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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靖庚申年壬午月丁酉日(公元1560年6月25日) 晴:(上)

  江魚游入海,方知遼闊天。

  霧靈山山口,專門設下了一把竹椅。我坐在竹椅之上,等待著陸繹的來臨。

  今日仍是一個萬里無云,風和日麗的好天氣,陣陣微風吹在臉上,不僅能讓人覺得涼爽,并且十分的舒適。

  在我的身旁,分別站著仲杰與荷涼,在我們的身后,則是愿意留下守衛霧靈山的二十名門徒們。余下的三十人,則分別被安排把守著別的要口和村莊。

  我不知在這里已經坐了多長的時間,也不知道現在已經是什么時候。只見遠處一片片黑壓壓的影子不斷地在向著我們這邊的方向靠近著,剎時間,每個人的腳下都感覺到了劇烈的震動聲。

  “好大的陣仗,看這陣勢,陸繹那方此番即便沒有萬人,至少也有八千人。”仲杰感嘆道。

  荷涼不屑地:“看樣子陸繹還是小瞧了我們了,以為只是靠人海戰術就能將我們一舉拿下。此番若不給他一些損失,他還不知道看不起我們的代價是什么。”

  我搖了搖頭,說道:“到也并非是他小瞧了我們,反而是我們低估了陸繹的狠毒。”

  荷涼看向了我:“你這話我倒是不明白了。”

  我嘆了口氣:“之前陸繹的錦衣衛不斷地在大明國各地打壓各個刺客組織以及一些以不正當手段為生的幫派,并非只是單純的為了自己繼承陸炳之職,統領錦衣衛后給自己立威,而是為了對付我們。”

  荷涼不禁愣住了:“對付我們?”

  “莜熙的意思是,陸繹借著打壓這些組織和幫派的名義,實際上暗中在招募他們這些人,這些人都是些在黑暗中求生存的人,本就是沒什么骨氣與尊嚴,只要能夠活下去,自然樂意被陸繹招安,何況陸繹開出的條件應當遠比他們當刺客盜賊要舒服得多。”仲杰說道。

  我望著遠處黑壓壓的人馬,嘆道:“不得不說,在玩弄人心這一方面,我們與陸繹存在著太大的差距。”

  仲杰在一旁笑道:“這方面輸給他,倒也未必是什么壞事情吧?”

  就在我們交談之間,烏壓壓的黑影已經逐漸顯露出了自己的容貌,只見成千上萬身披金甲錦袍,手持金刀銀槍的錦衣衛呈方形陣快步我們逼近。但因為這些人不過是東拼西湊而來的人,因而陣型并不整齊,甚至有些凌亂。

  望著這些人,我內心不由得有些不忍,在陸繹眼中,這些人不過是用來削弱我方力量的棄子罷了,但在他們心中,只怕還以為此番不過是來搶掠一番而已,卻不知自己一只腳已然踏入了地獄的大門。

  陸繹的錦衣衛行至距離我們約三百步的地方,突然停下了腳步。我望著眼前的人,依舊安坐在我的竹椅之上。

  我身前的錦衣衛面對著我們,突然紛紛向著兩側散開,為中間留出了一條長長的通道。

  不一會兒,只見三匹駿馬緩緩從隊伍后方走了過來。馬上為首之人,正是陸繹,而他的身后,則跟著紹庭與碧云。

  三人來至隊伍的最前方,勒馬停住。

  陸繹的出現,使得我身后的門徒們頓時產生了一些騷動。不過我卻并未對他們進行制止,畢竟該遇見的,總是會遇見的。

  陸繹看著我,在馬上對著我拱手抱拳道:“莜熙門主,咱們又見面了。”

  我微笑著對著陸繹點了點頭,卻并未言語。

  陸繹笑道:“莜熙門主還真是藝高人膽大啊,面對我上萬的精兵,竟然只帶了這么些人來抵抗我們,你若說你沒有設下什么埋伏,只怕我死也不會相信的。”

  “有沒有埋伏,陸大人親自來試試,不就知道了?”我淡淡地對著陸繹說道。

  陸繹笑著搖了搖頭:“你越是這般說,我反而倒是越是想要試上一試。不過你也看到了,相比我們,你這邊的人實在是少得太可憐了。倒不如這樣,我給你和你的這些小朋友們一個機會。”

