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梅蒂莎的視線之中,一行裝束奇怪的騎士早已引起了她的注意。那些騎士們停在路邊,皆在馬上駐足觀看,他們臉上的神色各異,不過大多帶著些許好奇。
在托尼格爾鄉下,除了白獅衛隊與布蘭多身邊的屬下之外,很少能看到這樣衣甲鮮明的騎士。不過就算是白獅衛隊,也不會在胸甲上飾以火焰紋章,再說以她們的甲胄制式,也并非是埃魯因本地的風格。
相反,他們身上的的甲胄整體呈現出一種暗紅色,并飾有較多的毛皮與角質因素。這是典型的克魯茲人的鎧甲風格,鎧甲的顏色也緣自由克魯茲本土出產的鋼鐵摻雜有較多的火元素的緣故。
“來了些奇怪的訪客呢。”梅蒂莎微一沉吟,就明白了對方的身份。
不過這個時節,托尼格爾怎么會出現克魯茲的使節?
勞倫娜放下遮住陽光的鐵護手,眺望著遠處的風車磨坊與大片大片的農地。不過她的目光掃過防務廢弛的冷杉城堡,稍微露出有些輕蔑的神色——冷杉堡從格魯丁時代起就缺乏修葺,布蘭多也不過將它作為一處暫居的住所,沒有將之重新粉刷一新的打算,因此這位來自克魯茲的女騎士輕易就能看出這座殘破的城堡千瘡百孔的漏洞。
“沒想到越往南,埃魯因鄉野還有這樣的地方。相比起來,我們去過這個王國北邊的一些地方,現今的景象還遠遠不如這兒繁榮呢。不是說于松往南,就只剩一片貧瘠的荒野了么?”
她喃喃自語,反倒是被近處正在舉辦的冠軍競賽吸引了目光。冷杉城外人頭攢動,使他回過頭,仔細觀察著那些正在上場的騎士們。
“你們看到的記載都是幾年之前的文獻,說不定有什么變化也并不奇怪。”一個的女性嗓音回答她道。
勞倫娜沒有轉頭也知道這是誰的聲音——毫無疑問這是一個十分具有特點的嗓音,因為無論從那一方面來評價,它都叫人印象深刻——不疾不徐的語調顯得沉靜優雅,只要一聽之下就叫人無法忘懷。
仿佛聲音的主人在說出這樣的話來,就早已經過了深思熟慮的感覺。
如果布蘭多在此,必定會認出聲音的主人。那個被眾多克魯茲騎士保護在中間的女士,從外表看不過十八九歲的年紀,卻有一種與年紀不相符的神秘與性感,正是在黑森林中與他有一面之緣的克魯茲帝國宰相之女德爾菲恩。
宰相千金靜靜地觀察著這里的一切,一頭黑色的長發如同綢緞般垂下,她的眼睛仿佛天生蘊含著神秘,給人一種看不穿的沉靜氣息。
她在馬背上,顯然吸引了最多的目光,畢竟這樣的美貌不要說在托尼格爾,就算是在埃魯因與克魯茲最繁華的地區也很難見到。以至于本地的領民也忍不住要多看了她兩眼,他們的好奇緣自于這個世界上竟有比領主大人的未婚妻與公主殿下還要美麗的女人。
不過德爾菲恩穿著克魯茲人貴族文官的長袍,到更像是外交使節,她的長袍染成深紫色,而不是在信奉炎之圣殿的地區常見的金色或者紅色,這樣一身行頭更說明了她的身份。
“德爾菲恩小姐,你知道一些什么嗎?”勞倫娜回過頭問道。
德爾菲恩點了點頭:“據我所知,那位伯爵大人也是在不久之前才出任此地的領主。因此這里的改變很可能與他有關。”
她很平靜地回答道,只是在提到布蘭多時,才微微停頓了一下。
勞倫娜看了這位宰相千金一眼,想了想沒有說什么。她知道在黑森林中德爾菲恩心儀之人間接因為那位他們將要見到的領主大人而喪生,她這次主動前往,只怕不是僅僅是為了來送信那么簡單。
女騎士換了個話題假裝問道:“是他?沒想到這位領主大人在政治上也擁有如此杰出的天賦,聽說他還很年輕吧?”
