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爾菲恩在被押走時顯得格外的安靜,只是一直用毒蛇般的眼神盯著他,讓布蘭多有點不寒而栗。說實話,若不是顧忌與維羅妮卡的關系,他真打算將這女人處死。反正與帝國宰相的交惡都是必然的,他想克魯茲人也未必真敢為了一個女人向埃魯因宣戰。
勞倫娜眼睜睜看著德爾菲恩被押走,這位女騎士想說點什么一時卻無法開口,作為帝國的使節被這么處置自然會令人有些不滿,可問題是她自己似乎也沒有什么不滿的資格。
她想了半天,才有些虛弱地說道:“領主大人,我希望你能謹慎地考慮與帝國相處的方式。”
“我自然明白,但那也要看是誰。敵人與朋友,我自然分得清楚,只能說維羅妮卡大人這一次選擇了一個錯誤的人來完成一個錯誤的任務。”布蘭多答道。
他向夏爾打了個手勢,被法術禁錮在椅子上的勞倫娜與菲拉斯頓時感到身上一松,女騎士還好,還能維持鎮定。但她那個未婚夫卻忍不住立刻長長地出了一口氣,有點害怕地盯著布蘭多。
因為口花花的原因他一路上在那位宰相千金手上吃了不少虧,但沒想到那么恐怖的女人竟然就這么被這個簡直缺乏人性的家伙給關到黑牢里去了。他想了一下,換作是自己的話,肯定舍不得這么干,德爾菲恩的美貌在整個帝國都是出了名的。
想到這一點,菲拉斯忍不住又有些畏懼地看了布蘭多一眼。在他眼中,已經認定對方恐怕就是那些傳說中蠻荒里的野蠻人——不,應當叫做酋長。無論是多美的女人對于對方這樣的粗魯之徒都是毫無意義的,在一些騎士小說中甚至提到這些野蠻人似乎更喜歡男人。
年輕的騎士思路發散到這個程度忍不住多看了一直用法術控制著他和勞倫娜的夏爾一眼,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
布蘭多當然不知道自己面前這個歷史上就出了名的‘笨蛋、并且運氣好得近乎逆天的吃軟飯的小白臉’腦子里面正在轉著某些詭異的念頭——這個頭銜可不是他給對方取的,而是歷史上這位號稱克魯茲第一狗屎運騎士真實的頭銜。首先他擊敗了眾多來自克魯茲境內各大貴族家族優秀子弟,娶了勞倫娜這個克魯茲未來最天才的美少女——勞倫娜未來在克魯茲的成就甚至可以與芙蕾雅在埃魯因比肩,而且由于起點更高,她成就也遠遠不止于此。如果他沒記錯的話,勞倫娜后來可是和法伊娜一起繼任了蒼穹之青正副軍團長的職位。
這本來就足夠令人大跌眼鏡,但菲拉斯的好運還不僅僅如此,與其他所有在陰謀詭計之中成長起來的貴族子弟不同,這家伙繼承爵位的過程可以稱得上是一帆風順,作為巴拉諾親王唯一的子嗣,沒有任何競爭對手甚至連來自旁支的壓力都欠缺,這樣毫無波折的世爵之路可謂是令所有周圍的人都足以嫉妒得紅了眼。
后來我們的騎士先生又在皇帝陛下的號召下參加了圣戰,然后奇妙地在槍林彈雨的第一線度過了相當長一段時間的‘東線無戰事’的經歷之后,又莫名其妙地迎來一系列匪夷所思的勝利,最終他積累的戰功竟然讓他登上了帝團長的寶座。
被人們稱之為撿來的軍團長。
再往后,時間流淌,菲拉斯先生早已權傾一方,而他的故事也早已成為流傳在吟游詩人口中最傳奇的故事。
現在,這個傳奇故事中這對傳奇的夫婦就坐在他面前,他們——而今勞倫娜還不過只是維羅妮卡手下一個小小的騎士長,而菲拉斯更是還是個游手好閑的紈绔子弟,兩個人的旅程甚至還沒有開始起步,而他在他們面前反倒更像是一個傳奇人物。至少安培瑟爾一戰之后,布蘭多在克魯茲的名聲絕不僅僅限于一個劍圣那么簡單。
布蘭多仔細打量著這兩個人,過了好一會他才重新拿起桌面上的信封,看了一眼之后開口問女騎士道:
“勞倫娜女士,我能請教一下——克魯茲人是什么時候察覺這件事的?”
