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據說是和克魯茲帝國境內發生的變故有關,從黑月墜亡以來,貿易就開始大幅度減少。但還好有娜迦們的幫助,至少保證了通往艾爾蘭塔與那澤爾的航線仍舊是暢通的。
但這也不算什么好消息,冷杉領的軍隊已經開赴了北方,聽家里來信說,敏泰與奧爾德都已經開始向南撤離,越過了格爾斯河,如今難民們在冷杉領聚集,有一些匯聚到格里斯,嚴冬未過,仿佛又回到了繁花與夏葉之年前的那些時候。
每當這些時候,隊長就忍不住特別懷念起領主大人還在領地之中的時候。
最近領地內開始流傳有關于公主殿下與幕僚小姐不好的流言,繪聲繪色地描繪這兩個女人篡奪了伯爵大人的位置,雖然隊長對此感到十分無稽,任人都看得出來安蒂緹娜小姐對領主大人的忠心耿耿。
不過他也感到自從領主大人離開之后,托尼格爾的日子的確一天比一天難過,這或許和南境的動蕩有關,但卻讓人難以對那位長公主殿下的能力產生信任。
這樣的日子令他感到憂心匆匆,雖然貴族與王室的爭權奪利與他們這些埃魯因的底層沒有什么關系,但沒有任何一個托尼格爾人愿意回到過去。
“隊長,我聽說北方的那支大軍都是怪物呢?”哨塔里年紀最小的哨兵盯著黑暗中暗紅色的火苗,黑沉沉的眼睛里好像也有一團火光,他看著咕咚咕咚響的茶壺蓋子,忽然說道。
“別瞎說,哪來的什么怪物?”
“我聽一個商人說的,他從北方來的,聽說北方的那些貴族老爺們勾結魔物,殺死了王長子,不然他們為什么要打到這里來?王長子明明已經和我們講和了。”
隊長瞪了他一眼:“無稽之談。”
不過他內心中同樣感到不安,安培瑟爾似乎確實發生了屠殺,許多從北方來到這里避難的商人們都惶惶不安。他們中有些人繪聲繪色地講起那場戰斗,場面慘烈不堪。
但這樣的流言也加重了托尼格爾的緊張氣氛。
小哨兵加了一根樹枝到灶中,火焰里爆出一團火花,他又問道:“隊長。你說尼玫西絲大人能不能贏?”
“當然,你在說什么屁話!”隊長沒好氣地答道:“我們有白獅衛隊,有穴居人,還有布加人的艦隊,埃魯因有誰是我們的對手?”
“可大家心里都沒底呢。你聽說了嗎,隊長,聽說叛軍們也有布加人撐腰呢。”
“布加人也分很多支,尼玫西絲女士不說過了嗎,參與叛亂的不過是其中很小的一支而已,等到其他布加人反應過來,他們就完蛋了。”
“萬一其他布加人還沒反應過來,我們就先輸了呢?”
“你哪來那么多廢話?”隊長沒好氣地給了他一個暴栗:“輸了就輸了,天又不會塌下來,再說領主大人還沒回來。等領主大人回來,這些家伙都算個屁!”
小哨兵‘哎喲’一聲,連忙抱住頭。不過隊長的話卻讓哨塔中安靜了片刻,所有人都停下交談,向這個方向看過來。
是啊,領主大人還沒有回來。
但他一定會回來的。
托尼格爾的每一個人都還記得帕拉斯的奇跡,記得安培瑟爾的力挽狂瀾,那是一個改變不可能為可能的男人,任何困難在他面前仿佛都是坦途。
那是一種近乎于盲目的信心。
一陣噼里啪啦的聲音忽然從樓頂上傳來,所有人都抬起頭。看到哈德良屁滾尿流地從樓梯上滾了下來,摔入下面的柴草堆中。
“隊、隊長,有人!”
“什么人?”隊長幾乎是瞬間站了起來,提起茶壺將里面的茶水倒在火堆上。‘嗤’一聲火星飛舞,煙霧升騰而起。外面的人馬上關上了門,有幾個哨兵已經從架子上取下了十字弓。
“是、是、是……”哈德良憋紅了臉,手舞足蹈地比劃著。
“,你給我冷靜一點兒,不就是敵襲嗎。”隊長一腳踹了過去,“說清楚,是不是叛軍的狗腿子繞過來了,如果是,我們就去干爛他們的屁股!”
“不、不、不是,”哈德良,連滾帶爬地爬了起來,比劃著說道:“是是是是……是領主大人!”
“什么?”
隊長差點以為自己聽錯了。
但正是這個時候,外面的門嘭一聲被撞開來,進來的正是留守在外面的哨兵,兩人都是一副見了鬼的神色。而在他們身后,正跟著走進來一位手持長戟,扎著長長馬尾的女士。
白葭默默地注視著格里斯河對岸的敏泰,天空中零星開始飄起了雪花,今年冬天的雪已經來得足夠晚,幾乎可以預見來年的干旱與蟲患,不過托尼格爾有德魯伊與他們的學徒們,可能還算稍微好一些,但在其他地區,日子就沒那么好過了。
冬日的雨雪冰冷刺骨,但她不過只在盔甲外面披了一層披肩而已,甚至拒絕了毛皮坎肩。來自于冷杉領的軍隊正在度渡口,但這些軍隊數量很少,其中的主力是駐扎于格爾斯的白獅衛隊第三大隊。
“你真不需要將穴居人和艦隊帶去嗎?安蒂緹娜小姐離開之前告訴過我,如果有必要,我可以將瓦爾哈拉的一部分授權給你的。”光靈莫妮卡在她身邊說道。
白葭搖了搖頭:“這只是為了掩護敏泰領撤退而已,并不是要與叛軍決戰。”
“那么什么時機才是最好的時機呢?”