“是的,十分年輕。我曾經與那位伯爵大人有過一面之緣。”德爾菲恩淡淡地說道:“不過要說施政的天賦恐怕未免言過其實,那位伯爵大人掌握了托尼格爾的銀礦,聽說最近又發掘出一個水晶礦,眼下的一切,不過是依靠財富堆砌出來的一時虛幻罷了。”
“我看也是,這不過就是場三流的比賽而已。不過還好,至少挺熱鬧。”坐在勞倫娜身后年輕的騎士打了個呵欠,甚至無趣地看著眼前的景象。不過他又強打氣精神來:“但看來我們運氣還算不錯,正好撞上這些鄉巴佬的慶典,說不定本地的領主大人會知情識趣招待我們一頓豐盛的晚宴,自從離開安培瑟爾以來,我嘴巴里的味道快要和雜草為伴了。”
“什么雜草,那是野菜。”勞倫娜沒好氣地橫了這家伙一眼。
若是隊伍中的其他騎士,自然不敢在她這個騎士長面前如此放肆。但眼前這個人正是皇帝陛下的弟弟,巴拉諾親王的嫡長子,同時也是她的未婚夫。
本來此次行動并沒有他的名額,不過這家伙還是借口保護她為由一路跟了上來。瑪莎在上,天知道她根本不需要這家伙的保護,作為蒼穹之青軍團的一名正式的騎士長,她的實力打這家伙兩個還有多。
不過勞倫娜最后還是嘆了口氣,作為政治婚姻,她對對方雖無太多好感,但也沒有太多惡感。這家伙雖然性質惡劣一些,但比起王都的某些貴族子弟,還算是勉強可以入眼。
年輕的騎士聳了聳肩:“好吧,你說了算。”他看了看四周,又說道:“不過不知道晚上有沒有傳說中的篝火晚會,想想看,說不定會有熱情似火的山民少女看上在下呢。”
“真是令人期待啊,”他回過頭,提高音調道:“你說是么,勞倫娜?”
女騎士冷冷地答道:“夠了,菲拉斯,你別惹事。在這里可沒人在意你是誰的繼承人,你最好清楚這里的領主是誰。”
她的口氣不善,顯然這家伙一路上已經給她找了不少麻煩。不過勞倫娜也很清楚,自己的話對于對方未必有什么約束力,好在這里只是埃魯因,不是在克魯茲境內。在這個小王國,當地的領主想必也最多不過只會將他們的不滿在口頭上表達一下抗議罷了。
“我當然知道,那位伯爵大人這次在安培瑟爾可是出了大名,害我們吃了一個大虧,花葉公爵與諾什克大公不都說過么,我們克魯茲人近百年來還沒丟過這么大的人,這樣的‘大恩’克魯茲人自然會牢牢記住……”
菲拉斯正信口開河,忽然看到勞倫娜正冷冷地盯著自己,連忙打了個寒戰:“好吧,我明白……看在維羅妮卡大人的面子上,我不會去找他麻煩的。雖然我還答應了法伊娜那小丫頭……好好好,我明白了,我聽你的,親愛的勞倫娜小姐。”
“菲拉斯,若不是看在你父親的面子上,我真不想嫁給你。”女騎士冷冷地答道。
“我知道,我知道!我不說了,還不行么?”年輕的騎士趕忙平息自己未婚妻的怒火,至少他還清楚,能娶到這位王都的天才、公爵之女也是他的榮幸呢。
女騎士以為這隊伍中闖禍的源頭終于消停了一會,她回過頭去想要找到本地的領主。但沒想到還沒來得及松一口氣,就聽到對方再她身后長長地吹了一聲口哨。
“勞倫娜,看那邊!”菲拉斯吹了一聲口哨,忽然興奮地大叫起來。