  說著,陸繹抬手一伸,身后的碧云馬上遞上了一根又粗又長的香。

  陸繹接過香,微微一笑。隨即翻身下馬,將香插在了地上,并將其點燃。

  陸繹直起身來,對著身后拍了拍手。一名錦衣衛趕忙抱著一把板凳跑了過來,將板凳放置陸繹的身后。

  陸繹順勢坐在了板凳上,微笑著看著我們。

  “這柱香乃是我特意于潭柘寺求來的,不但它自身一點點燃可以足足燃燒一個時辰的時間,并且還具有一股任何香都比你不了的清香,一旦人吸入這香所散發的香氣,便會覺得渾身清爽舒適,可以說是難得的珍品。”

  陸繹說著,坐在板凳上深吸了一口氣,做出了一副十分享受地表情。我望著陸繹的樣子,內心隱隱產生了一股想要揍他一頓的沖動。

  陸繹指了指身前正在點燃的香繼續說道:“一個時辰,待這柱香全部燃燒殆盡之時,也就是我們將對你們發動進攻的時候。而這一個時辰之內,你們是應戰也好,逃跑也罷,我都不會管你們,只會在這里靜靜的等待著。”

  我看著陸繹,笑道:“陸將軍此言當真?”

  “一言既出,駟馬難追。”

  “好,既然如此,還請陸將軍在此好好欣賞一番這霧靈山的風景。”

  言罷,我從竹椅之上猛然起身,隨即轉過身來,連看也不看身后的錦衣衛們,徑直離去。

  仲杰與荷涼見狀,向著身后的門徒擺了擺手,紛紛隨著我離開。

  而陸繹則悠然地坐在板凳上,甚至還叫人遞來了一本書看了起來。

  此時,碧云下馬來至了陸繹的身邊:“少主……”

  陸繹突然放下了書,瞪了碧云一眼。

  “……主公,平常日子里,即便是面對那些蟊賊,也不見你如此怠慢。那莜熙和她的手下均非善類,主公為何反倒這般輕敵?”碧云問道。

  陸繹笑了笑,繼續看起了書:“碧云,你跟了我這么多年,也應該知道,我并非是那種輕敵之人,也曾因為輕敵而吃虧不少苦頭,并且當時的敵人正是他們。”

  碧云看著陸繹:“如此說來,你早已經有所打算?”

  陸繹笑而不語。

  隨著時間慢慢流逝,陸繹身前的那柱香也隨之慢慢由上而下變為香灰,終于燃燒殆盡,與地上的塵土化為一體。

  陸繹將手中的書向身旁一扔,對著身后的錦衣衛喊道:“時辰已到,各位,盡情的享受殺戮吧!”

  陸繹身后的錦衣衛紛紛發出了驚雷般的歡呼聲,隨即各個抽出腰間的兵刃,吶喊著向前沖去,一瞬間,之前被錦衣衛圍堵得水泄不通的山口,只剩下了陸繹與紹庭、碧云各自帶領的幾百親信。

  陸繹望著前方黑壓壓的身影,冷笑一聲:“爛泥始終還是扶不上墻,說起來這些人在沒加入我們之前,大部分也算得上江湖中有名有號的刺客與盜賊,卻竟然如此不懂得作戰之道,真是一群烏合之眾。”

  紹庭此時上前一步,來至陸繹身邊:“主公,這些人真的就這樣放棄了?”

  陸繹笑道:“怎么?向來以狠毒著稱的紹庭此時也會心軟了?”不用為他們擔心,這不過就是一群躲在洞中的老鼠之間相互殘殺罷了。即便是那些人真的攻下了重生門,你覺得以那些家伙的底案,我們錦衣衛能夠收留他們嗎?”

  紹庭點了點頭:“那么,我與碧云也將按計劃行事了,主公自己在此也請多加小心。”

  陸繹擺了擺手:“去吧。”

  紹庭與碧云向著陸繹深施一禮,隨即帶領著各自身后的錦衣衛快速的向前先進著。

  陸繹獨自站在山口,望著四周的景色,嘆道:“妙綠啊,你我之間的這筆賬,也該好好的算清了。”

  霧靈山中的每個角落中,均有著錦衣衛的身影。

  陸繹會選擇在山口等待一個時辰,并非全部因為他的托大,而是因為他知道,在當時之后再過一個時辰之后的正午時分,才是整個霧靈山中霧氣最小的時候。

  而失去了濃霧的霧靈山,便如同被人脫去戰衣的戰士一般,將自身全部的弱點全部展現給對手。

  陸繹此次所帶來的錦衣衛,除去紹庭與碧云各自帶領的百余精英之外,其余之人皆是由刺客、盜賊招安之人。雖然在作戰的紀律性上存在著很大的漏洞,但對于尋常的機關和防御工事,可謂是了如指掌,也因此在進攻時毫無畏懼之心。

