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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卅八章 科學與制度

  錢謙益今上午本來在禮部議事,突然被急忙喊來之前根本就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到了門口遇到了常琨,是常琨好心告訴了他發生在洪武門外的事。這讓錢謙益頓感不妙。

  此時聽得元首問話,錢謙益忙:“元首,這些人終歸都是年輕人,自然是年少輕狂,年輕氣盛,做出一些出格的事情也是……也是能夠原諒的嘛……”

  “什么……能夠原諒?”李存真直勾勾地盯著錢謙益問道,“真的能夠原諒嗎?”

  “當然,元首心胸寬廣,能囊括江河湖海,何況是區區幾個書生?自然不在話下!”

  呸!不要臉!李存真心中暗罵:錢謙益你個老王八,要不是因為你們東林黨,南京能丟嗎?你和你的那個東林黨都干了些什么?你還好意思就職滿清的禮部侍郎,真是不要臉。現在在我這里大言不慚地“可以原諒”,原諒什么?你當我李存真吃素的嗎?

  “是啊,是啊!”李存真一邊點頭一邊笑著道,“我自然是不會和這些人計較的。但是,他們在金榜前面把行政和科學兩科的狀元給打了,我知道怎么回事,你知道怎么回事,可是底下人都知道怎么回事嗎?傳揚出去,別人會怎么?搞不好會認為我行政科和科學科低人一等,全是奇技淫巧,不值得重視。所以,狀元之才揍一頓就揍一頓。

  這兩科又是我列的,你讓下人怎么看我?必然會輕視我的。如果這個事情傳到滿清那里,貽笑大方不,滿清四處宣傳,詆毀我大明科舉,以后誰還能來應試趕考?國家大典豈非成了兒戲?”

  幾句話得錢謙益再沒了言語,半晌道:“不知道元首的意思是……”

  “在金榜下面,當著百姓的面打人,你讓百姓怎么看這些進士和舉子?怎么看我大明?怎么看我?不知道的都以為讀書人是流氓地痞,一個個不知好歹,喜歡群聚毆斗,以后又如何為子牧守四方?這個事非要嚴懲不可。”

  李存真還沒有自己的處理意見,錢謙益趕忙行禮帶著哭腔道:“元首,還請手下留情。這些人都是讀書人,只不過是一時激憤這才犯了大錯,某以為……某以為應當挽救……挽救……”

  “對!”李存真斬釘截鐵。

  這讓錢謙益大感意外,沒想到李存真竟然同意“挽救”,慌忙道謝:“錢某替眾學子謝過元首。”

  “不要忙著謝!”李存真一擺手道,“在金榜下面打狀元,這種事大明開國以來從未有過。再還是在洪武門外。洪武是什么?洪武就是祖宗,是君父,是!竟然毫無敬畏之心,胡言亂語尚且不可,居然動人,還打狀元,這就更加不可,這就是不孝!移孝作忠,移孝作忠不知道嗎?一個不孝之人,朝廷怎么用?這是大不敬!定然要治個大不敬的罪!”

  “啊……”錢謙益感覺頭嗚一下,聽是“大不敬”嚇得一陣哆嗦,口中失聲,半不出話來。

  過了好半,李存真輕輕咳嗽一聲,道:“不過嘛……雖然是大不敬,可是錢夫子你也了,我李存真寬宏大量,不至于計較太過,只不過這些饒功名全都要革除。”

  這是錢謙益早就預料到的了,沒有反對的理由,點頭稱是。

  李存真繼續道:“不過,這些人在進士科科舉中十屆不得參加科舉。”

  錢謙益聽罷也沒有太過驚訝,本來以為這些人終生不得再考,沒想到只不過是十屆不得再考。一屆三年,十界就是三十年。雖然三十老明經,五十少進士。但是三十年……三十年后還不知道死活呢。

錢謙益長長嘆了一口氣,也答應了。不答應也不校  李存真繼續道:“這些人必須去孝陵,思過三日。但是,這些人還可以參加科學科和行政科的科舉。”

  李存真之所以還讓這些人參加科學科和行政科科舉其實是有深遠用意的。

  在李存真看來,中國傳統儒學在本時空的十七世紀確實處于衰敗之中,需要添加新的血液才能繼續發展。

  后世不少人認為儒學從根子上就不行,真正了不起的是基督教,特別是宗教改革后的新教,更是新教當中的清教。

  后世的社會學三大奠基人之一,沖突論的代表人物馬克斯韋伯對全世界比較有代表性的宗教研究了一個遍,寫了關于宗教的一系列著作,李存真全都拜讀過。

  韋伯的代表作之一,也就是這一系列宗教研究的總綱,《新教倫理與資本主義精神》一書集中闡述了清教與資本主義的產生的關系。

  他認為,資本主義只能在新教,特別是清教背景下產生。東方的儒教、佛教、印度教和教是不可能產生資本主義的。也就是他認為資本主義是文化影響下產生的,不是卡爾馬克思所的在經濟影響下產生,更不是此后的奧地利精神分析學家西格蒙德弗洛伊德所的在性的影響下產生的。韋伯的觀點在此后一百年的時間里有很大影響。西方以此認為自己的文化從本根上就超出世界其他地方的文化。而不發達地區似乎也認可了這一點。