“至少等我們弄明白了對手究竟是誰。”
“不僅僅是布加人嗎?”
白葭點了點頭。
這一個月以來,白山之災的消息終于像是瘟疫一樣在大陸上蔓延開來。
布加人從四境之野退出會談的消息震動了整個沃恩德,而亡靈與風精靈的矛盾也因此而激化。但埃魯因人卻無暇關注這些距離他們還很遙遠的事情,王長子列文·奧內森在鵜鶘堡附近失去下落,幾乎是一夜之間,便引起發了北方貴族的不安情緒。
但他們還沒來得及表示自己的抗議,一支發端于燕堡的神秘軍隊便已經揮師南下。僅僅在半個月之內,它就連接攻克了科爾科瓦、灰山與西法赫,并將埃魯因海軍與白獅軍團分別圍困于雅尼拉蘇與巴爾塔。
到沉眠之月中旬,這支軍隊便已經兵臨安培瑟爾城下。
而正是這個時候。誰也不曾想到薩薩爾德人的灰法師竟會公然撕毀神圣盟約,插手干涉凡人國度的內戰。于是在布加人的背后推動之下,讓德內爾內亂爆發。
蘭托尼蘭、讓德內爾以至于西爾曼一線的交通與通信至此完全中斷,而失去了后方的安培瑟爾與弗拉達領也相繼宣告失守。
公主殿下與小王子失去了聯系。音訊全無,白獅軍團的第一縱隊在安培瑟爾盡忠職守完成了他們的職責,第二縱隊還被阻攔在弗拉達另一面的西法赫,而王立騎士團則在弗拉達遭遇慘敗。
好像是一眨眼的功夫,白葭發現自己就要孤立無援地面對這這一切。
她得到的最后消息。是關于那支神秘大軍的兵鋒越過弗拉達—佩斯,直指向托尼格爾北方的要塞帕拉斯的事實。
白葭明白,帕拉斯的淪陷也不過時間上的問題,布蘭多從未在那個方向上布置過真正的防御。托尼格爾防線的核心,有也僅有瓦爾哈拉。
但瓦爾哈拉是否真的足以依仗呢?
隨著那支大軍南下與讓德內爾叛軍的合流,讓白葭逐漸看清了整個事件背后的輪廓。
雖然一些人信誓旦旦地聲稱北方的貴族們與惡魔勾結,另一些人則認為那是來自于燕堡的篡位者的叛軍,甚至還流傳著有關克魯茲人陰謀詭計的種種傳聞。
但白葭已經可以嗅出叛軍背后薩薩爾德聯盟的氣息——歷史開始復軌了,巫師戰爭正如期而至。但這場戰爭中還存在著第三方的力量,這與她所知的歷史并不符合。
關鍵的因素在于燕堡。
那支發端于燕堡的神秘大軍。
在白葭對于那個夢境的記憶之中。燕堡對于她來說唯一的記憶,便是那片水晶森林。是晶簇,她感到自己已經找到了這個戰場之上的第三方,薩薩爾德人比歷史上更早與黃昏之龍結盟了。
但它們為什么會對區區一個埃魯因大動干戈呢?
白葭忽然想到了芙蕾雅帶回來的,那些布蘭多——蘇菲帶給她的話。難道說埃魯因之下真的隱藏著什么秘密?
否則為什么它如此的得天獨厚?她還記得當地人對于黑月墜亡當日的描述,那沖天而起的光柱,讓埃魯因在那場災難之中幾乎蒙受了最小的損失。
“要是蘇菲在這里就好了。”白葭不由得喃喃道。
她不知道自己要怎么才能夠在這場戰爭之中取勝,在帕拉斯對面是薩薩爾德人、異教徒、黃昏的爪牙以及南境的叛軍,一個幾乎不可能戰勝的龐大聯軍。
而且她還還得寄希望于公主殿下能夠平安無事。
“你看起來很為難?”
“自然很為難,埃魯因的對手從來不是為了薩薩爾德人這樣等級的敵人而設置的。至少現在不是。”
“我們可以借助茜小姐送回來的那枚石板,塔瑪先生已經暫時把它借給我用了,它可以輸送遠超過安蒂緹娜小姐提供的魔導引擎組的魔力,只需要再一點點時間。我就能完成下層網絡的充能了。”
莫妮卡答道:“到那時候,我們或許會更有底氣一些。不過前提條件是尼玫西絲小姐,你必須得保護好自己,因為眼下瓦爾哈拉只有你才擁有最高權限了,如果你不在的話,我沒辦法指揮這座要塞作戰。”
“我會的。”白葭答道:“放心,這次行動很安全,僅僅是掩護雷托先生他們撤離而已。說實話,我不愿意動用瓦爾哈拉的力量另有原因,我是公主殿下身邊的人,你應該明白的。”
“我不太明白你們人類的想法,”莫妮卡搖了搖頭:“不過我也支持打防御戰,這對世界樹的消耗要小得多。”
白葭點了點頭:“三天之內我應該就會返回,歐弗韋爾伯爵已經確認過叛軍的動向,應該足夠為我們爭取三天的時間,即使有什么問題,我也可以提前撤離。”
“但愿如此,”莫妮卡從自己的口袋中拿出一枚人類小指頭大小的寶石,雙手捧著它交給女騎士道:“不過你最好帶上這個。”
“系命寶石?”
“正是,如果你遭遇危險,我會想辦法讓風射手或者是穴居人來接應你。”
白葭點了點頭。
她看到最后一隊士兵涉水過了河灘,一松馬韁,微微夾緊了馬腹,讓坐下的戰馬開始向前走去。她回過頭對莫妮卡說道:
“那么祝我們好運吧,莫妮卡。”
莫妮卡點了點頭,看著女騎士沖入雨幕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