些驚訝,在九鳳亦有魔法師存在,而且為數不少。作為貴族圈子的一員,他自然對于魔法學識也有所浸淫:“這里的法陣是直接構架在此地的法則之上的,我還是頭一次見到這樣的手段。難道布置法陣也可以依托于實體之外么?”
“法陣本身就是法則的體現,”布蘭多對此倒并不奇怪,沃恩德本來就是現代魔法的起源地,魔法文明比九鳳來得更加昌明得多。許多理論知識也遠遠走在后者之前:“其實圖門就發明了不依托于實體的法陣,即他的元素圖紋,不過這種施法手段傳到凡人手中用了更長的時間。”
他停了停,注視著整個山谷之中隱藏的法陣道:“不過此處的法陣并非出自凡人的手筆,它是布加人的杰作,這個法陣只是一個龐大法陣的核心部分而已。不過它也最精密。”
阿洛茲在前面聽到這番話,不由得奇怪地回過頭來,好奇地看著布蘭多道:“咦,我記得你原本只是個三流的元素使啊,臭人類,你怎么看出這里的法陣構造的?”
什么叫做三流的元素使,他兼職元素使也不過是當日迫不得己的手段而已,不過這頭小母龍的嘴巴實在是太毒了。布蘭多好半晌才反應過來,沒好氣地回答道:“這是魯特的見識。”
阿洛茲左右看了看,這才發現小妖精什么時候已經不見了。
“切,”她輕輕哼了一聲,不滿道:“這個法陣的構成我也看出來的,這應該就是封印阿肯圖的法陣,原來如此,它竟然是被封印在停滯之界中。難怪它要那么急匆匆地想要解開停滯之界的封印,原來是為了脫困而出。”
阿洛茲臉上又露出為難的神色來:“不過這樣的話,豈不是麻煩了,我們要不要進入停滯之界呢,這樣會不會將那家伙放出來?”
“那頭惡魔不是并不是布蘭多先生的對手么?”蓮好奇地問道。
“臭人類斬掉的不過是阿肯圖的一具分身而已,那羊首佬本身的實力還是不錯的,它畢竟是焦熱之河之下有名的惡魔領主,當時黃昏之龍軍團之中的主力統帥之一。”
“它的本體,”阿洛茲看了看在場的所有人,一字一頓地答道:“我們在場的諸位都不是它的對手,那至少應當是半神之上的實力了吧。”
“那我們怎么辦?”修女公主有些緊張地問道。
“先別著急,”布蘭多等到小母龍的話說完,才開口道:“事情未必有那么糟,我想阿肯圖的封印地未必是停滯之界。”
“臭人類,可這個法陣明顯……”阿洛茲眉毛一揚,不服氣道。
“和法陣無關,你忘了芙羅法嗎?”
聽到芙羅法這個名字,小母龍如同被擊中了軟肋一般乖乖閉上了嘴巴,但她還是用金色的大眼睛狠狠地盯著布蘭多,仿佛只要后者沒給出一個合理的解釋,她就會跳上來咬他一口一樣。
布蘭多被這家伙瞪得心中打了一個突,連忙答道:“黃昏之龍將芙羅法她們送到這里來,未必是為了為阿肯圖解除封印,”對此布蘭多還是堅持自己的看法:“否則如此的話,阿肯圖沒必要和芙羅法她們起內訌,我覺得我們應該堅持我們之前的推斷,兩方之間一定有不同的目的與利益述求。”
“芙羅法小姐真是為了停滯之界而來嗎?”瑪格達爾這才開口問道。
這一次替代布蘭多回答的是宰相千金,雖然這一路上以來德爾菲恩都沒怎么開口,但這不表示她對此漠不關心,只是她之前的注意力一直集中在推算翡翠之謎的謎底而已。
事實上她很贊同布蘭多的看法。
“大人的看法十有八九是正確的,如果我們想不出別的可能性,在沒有邏輯支持的情況下,我們應該選擇更符合常理的推斷,”德爾菲恩開口道:“既然如此,阿肯圖的目的就不可能是打開停滯之界的封印——或者至少不僅僅如此。”
“如果兩者的利益一致,惡魔們便是再混亂,也不可能自亂陣腳。”
“如果它們只是表演給我們看呢?”
“有必要嗎?”
“好吧,”阿洛茲泄氣道。她其實并不在意這個問題,她害怕的是如果事情弄巧成拙,先前推論出的有可能落在阿肯圖手上的芙羅法等人可能會因此而更加危險。
雖然那也不過只是布蘭多的一個推論而已,但小母龍心中其實也認同這個推論,她和布蘭多擔心的差不多,不希望阿肯圖因為封印被解除而變得更加強大。
但眼下,顯然不冒風險已經不可能了。她嘆了口氣道:“你們說服我了,接下來怎么辦吧,直接進入停滯之界嗎?”
“不,我不支持那么做!”
一個尖細的聲音響了起來,眾人抬起頭來,才發現是魯特飛了回來。
小妖精從半空中落下來,落到了蓮的肩膀上,他臉上紅彤彤的,顯然顯然飛了不短的距離。然后這位小妖精對其他人說道:“這個法陣正如布蘭多先生所猜測的,它的封印地并不在停滯之界,否則法陣就不應該在這條眾月航道之上。我想布加人是將阿肯圖封印在停滯之界與眾月航道之間的位面中,并巧妙地利用這個法陣形成了一道門扉,那位煉獄之主白白給布加人當了幾千年守門人。”
“我不太明白,魯特先生,”瑪格達爾問道:“世界與世界之間也存在空隙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