  不過要讓這些人失望的是,此次他們將要面對的,可不是尋常的機關,而是由機關大師馮思火精心設計得陷阱。

  那些攻入山中的錦衣衛本是氣焰十分的囂張。然而就在現在,是該給他們澆澆火了。

  想要從霧靈山進入到霧靈村,山中總共設有七條道路,然而這七條道路,其中的四條,均是能讓敵人有去無回的不歸路。

  就在那些錦衣衛正如潮水一般向著霧靈村進攻之時,突然之間,山中的樹林燃起了熊熊烈火,大火宛如惡鬼的血盆大口一般,吞噬著山中的每一個生靈。

  隨著大風的助瀾,大火瞬間于霧靈山蔓延開來,其中四條山路瞬間被大火吞噬,道路上的錦衣衛瞬間發出了凄慘的喊叫聲,呼救聲和哭喊聲,但是遺憾的是,不會有任何人會來救他們,等待他們的只有被大火吞噬這一條道路。

  這道陷阱,乃是馮思火雖為花費人力物力,心思和精力的設計,為了能夠真正做到以一敵百,馮思火專門將通往霧靈山的七條道路中的四條道路大部分的樹木全部毒死,并將樹心掏空,在書內灌滿燃油。

  一旦霧靈村遭到了十倍甚至百倍于自己的敵人之時,只需點燃機關,整片霧靈山瞬間將會化為一片火海。并且由于地勢原因,風向絕對不會刮向村內。可謂是萬分狠毒的一道機關。

  大火之中,無數凄慘的喊叫聲于山中不斷地回蕩著。也使得另外三條路上的錦衣衛瞬間失去了之強的高傲。

  然而那些沒有被大火吞噬的錦衣衛只怕不會想到,等待著他們的,將是更為慘烈的結局。

  三條道路中的第一條道路,位于兩座山峰只見的山谷之中。是由清豐把守。只見清豐一個人站在道路的中間,等待著敵人的到來。

  不一會,上千名錦衣衛紛紛手持兵刃,向著清豐走來,見清豐只是一個人,這些人反而都停下了腳步,與清豐對峙起來。

  清豐看著身前密密麻麻地敵人,十分的冷靜,只見他突然轉過身去,背對著敵人,竟邁步走了。

  其中幾名錦衣衛見狀,憤怒地拔刀向著清豐沖來,清豐卻并未閃躲,一只手抬手一架,順勢奪過了其中一人的手中刀,隨即與那幾名錦衣衛拼殺了起來。

  隨著被清豐放到的敵人越來越多,其余的錦衣衛紛紛舉刀沖了上來。清豐見狀,微微一笑,突然用力對著地面一踩。他腳下的地面瞬間坍塌了下去,清豐順勢躲入了腳下的洞中。

  接著,兩側的山谷之上突然滾落下來無數的巨石和滾雷,霎時間將山谷掩埋了起來。無數的慘叫聲和哭喊聲在山谷中不停地回蕩著。

  第二條道路兩旁,滿是密林與灌木,千余名錦衣衛為了方便行走,紛紛拿著刀不停地砍著道路上的樹木與植物。

  突然間,其中一名錦衣衛突然口吐白沫,跌倒在了地上。就在其余人還未明白是怎么回事之際,又有幾名錦衣衛倒在了地上。

  慢慢的,躺倒在地的錦衣衛越來越多,整條道路上均是橫七豎八的錦衣衛人,只有寥寥數人一臉疑惑的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就在這時,奈荷與十余名門徒頭戴口罩,手持短刀,突然從樹上躥下,先是將還未倒地之人解決掉,接著慢慢的向著地上的人挨個補刀。

  原來這道路上的樹木均被撒上了迷藥,由于道路崎嶇,只要對方人數眾多,定然會砍刀周圍的樹木,而此時樹上的毒粉也會隨之飄落,將敵人迷倒。

  我站在石堡的頂樓,手持望遠鏡看著眼前的一切,不禁對清豐、奈荷他們的成長感到欣喜,但隨之而來的則是更為深刻的惆悵,真正的戰斗,此時才算是正式展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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