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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靖丁巳年己酉月癸卯日(公元1557年9月15日) 陰:

  夏雨潤開紅花落,冬雪融盡嫩葉生。

  那日于靈山之上,為了保住我與仲杰等人的性命,我不得不搬出俞慕龍作為制約。不想卻效果奇佳,鵠鳩非但沒有對我們下手,反而還給我升了職。

  我們于靈山回至石樓之后,很快便收到了噩耗。雖然胡宗憲百般求情,然而汪直還是在朝廷的授意下被正法。

  之后的發展,果然不出俞慕龍所料。汪直一死,汪滶便組織殘部對杭州府發起了總攻,而失去了汪直制約的海上眾倭寇,馬上分散于江南各地,不斷地燒殺搶掠,大明國再次陷入了混亂的局面。

  當然,雖然遺憾,但這一切已經無法挽回。

  我們回到石樓不久,鵠鳩便為我舉辦了慶功宴,宴會上正式宣布了我升為楊房房主的事情。宴會之上,除去岸查等人,唯有嫣紅真心的向我表示了祝賀,雖然她可能還不知道,那日她險些再也見不到我。

  而唯一讓我感到失望的是,仲杰因為槍傷未愈,并沒有出現在宴會之上。

  在那之后,身為柳房房主的我接到的任務無論難度還是數目均開始多了起來。

  當然,我這個人楊房的房主也不過是個名義上的稱謂罷了。畢竟比起仲杰與壽仁,我不過是剛剛入門不就的小角色罷了,整個索命門里,除去岸查、殷楓與荼獨之外,其余之人皆對我頗為不服。

  而由于申苑與他的部眾那日于村中全部死在了俞慕龍的手下,因此我雖為楊房房主,然而手下卻沒有一個門徒。

  鵠鳩曾說過如果我愿意可以隨時招募自己的門徒。但我心里明白,這不過是鵠鳩對我的試探,一旦我真的招募了我自己的親信,只怕第二日便會遭到鵠鳩的暗害。

  畢竟在他看來,我已經成為了可以威脅到他的人物。

  不過我對此倒是樂得清靜,對于我來說,一個人既不用發愁整個隊伍的部署,亦不用考慮隊員的心情,還能夠隨意自己的想法,何樂而不為呢?

  何況我也并非總是一人。一旦我所接的人物難度過高之時,只要對方愿意,我也是可以向槐房與柳房借調人員過來的。

  岸查、殷楓與荼獨自不必多說,最讓我感到意外的是,還有兩位朋友居然會愿意幫我,并且真心拿我當做房主看待。

  “大姐頭,我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就看出你不是個一般人。你看看,我沒說錯吧。你要是覺得自己當個光桿將軍實在沒意思,那天我去和我們房主說說,把我們哥倆調到你這里得了。”

  “行了吧你,別在這溜須拍馬了。還你早就看出來了,當初屬你說房主的壞話多。還有咱們房主雖然對咱們一般,但是你這屬于赤裸裸的叛變行為,會讓人對咱們哥倆不齒的。”

  “你快拉倒吧你,還對咱哥倆不齒。咱哥倆在槐房從房主到門徒,別說看不看得上咱們了,能有人記得槐房有咱倆這人就不錯了。”

  戴德與甘恩你一言我一語的在我的身邊不停地聊著天。這二人雖然呱燥,但每每有這二人之時,總是不會感到寂寞。

  “大姐頭,咱們這是要去哪里啊?”戴德問道。

  “涿鹿城。”我淡淡地回答道。

  戴德聽罷,眼睛一亮:“涿鹿城?那個地方我知道,可是中原一帶大大有名的城鎮。”

  涿鹿城,相傳乃是黃帝所統之軒轅部族所在之地。時南方有強悍的九黎族,在其首領蚩尤率領之下,與炎帝爭奪黃河下游地區,炎帝失敗,向北逃串,向黃帝求救,并結為聯盟。

  黃帝統帥炎、黃二部與蚩尤戰於涿鹿之野,在大將風后、力牧的輔佐下,大敗蚩尤,結果蚩尤被殺。

  涿鹿之戰後,炎黃兩部落發生戰爭,黃帝擊敗了炎帝。

  從此,中原各部落咸尊黃帝為共主。

  “戴德,我們這次可不是去游山玩水的,而是去完成任務的。”甘恩對著戴德說道。

  “話雖如此,不過大姐頭,這次的任務究竟是什么啊?為什么到現在都不曾見到梅堂給我們發放的資料?”戴德問道。

  我回過頭,微微一笑:“因為被我撕掉了啊。”

  甘恩與戴德頓時停下了腳步,同時喊道:“什么?撕了?”

