設置
上一章
下一章

嘉靖庚申年壬午月丁丑日(公元1560年6月5日) 陰:

  摧枯拉朽難入夢,風卷殘云不留情。

  霧靈村石堡會議室之內一片寂靜,重生門眾位長老、堂主、房主相聚一堂,每個人的臉上均萬分陰沉,現場充滿著濃重的陰郁氣氛。

  “不行,無論如何,這次這件事情,絕對不可以答應他們!”岸查萬分激動地說道。

  殷楓皺著眉頭嘆道:“岸查,我知道你的心情,說實在的,我也不愿意去接這次的任務。但是你也知道,此時的重生門,還不具備拒絕他們的條件,一旦對方叫矛頭對向了我們,那么我們好不容易積攢到現在的心血,將全部付之東流。”

  岸查不服氣地一拍桌子:“那又怎樣?你不要忘了,當初咱們會離開索命門,會在這里創建重生門,為的是什么?為的不就是能夠獲得自由,不再任人擺布?可如今我們卻要聽命于朝廷,去做那些我們不愿意之事,那我們當初做的那些事情究竟為的什么?”

  仲杰長嘆一聲:“這便是如今我們最為為難的事情,從情感上來說,我是支持岸查的,說句心里話,自從我們與那位徐大人結為盟友之后,我們如今所行之事,已經越來越偏離我們的初衷了。莜熙,也許我們是應該好好想一想了。”

  “仲杰老弟這話說得就沒有道理了。理想固然是重要的,不過在談理想之前首先咱們得生存下來,你說對吧?現在徐大人給咱們這么大的一個機會,一旦我們完成好了,那也就意味著我們從此將完全受到朝廷的照顧,再也不用擔心會被取締,從而專心于武林中慢慢發展壯大咱們的勢力,這又何樂而不為呢?”萬奈略帶興奮地說道。

  坐在一旁的荷涼始終保持著冷漠,此時突然張口道:“朝廷是什么樣的一群人,你應該清楚地很。他們不過是一群喂不飽的餓狼罷了,他們今天會要求你去做這些,明天就要提出更過分的要求。難道我們從今往后都要去成為人家的狗嗎?”

  萬奈不屑地:“你拿沒發生的事情當成已經發生的事情來說,你這不是不講理嘛。”

  戴德撓著腦袋,突然說道:“你們就別在這里爭了,不管他怎么樣,總而言之我們全聽門主的就是了,甘恩你說對不對?”

  甘恩點了點頭:“一切聽門主發落。”

  萬奈笑了:“你們倆倒是不得罪人,都聽門主的那我們還在這里商量個什么勁兒?直接讓門主定了告訴我們不就好了。”

  戴德指著萬奈:“你……”

  仲杰擺了擺手:“好了,人家既然沒什么意見,何必非要讓他們說出什么來,聽莜熙的不也是一種意見嘛。畢竟最后能夠做出決定的人,也是她。”

  說著,眾人全部將目光投向了我。

  我望著眼前的各位,不由得感到一陣煩悶。

  說起來,重生門內部之所以會如此意見不同,還要從三日前我們接到的那個新的任務說起。

  那一日,霧靈村迎來了罕見的晴日,灼熱的陽光使得山中的大霧今日竟也消失不見了。為此,村中特意加強了各個隘口的守備工作,防止有人借此機會潛入或者偷襲村莊。

  石堡內,即便是像今日這般炎熱的天氣,依舊不能阻止岸查對門徒訓練的熱情,雖然訓練場被設在石堡第三層,但傳來的陣陣呼喊聲和慘叫聲,卻連就在頂層的我都能夠聽得一清二楚。

  門徒們的熱情固然令我感到欣喜,然而這令人煩躁的聲音卻也的確影響了我的工作,望著我身前桌子上厚厚的一大摞沒有批閱完成的卷宗,不由得感到無比的郁悶。

  就在這時,一陣敲門聲響起,我想是盼到了救星一般的喊道:“快進來!”

  我屋內的大門被打開,只見仲杰一臉嚴肅的走了進來。

  我見仲杰神情似乎有些不對,忙問道:“怎么了?愁眉苦臉的,出什么事情了嗎?”

