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上就算是沒有危險,在這里旅行也是一件純粹的體力活,昨天第一天到這里時還好,事實上算上他們在馬爾塔哈停留的時間,他們也只不過在沼澤中行進了半天而已。而馬爾塔哈是建立在一片高地之上,小鎮周邊的環境也遠比沼澤深處要好得多,而到了今天,深入沼澤之中,麻煩接踵而來,加上體力衰減,德爾菲恩很快便有些不支起來。
為此布蘭多特意放慢一步,讓凰火和柳先生幾人走在前面,他來到德爾菲恩身邊,看著滿頭大汗幾乎有些虛脫但還咬著牙不吭聲的宰相千金,不由得搖了搖頭,心想難怪她會說在玲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至少在逞強這方面來說,兩人的確是如出一轍。
“大人對我這個惡毒的女人拖拖拉拉的速度感到不滿了么?”察覺到布蘭多的到來,不等對方開口,德爾菲恩已經虛弱地笑了一下,自嘲道。
“我在你心中有那么用心險惡?”布蘭多沒好氣地答道,他本來是有意想搭一把手,但被如此形容還是讓他有些不滿,雖然他明知道對方可能是故意的。
“難道不是么,大人不是處心積慮要把我從身邊趕走?其實我也明白,男人都是這個樣子的,吃干抹凈之后,便把失去了利用價值的女人丟到一邊,讓她自生自滅最好。”
“什么叫吃干抹凈?”布蘭多差點沒一腳踩空,一個趔趄——還有這說法怎么和昨天晚上不一樣了?他忍不住有點目瞪口呆地看著這個女人。
德爾菲恩看他呆呆的表情,忍不住噗嗤一笑,她本來就是魯施塔的第一美人兒,雖然之前與布蘭多交惡,但此刻放下心防之后——又或者特意為之,但至少這一笑,讓布蘭多意識到她帝都之花的名頭絕對是實至名歸。
宰相千金本就體態纖長,雪白的脖子極為漂亮耀眼,即使是穿著羊首教徒的長袍也無法完全遮掩她的美貌,她微笑的時候,那種溫暖的笑意仿佛從紫色的眸子滿溢而出,這種溫暖可以感染人心,讓布蘭多心中都不禁微微一動。
但這微微的心動也令他心中警鐘長鳴,不怪他膽小,實在是對方的之前的惡劣前科,讓他心中還隱有余悸。
偏偏他還拿對方沒什么辦法。
事實上經過這些日子以來的相處之后,尤其是對方真心實意地幫助他很多次,再加上昨天夜里那次長談,他就明白自己不可能再簡簡單單地區處理對方的去留甚至生死。
“和你開玩笑的,大人,”德爾菲恩抿嘴笑道:“我當然還記得昨天說過的話,我那么令大人厭惡,到時候一定會離開的。”
不知道為什么,聽對方這么說,布蘭多心中卻一點沒有原本預計的輕松的心情。本來擺脫了這個心機深沉的女人,他理應當感到高興才是,就算不高興,起碼也應該松一口氣。
可不知為何,他非但沒有感到松一口氣,然而感到有些不舒服。
宰相千金留意到布蘭多的神色,微微一笑,她仿佛有些開心,但神色很快又黯淡了下去。原本還想再調侃這位托尼格爾的伯爵大人幾句,但話到了嘴巴,卻又沒什么心情再說出來,便沉默了。
“……需要幫忙嗎?”
布蘭多沉默了片刻,才干巴巴地問道。
“大人打算怎么幫我呢,扶著我前進?”宰相千金眼珠子一轉,詢問道。
布蘭多想了一下,覺得這個提議有點蠢,他扶著這位宰相千金前進,好像除了可以揩油之外并不會對對方眼下的處境有額外的幫助。
他原本想的是直接提著對方飛起來,就像是他曾經對因斯塔龍和房奇做過的那樣,不過他忽然發現自己的想法有些欠考慮,至少這對一位女士來說實在是太失禮了。
“瞻前顧后,可不像是伯爵大人會干的事情?”德爾菲恩答道:“大人在安培瑟爾一戰時向帝國發起挑戰的勇氣,現在哪兒去了?”
布蘭多看了她一眼,忽然靠近她身邊,微微躬身,一只手穿過她的膝彎,一只手托住這位宰相千金的后背,然后直起身來,在宰相千金的驚呼聲中,將對方橫抱起來,然后向前方飛去。
德爾菲恩大約完全沒想到布蘭多會這么做,臉上少見地露出吃驚的神色來,但她蜷縮在布蘭多懷里,猶豫了片刻,便沒有再開口,只是默默將自己的臉頰貼在后者的胸膛上。
“伯爵先生,”她低聲說道:“如果有一天,我在帝國混不下去了,你會收留我嗎?”