  其實,這是無稽之談。李存真穿越的2019年,中國已經崛起,印度有了長足發展,伊朗也穩步前進,反而是西方文化明顯呈現了衰落的趨勢。一切似乎都在證明,所謂的人種和文化優越性純屬扯淡。

  而且,在李存真看來,資本主義固然了不起,但是西方的崛起并不只是依賴資本主義,更是依靠發達的科技。資本主義和科學技術之間的關系不是因果關系,而是相關關系。也就是,資本主義不是科技發達的原因,科學技術的高度發展也不是資本主義的必然結果。這兩者之間只是具備一定的相關性罷了。

  封建社會和帝國社會固然對科技發展有一定阻礙作用,但是資本主義也并沒有完全解放生產力,照樣也阻礙科技發展。但是必須承認的是資本主義社會更有活力一些。

  李存真認為,資本主義社會并不必然戰勝帝國社會和封建社會。其實反過來才成立。一群揮舞拳頭的奴隸必然戰勝一群揮舞拳頭的農民或市民。

  但是實際情況是奴隸手中沒有火槍,而市民卻武裝到牙齒,所以奴隸在市民,也就是資產階級的前身面前,定然是一哄而散,不要打不過,怕是沒接觸就跑了。不是奴隸不夠猛,組織能力不強,也不是奴隸對自由的渴望不夠強烈,而是科技實在落后。

  資本主義解放了部分生產力,生產力解放后效率提升,生產飛躍,所以產生了大量的新武器。是新武器擊敗了舊社會。所以,馬克思:“火藥把騎士階層轟得粉碎”。馬克思卻從來沒釘頭錘武士刀砍翻了騎士階級。

  封建社會沒有火藥嗎?有!那么明朝一定打不過滿清八旗兵嗎?不一定。

  但是,如果不是政權的戰爭,而是整個社會的階級革命。那么,手工作坊那點產能無法滿足革命需求。所以本質上還是生產力的提升。

  如果能給大明王朝提高生產力,擴大產能,只要指揮官不是足夠愚蠢,在封建制度下拿著火槍的騎士打敗資本主義的市民階級不在話下,更不要滿清了。

  這一點別人可能不理解,但是李存真是清楚的。

  蘇聯解體,人們有很多種解釋,又是脫離群眾又是和平演變的。其實,最主要的是社會制度太先進,而生產力太落后了,兩個不匹配造成的崩潰。同樣,資本主義社會和先進生產力也必須匹配,否則資本主義也會崩潰。

  馬克斯韋伯枉稱社會學奠基人,這一點竟然不懂。還以為資本主義是清教之下的產物。豈不知,古希臘有上千城邦,各個城邦制度不同,雅典和斯巴達是奴隸制,而其他城邦也有實施的,也有實施社會主義的,更有實施資本主義制度的,然而他們無一例外全都崩潰了,是和資本主義比奴隸制落后嗎?當然不是!是生產力落后,支撐不了先進的社會制度!反而是落后的奴隸制更適應種族發展。所以,古希臘的雅典和斯巴達實施奴隸制崛起了,后來柯林斯和底比斯也崛起了,再后來是馬其頓。

  而民主制其實從頭到尾都是落后的!民主定然干不過集權,更干不過希特勒和斯大林那種極權主義。所以,打敗的是蘇聯,是極權主義打敗了極權主義。

  古希臘最著名,最被向往的城邦是雅典,因為雅典是民主制。但是,民主雅典不是寡頭斯巴達的對手,最強城邦是實施寡頭政治的斯巴達,伯羅奔尼撒戰爭中斯巴達最終戰勝雅典。而國王獨裁的馬其頓最終干倒了整個希臘。所以,民主效率低下,無法強大國家。

  后世歷史中,美國并沒有戰勝蘇聯,蘇聯制度太先進而生產力太落后了,所以資本主義的美國活了下來,蘇聯崩潰了。美國靠吃蘇聯的尸體實現了全球制霸!

  儒學或者按照韋伯的法叫儒教,本根上并不落后。后世的新加坡、韓國、日本和中國都實現了崛起,并且日益成為世界中心。十七世紀的時候從世界范圍來看儒學衰敗是沒有疑問的。這從一個側面證明,不管什么理論,都需要與時俱進。儒學必須注入新鮮血液才校而這個新鮮血液就是李存真的科學和行政。所以,李存真雖然革除進士科舉子們的功名,但是卻還讓他們考科學科和行政科,為的就是弘揚科學和促進制度發展。

  社會制度、文化發展、科學興起、制度改造,這些東西是一整套系統,絕對不是一兩個穿越者自身素質優秀,有先進的知識就可以實現提升的。

  他需要整個社會一起努力,不管是有目的努力還是盲目的努力,總之是要全社會一起,至少需要這個社會上前百分之二十的人努力才能拉動后面的百分之八十一起前進,實現全社會向前邁進。這些依靠一兩個穿越者是不可能實現的,穿越一萬次也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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