  “鐘遼生來了。”仲杰說道。

  “嗨,他又不是第一次來了,干么這么緊張兮兮的。”我嘴上說著,但看著仲杰的神態,卻也感覺到了一絲不詳。

  仲杰皺著眉頭,對我說道:“平日里他若來,我自然是歡迎的,但這一次,我覺得你還是慎重一些的好。”

  我看著仲杰,問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等你見了他,你就知道了。”仲杰對我說道。

  我點了點頭:“好,我知道了。設宴!”

  宴會廳內,我與鐘遼生、仲杰圍坐在桌前,共同品嘗著桌上新做的美味佳肴,鐘遼生更是狼吞虎咽的一口酒一口肉的吃著。

  我看著鐘遼生,笑道:“鐘大哥若是喜歡,大可以常駐在我們霧靈村,我們這里空房還多得很,完全夠你和夢媛姑娘居住了。”

  鐘遼生不好意思地笑道:“莜熙妹子就別笑話我了,我倒是想跟這里住下呢,可是我哪里有時間啊,現在正是我家主人最忙的時候,我哪里能有空閑留在這里。”

  我點了點頭:“說到這個,今日鐘大哥怎么又不打招呼便來至了我這里,莫非徐大人又有什么新的指示?”

  鐘遼生突然停下了手中的筷子,遲疑了一下,隨即笑道:“先吃,先吃,一會再議,一會兒再議。”

  說著,鐘遼生端起酒杯喝了一口酒,繼續吃起菜來。

  仲杰此時突然放下了筷子,面色沉重地:“鐘老弟,咱們也算是共同經歷過數次生死的老朋友了,有什么話咱們就別藏著掖著了,實際上,我剛剛在你來的時候,已經有意無意地從你身邊人口中打聽到了一些事情。”

  聽到仲杰如此說,我好奇地看向了鐘遼生:“鐘大哥,到底是設么事情?怎么搞得神神秘秘的?”

  鐘遼生放下酒杯,嘆了口氣:“既然如此,那我也就直說了。莜熙妹子,實際上,這一次我回來這里,并非是奉我家主人之命前來給你帶來什么任務的,而是我自己擅自前來的。”

  我微微一笑:“鐘大哥莫要說笑了,如果真如你所說的那樣,那么又有什么好糾結的?你我相識時間也不短了,即便是沒事兒,來我這里坐坐又有什么關系?”

  鐘遼生搖了搖頭:“若是平時,自然是無妨。不過……唉,主人因為一些事情,竟然下令近期少與你們來往,但我覺得實在有些太過為難你們了,即便是我,也有些看不下去了。”

  聽到鐘遼生這般說,我反而更加的好奇了:“鐘大哥,究竟是怎么樣的任務?能夠讓你和仲杰這般樂觀之人都成了這副模樣?”

  鐘遼生看了看左右,謹慎地說道:“莜熙妹子,此次我會來到這里,是因為我在我家主人那里,聽到了一件了不起的大事。那就是當初咱們從馬師祖那里奪來的那枚仙丹,當今圣上并沒有自己服用,而是將他賜給了陸炳陸大人。”

  “你說什么!這怎么可能!”聽到此言,我頓時感到了一陣惶恐,倘若鐘遼生所言是真的,那么這件事將會帶來一系列的麻煩,這其中牽扯最深的,便是我們重生門。

  鐘遼生繼續說道:“那陸炳自幼與當今圣上便是玩伴,二人之間的關系自然是相當要好,因此皇上會將那仙丹賜予陸炳大人,倒也不是那么意外之事。只是這仙丹交給陸炳陸大人之后,所牽扯的一連串的問題將會相當的麻煩。”

  我看著鐘遼生,不由得也變得嚴肅了起來:“愿聞其詳。”

  “你我最為清楚,那仙丹并非是什么真正的仙丹,而不過是一枚普通的補藥罷了。雖然當今圣上看不出來,但以陸炳帶領錦衣衛這么多年的經驗,定然能夠看出這藥的真偽。那時倘若他向圣上參上一本,那么我們都將難逃干系。”鐘遼生焦急地說道。

  仲杰接著說道:“麻煩的還不止如此,倘若陸炳得知這枚丹藥是假的,那么一定會通知給嚴氏父子,而早在這上面吃過虧的嚴氏父子定然會借此機會報復,也就是說,此番如果不及時處理,我們面對的敵人將會是當今朝中最強大的兩股勢力聯合對付我們。”