“作為朋友,冷杉領隨時會為你敞開大門。”
“謝謝。”德爾菲恩目光閃動,但又有些遺憾。
一兩個鐘頭之后,布蘭多一行人總算在馬爾塔哈南面遇上了房奇,這家伙雖然沒有把自己給弄丟,不過不出布蘭多的預料,在過去的這一夜里,對方過得可不算好。
首先的問題便是沼澤中的蚊蟲,這個看起來最微不足道的問題其實才是陶奇克沼澤入夜之后旅人最大的麻煩,在完美軀體之下,隨著實力增強人的體質也會隨之增強,而體質的增強可以讓人的免疫系統增強,可以大大地提到肌體的恢復能力與對于各種疾病、毒素入侵的抵抗能力。
強悍的體魄可以讓人在面對蚊蟲叮咬時完全不懼會感染任何疾病,事實上入侵的細菌和異種蛋白還沒有經過第一重防線就已經在免疫系統的抵御之下全軍覆滅,可惜不感染疾病是一回事情,但是該有的步驟一個也不會少,肌膚會紅腫起包,雖然在要素之上實力的加持之下恢復得極快,但一樣會感到不適和痛癢。
不管房奇在要素之上多強,只要他沒有走到完美軀體的最后一步,那么就不可避免地必須面對這些凡夫俗子都要面對的問題。
布蘭多知道這個自大狂在進入沼澤之前根本沒有作任何準備,因此昨天對方在提出那個要求時他才會那么古怪,他們昨天夜里在有驅蟲藥的情況下還苦不堪言,更不用說這家伙獨自一人在野外待了一夜,他簡直可以想象這家伙的境遇有多凄慘。
事實上他不怕對方會一個人獨自逃走,也有這個原因在其中。
當看到房奇將臉和手還有身上任何一處裸露在外的肌膚裹得嚴嚴實實出現在他們面前時,連凰火都忍不住笑了,這家伙的打扮在布蘭多眼中簡直像是前一世的恐怖分子,兜帽之下只留一對眼珠子在外面滴溜溜地轉,還順帶惡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想來是想明白了自己又一次上了惡當。
“你這個該死的家伙,”房奇一看到他,就忍不住開口道:“你是不是故意沒有提醒我?”
他的聲音在蒙布之下,有點甕聲甕氣,連瑪格達爾公主都忍不住向這邊看了一眼,心想這家伙究竟遭遇了什么非人的待遇。只有德爾菲恩因為才從布蘭多懷里掙脫下來,一時間心情還沒有平復,臉上竟罕見地露出了一抹殷紅,沒有閑暇注意到這邊發生了什么。
布蘭多心中偷笑不已,房奇這一身裝束他再熟悉不過,前世第一次進入沼澤冒險時,他沒有看學姐發在BBS上的攻略,結果忘了帶一些必要的東西,在沼澤中旅行了沒出兩天,他當時也是和房奇一模一樣的打扮,結果被旅團中的其他人嘲笑了好長一段時間。
對于當時他的經歷,百葭學姐只有兩個字:活該。
而現在,這也正是他要對這位自大狂想要說的話。
“提醒你什么?”他問道。
房奇三兩下扯下蒙在嘴上的‘圍巾’,但忽然意識到自己并非是對方的對手,只得悻悻然道:“驅蟲藥,給我。”
布蘭多搖了搖頭,但沒有為難這家伙,事實上如果一天之前房奇能主動提出來,他也不會藏私,不過既然這位天才先生目空一切,他也不介意給對方一個難忘的教訓。
倒是經過這個小插曲,房奇似乎總算意識到了自己似乎也并非是無所不能的,又或者吃人手軟拿人手短,在從布蘭多哪里得到了‘救命’的小玩意兒,這位天才先生總算消停了許多,不再一個人獨自行動了。
和布蘭多預計的差不多,瑪達拉女王給他們的地圖十分精細,從馬爾塔哈到哈德蘭之間的道路雖然泥濘難行,但直線距離并不算太遠,而且有些地方竟然還存有龍王之年以前商人在此修筑在沼澤中的棧橋。事實上在羊首教徒占據這片區域之前,哈德蘭曾經是有人居住的,不過那都是近半個世紀之前的事情,目前這些棧橋大部分都已經風化腐爛在沼澤中,只有極少的一部分存留,可以充當旅人的路標。
沿著這些人工路標前進,一行人果然在第二天清晨趕到了哈德蘭,不過越靠近這座陶奇克南方的港,一路上遇上的羊首教徒便越來越多。仿佛真是如馬爾塔哈那個旅店老板所說,這一次羊首教徒在哈德蘭舉行的活祭儀式規模宏大,附近幾個地區的羊首教徒都受到感召,聚集到了此地。
事實上在他們連夜跋涉時,就遇到了好幾撥同樣夜行的羊首教徒,雙方雖然沒什么交集,但從那些羊首教徒的穿著看來,布蘭多發現這些羊首教徒中有些似乎還不僅僅是來自于亡月之海周邊區域。
這說明這場活祭已經準備了相當長的時間,而消息也已經傳出去很久了。
不過這對布蘭多等人來說,顯然算不上是個好消息,因為他們來這里并不是來參加這個什么勞什子活祭,而是為翡翠之謎。
對于這個活祭儀式,他們一丁點兒也不期待,說不定順手破壞一下還差不多。但聚集在此地眾多的羊首教徒,卻是一個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