勞倫娜看著他,微微一怔就反應過來對方再詢問什么,她皺了一下眉頭,一副公事公辦的神色答道:“兩個月前,大人。”
這一問一答,其實說的正是維羅妮卡給他的來信上第二件提起的事情。相比起第一件事情的不痛不癢來說,這第二件事在布蘭多看來要棘手得多。
事情還得從安培瑟爾之戰開始說起。在那場戰爭之中埃魯因人最終粉碎了三座火焰之扉,讓惡魔們滾回了硫磺之河下的老家——當然,這部分的故事布蘭多也是親身經歷。惡魔的大軍被擊潰后四散逃竄,然后又為銀精靈和高地騎士、以及后來趕到的工匠巫師徹底驅散。
但仍有一小部分存留下來,逃入埃魯因的山野之中。這一小部分卻給克魯茲人造成了一個巨大的麻煩。
本來自從克魯茲人迫于顏面問題從安培瑟爾港徹底退走之后,整件事應該因此而告一段落。
但恐怕任何人也無法想到,歷史會在之后如此發展。
大約在朔花之月后,來自炎之圣殿的僧侶在徹底整理戰場之后發現,三座火焰之扉都有不同程度的缺失。這些缺失的火焰之扉很快被送回克魯茲給那些高階神官們進行辨認,只不過半月后,一個整個炎之圣殿都籠罩在噩夢之中的消息被確認。
三座火焰之扉所缺失部分,差不多正好能組成一座新的傳送門。
于是事情已經很明顯了。也就是說至少有一伙或者多伙來自喬根底岡地下的惡魔、穴居生物、邪教徒或者類似的什么東西拿著這些殘片正準備在埃魯因境內進行一些不那么妙的事情。
對于炎之圣殿來說,這簡直是個荒謬的笑話。
或者說簡直是一個響亮的耳光打在炎之圣殿的顏面上。連布蘭多看到這個消息時都忍不住有點哭笑不得,更不用說其他人——雖說炎之圣殿被萬物歸一會滲透是一個近乎公開秘密,但他也沒想到對方竟然膿包到這個程度。
也難怪克魯茲帝國的權力核心一日比一日更加偏向王權,面對如此膿包的敵人,那位白銀女王陛下想不贏實在有些困難。
布蘭多默默地想了一下,然后抖了抖手中的信紙,現在他心中幾乎可以確定,維羅妮卡這會兒一定是寢食難安。如果可以的話,只怕那位軍團長大人寧愿不要把這封信送到他手上,克魯茲人數個世紀以來恐怕都沒丟過這么大一個臉,而且還是連續丟臉。
但問題是,現在有一伙人正拿著這些傳送門的碎片到處流竄,隨時可能找到一個能量核心將傳送門重新建立起來。維羅妮卡不可能視而不見。
這對埃魯因來說其實算不上是一個嚴重的問題,畢竟他們能解決三座傳送門,就自然能干掉一座殘缺不全的臨時傳送門。但對于炎之圣殿來說就是個大麻煩,無論這些邪教徒將這座傳送門在什么時候建立起來或者說建立在什么地方。
那怕是建立在埃魯因隨便那個鄉下一座豬圈里,恐怕炎之圣殿沒有半個世紀也別想再在其他幾大圣殿面前抬起頭來。至于什么圣戰,乘早休提,干脆直接掛起免戰牌把到手的利益拱手讓人說不定還更好一些。
何況面子問題還是其次,這樣的事件對于炎之圣殿的聲望打擊才是最大的,必然會導致許多人的信仰動搖。布蘭多可從不會以為炎之圣殿信徒中那些數量最為龐大的農民、手工業者有多么堅定的信仰,而信仰這個東西一旦崩塌,就很難重建。
但這還不是最大的災難。對于克魯茲人來說最壞的可能無疑是這些邪教徒將傳送門的碎片帶回克魯茲帝國,瑪莎在上,只要想象一下那個場景估計炎之圣殿的高層們晚上都要做噩夢。
更不用說惡魔們將這些碎片弄去研究、復制——雖然這個可能性很小,但一旦成功,估計炎之圣殿的高層們只有以死謝罪了。
若非是這樣嚴重的事態,恐怕高傲的青之劍圣女士也不會在字里行間希望他能以維護炎之圣殿為重。說實在話,布蘭多作為一個埃魯因人,克魯茲人丟臉他也是樂見其成,但維羅妮卡這么說,其實意思已經是希望他能看在過去的情誼上幫一把忙了。
要說現今埃魯因南境最有實權的人是誰,自然是擁有高地騎士、蘭托尼蘭大公與南方軍團諸多支持的他與公主殿下。因此這封信才會寄到他與格里菲因公主手上。
想到維羅妮卡,布蘭多就忍不住嘆了口氣。
說實話,那位克魯茲帝國的女軍團長給他留下的印象還算不錯。何況還有法伊娜,他知道私底下那位蠻橫的大小姐其實是把自己當成了朋友的。
“你們發現之后,蒼穹之青軍團就立刻進入了埃魯因?”他想了一下,又問道。
“不,事實上是炎之圣殿一位大人物委托維羅妮卡大人幫忙。具體是誰,我也不太清楚。因為這件事太過關系重大,因此即使是帝國內部也并沒有多少人知曉。”勞倫娜答道。
布蘭多忍不住搖了搖頭:“你們也知道關系重大,不過派來充當使節的人似乎有點欠缺考慮啊。”
女騎士微微一怔,馬上露出欲言又止的神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