  鐘遼生點點頭:“正如仲杰兄所說的,因此我才會特意來此將這件事情告訴你們,但我也希望你能夠不要去怪我家主人,主人近日剛剛才算在朝中站穩腳跟,他是不愿意為此將自己之前的辛苦付之東流。”

  “鐘大哥言重了,我們又怎么會去怪罪徐大人呢,我感謝你能夠專門來我這里將這些事情告訴我。如果鐘大哥不嫌棄,我想你能在我這里多住幾天。”我說道。

  鐘遼生搖了搖頭:“我來時匆忙,還是早去早回的好,待我吃完這頓飯,我就打算啟程回京城去了。”

  我點了點頭:“既然如此,一會兒我送送鐘大哥。”

  宴席過后,鐘遼生果然急匆匆的帶著他的人離開了霧靈村。我與仲杰專程將他送至了霧靈村的大門口。

  望著鐘遼生等人遠去的背影,仲杰突然說道:“鐘老弟是個老實人,然而席上他的話卻明顯不似他的口吻。想來定是受了徐階的暗示,有意無意地教給他這么說的,目的就是借他的口來向我們傳達命令。”

  “借我們之手,潛入陸府,將皇帝御賜的仙丹奪走。這樣對于徐階來說,能夠省去很多不必要的麻煩,好騰出全部的精力將藍道行安插在皇帝身邊。并且陸家丟失了皇帝御賜的仙丹,也就落下了把柄在徐階手中。”我淡淡地說道。

  仲杰此時看向了我,神情嚴肅地:“莜熙,這次的任務,咱們不能夠接受。一旦接受了,無論成功或是失敗,咱們都將主動破壞了與陸繹之間的協定,而徐階則將以此作為我們的把柄要挾我們,我們從此便將成為徐階的狗,失去永遠的自由。”

  我點了點頭:“真因為如此,徐階才會設計讓鐘遼生主動來將此事告訴我們,而不是他親自對我們下命令。”

  仲杰說道:“既然你已經明白這其中的道理,那么……”

  “此事的性質已經可以說是關乎整個重生門的生死存亡了,決不能夠草率處理,馬上派人把萬奈找回來,開會。”

  “門主,我們已經在這里爭吵了這么長時間了,到現在你都一言不發,你究竟是什么樣的想法?”

  隨著一聲詢問,我的思緒再次回到了會議室之中。

  面對著眾人的目光,我知道此時的我已然不能夠再回避了。

  我深吸了一口氣,說道:“各位的想法,我已然全部明了了。我想說的是,當初我們為什么要成立這重生門?所謂重生,便是重新活得更像人一些。但是現在我發現,我們似乎對于這所謂自由的追求有些太過于偏執了。”

  眾人聽著我的講話,臉上表情各異,但卻均被我的話吸引過去了精神。

  我繼續說道:“我們總是擔心,擔心是否太過于服從徐階,擔心我們會徹底被他掌控。這些擔心當然是有道理的,但是我們在想問題的時候,是不是應該多從自己的需要出發,這樣難道不才是真正的自由嗎?”

  “自己的需要?”荷涼問道。

  我點了點頭:“我們重生門如今面臨著最大的挑戰,便是剛剛成立不久,便面臨著眾多的強敵與麻煩,但是我們卻這么一步一步挺過來了。為什么?是因為我們總是能夠選擇正確的道路,能夠知道什么是對整個重生門最好,也是最安全的選擇。

  而現在,我們同樣也面臨著選擇,而在我看來,這次的陸府,我們必須要闖上一闖,只有這樣,我們才能夠為自己的發展爭取到更多的時間。也許我們會因為這樣而很長一段時間不得不聽命于徐階,但等我們強大到足夠與朝廷抗衡的時候,我們又何必還要聽命于他呢?”

  仲杰看著我,笑了笑:“你的意思我們已經都明白了,既然如此,那么這一次你準備派誰去呢?”

  我看著眾人,說道:“比起這次任務,如何將重生門迅速的發展壯大,才是更為關鍵的任務。因此,你們都留在霧靈村,迅速的將下一代培養出來。而這一次的任務,我一個人就足夠了。”

上一章
書頁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