通常來說,這位大少爺興高采烈的時候,就不會有什么好事發生。果然勞倫娜回過頭去,就看到 不過勞倫娜才剛回過頭去,還沒來得及松一口氣,馬上就聽到菲拉斯長長地吹了一聲口哨。,一大群人正擁簇著一個小姑娘沿著大道走過來。
不過她不得不佩服自己未婚夫的眼光,因為那的確是個難得一見的美人兒,少女不過十六七歲的樣子,就像是許多鄉下的女孩子一樣為了方便干活兒將頭發挽起露出光潔如玉的額頭,不過對方穿著一件厚厚的、在埃魯因南方一帶十分常見的行商皮裝,站在人群中就顯得十分獨特,給人眼前一亮的感覺。
“菲拉斯,你別去招惹別人。”勞倫娜知道自己的未婚夫其實很在意自己,但好動的性子讓這家伙總是忍不住去沾花惹草,但也僅僅限于口頭上占便宜而已。
這家伙曾經在某個千金小姐身上吃了大苦頭,但卻沒有一絲要吸取教訓的樣子。
她的話顯然沒產生一點作用,因為菲拉斯已經完全來了精神。他把口哨吹得響亮極了,自從離開帝國以來途經如此多的地區,他還從未在某處見過如此出色的女孩子——當然,除了自己的未婚妻與那個沾不得的帝國宰相的千金之外。
我們來自克魯茲帝國年輕的親王之子所看到的自然是羅曼,商人大小姐從廚房好不容易挽救出幾塊烤肉之后,跑出來發現沒了布蘭多的影子,于是干脆一個人繼續沿街兜售起麥酒來。
由于常年在外拋頭露面,因此冷杉領民幾乎大部分人都認識這位極為親切的領主的未婚妻。倒也沒人敢占她便宜,反倒是笑瞇瞇地買走她手中的麥酒——能喝到領主夫人親自兜售的麥酒,也是一種殊榮呢。
不過羅曼一只手擰著個空盆子,一只手舉著不知道從那里騙來的銀精靈公主的號旗,一邊開心地與周圍的人們交談,顯然絲毫沒有注意到這邊克魯茲人的騎士們。
當然,這也不怪她。畢竟在現下這個熱鬧的時節,到處都是身著節日盛裝的騎手與儀仗兵,對于一般的領民來說,也不見得有多少人能分得清楚克魯茲人的鎧甲與埃魯因自己的制式鎧甲究竟有什么不同。
對于我們的商人小姐來說,當然也就更加分辨不出來了。
反正反正他們都穿得像是鐵皮罐頭,又沒有精靈尖尖的耳朵,看起來都一個樣不是么。何況誰會想到克魯茲人的騎士會出現在這個偏僻的地方呢?
直到她面前出現了一片陰影,好像遮住了太陽,羅曼才微微一愣抬起頭,看到了擋在自己面前高頭大馬的克魯茲騎士。
菲拉斯驅馬來到羅曼面前,他一只手勒緊韁繩,轉過馬身。由于這一手玩得十分漂亮,以至于周圍幾個來自其他地區的騎士都喝起彩來,菲拉斯自己當然也十分滿意,在他的一貫印象當中,用這一手來震懾幾個埃魯因的鄉巴佬已經完全足夠了。
“美麗的女士,能榮幸地得知你的名字么?”
他抬起頭,想看到想象之中崇拜的神色。他在苜蓿之野,以及這一路上以來經常玩弄這樣的把戲,早已是駕輕就熟,每一次都穩穩地賺得不少喝彩與眼球。但這一次,菲拉斯卻發現自己注定要失望了。
因為他瞇起眼睛,發現自己面前這群埃魯因的鄉巴佬不是崇拜——而是用一種類似于看傻子一樣的眼神看著他。
那眼神好像就在說——這從那里鉆出來的鄉巴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