  我笑道:“一到這個時候,你們的默契還是可以的嘛。”

  戴德叫到:“大姐頭,現在可不是那我們哥倆開心的時候。你把資料給撕了,那我們接下來怎么知道要干什么啊?還有,你為什么要給撕了啊?”

  “因為我認為我們任務的目標并不應該被殺掉。”我說道。

  甘恩皺起了眉頭:“房主,你已經是房主了,怎么還耍這般性子。要知道,咱們門中的規矩是,無論對方是什么人,有什么隱情,一旦接下任務,就必須解決目標。”

  我點了點頭:“不過門中不是也有規定,如果委托人愿意再出五十兩的話,是允許委托人解除委托的。”

  “別逗了大姐頭,能夠出錢或者出命來請我們去殺的人,肯定是有著深仇大恨,怎么可能說解除就解除了。”戴德抱怨著。

  “這個,就不用你們管了,你們只要接下來聽我的就行了。”我說道。

  “那我們接下來要去哪里?做什么?”甘恩問道。

  我笑道:“做你們最拿手的事情,伺候人。”

  涿鹿城中,我獨自走在繁華的街道之上,望著周圍的百姓,想到江南一帶受苦的百姓,倍感唏噓。

  不一會的功夫,我來至了一座府邸的門前,大門的上方立著一副牌匾,上面書寫著“甘府”二字。

  我抬手扣打著門扉。大門打開,一名瘦弱的男子從門內走出,一臉疑惑地看著我。

  我微微一笑:“請問可是甘武甘功子?小女子受曾賢公子之托,有話轉達公子。”

  甘武點了點頭:“原來是姐夫派你來的,進來吧。”

  言罷,甘武將我讓進了府內。我隨著甘武,來至了廳堂之內。

  我與甘武分別落座,甘武看著我,問道:“不知姐夫有何話,你請說來吧。”

  我并沒有說話,而是從腰間掏出了鬼頭銅牌,展示給了甘武。

  甘武見到銅牌先是一驚,隨即嘆了口氣。

  甘武:“果然,他還是要對我下手了嗎?不過居然會請來傳聞中的刺客組織來殺我,也是太看得起我甘武了。只可惜,姐姐的冤屈,從此再無人可申,可氣,可嘆啊!”

  “你知道他為什么要我來殺你嗎?”我問道。

  甘武慘笑道:“他覺得我殺了我姐姐,不過在我看來,姐夫的嫌疑比我要大得多。”

  我看著甘武:“臨死之前,你愿意告訴我事情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嗎?”

  甘武長嘆一聲:“也罷,既然你想知道,那我就告訴你也好。事情還得從三個月前說起……”

  原來保定府新城縣有個男子叫曾賢,娶甘氏為妻。

  三個月前,甘氏母親生病了,甘氏急匆匆趕回娘家探望。三日后,曾家要籌備甘氏婆婆的壽宴,甘氏只好又回婆家去。

  為了安全起見,甘氏母親派兒子甘武送她回去,姐弟倆走到半路,忽然來人叫甘武:“你母親病又不好了,速速回去!”甘武一聽急了,甘氏見狀,就說自己認識路,獨身回去也不怕的,叫弟弟回去。甘武就告別姐姐返家。

  不想沒過多久,他姐夫曾賢就找上了門:

  “你姐姐怎么還不見回來?”雙方都驚了,甘武說了前因后果,曾賢不信,只當甘武謀害他姐姐。

  “就這樣,姐夫將我告上了公堂,不過因為沒有證據,案子被放下了。事實上,那曾賢和姐姐之間的感情早已不和。二人整日均在爭吵,姐姐每每回來,總是以淚洗面。”甘武說道。

  “所以你認為是曾賢先殺妻,后裝無辜?”我問道。

  甘武憤然道:“如若不是,他何必叫你來殺我?不是心虛還是什么?好了,該說的我也都說完了,你動手吧。”

  言罷,甘武閉上了眼睛。

  我笑了笑,站起身來:“按照我的委托,我的確要殺了你,不過我現在并不想殺人,如果你真心的愛護你的姐姐,那么不如找一天去給她拜拜,說不定能有所發現哦。”

  言罷,我轉過身,向門外走去。

  “對了,聽說離這里三十里處有座清明寺,很靈的哦。”

  說完,我便離開了甘府。

  深夜,我來至了清明寺前不遠處的郊外。甘恩與戴德早已在哪里等著我了。

  我看見二人,笑道:“怎么樣,都打聽清楚了嗎?”

  “大姐頭,你可真是神了,所有的事情都跟你所說的一樣。我說大姐頭,你是不是當時就在現場啊?”戴德說道。

  “少耍貧嘴,你的消息可靠嗎?”我問道。

  甘恩說道:“絕對準確,我與戴德來這里只用了三天的時間,便取得了這里的主持空慧的信任,不但將我們留在身邊做侍者,還將原來的侍者給打法回家了。”

  戴德繼續說道:“那侍者氣不過,偷偷找到我們,把所有的事情全都交代了。”

  “房主,接下來我們該怎么做?”甘恩問道。

  “繼續按照計劃行事便好。”我冷冷地說道。

  三日之后,我暗中躲在清明寺中。只見甘武邁步走了進來,對著身前的菩薩跪拜祈禱著。

  甘武祈禱完畢,回過身,將一錠銀子放置了功德箱內。

  主持空慧見狀,忙向甘武行禮。

  空慧:“施主如此虔心,定會得到菩薩的保佑。”

  甘武搖了搖頭:“倘若菩薩真能顯圣,就讓該服罪之人出現在這里,受到他應有的懲罰吧。”

  言罷,只見有一名男子走了進來,見到甘武,大吃一驚。

  甘武回過頭,亦愣住了。

  甘武:“曾賢?”

  曾賢指著甘武:“是你?好啊,想不到會在這里碰見你,正好,來來來,你還我妻子命來!”

  甘武亦怒道:“賊喊捉賊之人,今日我要讓你血債血償。”

  言罷,二人同時抽出隨身攜帶的短刀,準備刺向對方。

  我見時機已到,躲在菩薩的身后,沈聲喊道:“夫君,弟弟,還不快快住手!”

  甘武與曾賢聽見我的聲音,頓時愣住了,一旁的空慧更是冷汗直流。

  甘武:“姐姐?你在哪里?”

  我說道:“弟弟,那是你我分別之后,我路過清明寺,卻被名惡僧擄掠、奸辱,我不堪其辱,隨即自縊而亡,殺我之人,即非弟弟,也不是夫君,你們二人斷不可自相殘殺,著了賊人的奸計。”

  言罷,我將早已準備好的一張寫滿血書的紙拋至空中。

  那血書于空中緩緩飄落,落至甘武與曾賢之間。

  甘武撿起血書,看了起來,上面盡是我仿照甘氏的口吻,寫下對空慧的訴狀。

  甘武看罷大怒,指著空慧:“原來是你這個老賊!”

  空慧顫抖著身體,喊道:“不……不是我……”

  這時,戴德從空慧身后出現,一把搶走了血書。

  戴德:“這東西有可能是你們自己仿的,得我們看看。”

  戴德說著,與眾人交錯之際,將血書換成了一張白紙。

  戴德:“這……這怎么是一張白紙?”

  說著,他將狀紙交給寺中其余之人看,眾人見是一張白紙,不由得面面相覷。

  曾賢見眾人疑怪驚嘆,喊道:“莫非你們近視?”

  說著拿過那張紙,一看之下大驚:“怪哉,怪哉!方才明明有字,為何現在卻成了白紙?”

  甘武驚喜:“菩薩顯靈了!是菩薩顯靈了!”

  忽然,一陣驚叫聲響起,只見甘恩大叫著從后面跑了進來。

  甘恩:“主持!出大事了!我在咱們后院的梨花樹下。發現了一具女尸!”

  甘武與曾賢聽罷,一把將空慧拽起。

  甘武:“老賊,你現在還有什么話說?”

  甘恩與戴德見狀,互相給了個眼神,悄悄離開了清明寺。

  我亦從菩薩像后跳下,轉身離開了寺廟。

  “碩鼠碩鼠,無食我苗!三歲貫女,莫我肯勞。逝將去女,適彼樂郊。樂郊樂郊,誰之永號……”

  在一陣小曲聲中,空慧發出了一聲慘叫之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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