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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靖庚申年癸未月庚子日(公元1560年6月28日) 陰:(中)

  清風醉烈酒,柔水斷鋼刀。

  我與仲杰謹慎地邁步走向四樓,在我們的身后,士兵的慘叫之聲仍在不斷地傳來。不過無論是我還是仲杰,均對這些凄慘的聲音沒有任何的動搖,因為我們知道,真正的困難,還在后面等待著我們。

  我們一面順著樓梯向上走著,一面仔細地觀察著四周的情形。相比于之前的兩層,這里實在是太過于安靜了。除卻樓下士兵的叫聲,沒有任何其他的聲響。

  而越是這樣,我反而越是警覺,因為我知道,真正的危險在來臨之前,往往都會伴隨著平靜。

  當我二人邁上四層之后,卻發現空曠的走廊之上沒有任何人的蹤跡。我與仲杰對視一眼,并未放松警惕。

  石堡的四層至六層均是門徒們的宿舍,在石堡的設計之初,以萬奈、岸查、殷楓為代表高層們均建議將門徒的宿舍參照索命門的設計,建為四面相同,明道、暗道相互交織的巨型迷宮。

  然而這一提案最終還是被我與仲杰否決了。因為我們實在是太清楚當初的索命門是如何覆滅的,也因此十分清楚所謂迷宮設計的利與弊。

  身為一名曾在索命門多年的刺客,迷宮的好處自然是不必多說,無論是御敵性、隱蔽性還是管理性來說,都有著它強大的優勢。

  但這種設計的缺點卻也是顯而易見的,那便是一旦遇到內部人員的背叛,那么當地人潛入之后,很難能夠在第一時間發現。

  另外過于壓抑的環境實際上無論對于門徒的身體還是心情,均有著巨大的打擊,一旦在這種環境中居住時間過長,會嚴重的影響體能與心智。

  我與仲杰手持短刀,緩慢地于走廊中慢慢前移著,就這樣,我們二人安然的走過了四層與五層,直接走至了六層。

  然而我們的內心卻不敢有絲毫的松懈。我心中清楚,先使人心中失去戒備,再突然襲擊,可以說是陸繹一貫的伎倆了。

  突然間,一聲極其細微的聲音傳入了我的耳朵,我與仲杰相視而望,各自點了點頭。

  隨即,我與仲杰將手伸入懷中,掏出了幾枚煙霧彈。并警惕地注意著四周。突然間,我二人周圍的房間突然紛紛打開了房門,接著,無數只火槍的槍管從房間中伸出對向了我們。

  我與仲杰趕忙將手中的煙霧彈擲向地面,瞬間,滾滾濃煙向上不斷地冒氣,瞬間將整個走廊變為了一片濃霧。接著,只聽得一聲聲震耳欲聾的槍響在此起彼伏的響著。火槍所散發出來的煙霧使走廊內的濃煙更加的濃郁了。

  滾滾的煙霧只熏得躲在各個房間內的士兵忍不住的開始劇烈咳嗽起來,突然間,一陣慘叫聲突然夾雜在咳嗽聲中發出,接著又是一聲接著一聲的慘叫聲。

  躲在房間中的士兵瞬間慌了神,開始漫無目的開起槍來,比起之前整齊劃一的槍炮聲,此時的槍聲可謂是毫無章法,完全是在胡亂開槍。而伴隨著槍聲,士兵們的慘叫之聲仍然沒有停止,反而越來越多。

  漸漸地,慘叫聲蓋過了槍火聲,濃煙也隨之慢慢的開始消散,逐漸能夠看清走廊的情況。而令人驚訝地是,走廊之上并沒有任何的人影。

  相反,各個房間的門口,無數的士兵或身負重傷,或已然死于地面,為數不多的幾名士兵手握著火槍,渾身顫抖地呆在原地,一動不敢亂動。

  就在這時,我與仲杰突然從屋頂上躥下分別沖向兩側的房間。那些沒有被自己人的火槍擊中的士兵此時已然是驚魂未定,還未做出任何反應,脖子上便已被我或仲杰的短刀劃過,丟掉了性命。

  在我解決掉最后一名士兵之后,轉頭發現仲杰已然在樓梯口等待著我了。并向著我招了招手。

  “我觀察了一下,看樣子陸繹還是個識貨之人,如果他不是自信到認為我們不可能能夠活到第七層的話,那么便是他亦不希望我們的資料館因為變為戰場而失去很多珍貴的資料與書籍。”仲杰說道。

  我將短刀收回懷中,隨即來至了仲杰的身邊,對著他笑了笑:“說起來那個陸繹畢竟也是個讀書人,對于那些讀書人來說,雖然也有好壞之分,但卻都有一個共同之點,就是愛惜文獻書籍,從這一點來看,陸繹倒也算得上一位才子。”

  仲杰搖了搖頭:“只可惜這位才子的立場,似乎永遠不可能與我們一致了。”

  我抬起頭,望著樓梯的盡頭:“如果我們只見一定只能夠留下一人的話,那么我會活下去的。”

  說著,我邁步走上了樓梯,回頭對著仲杰說道:“走吧,我想真正的大禮,應該就在上面了。”

  仲杰看著我,笑了笑,隨即與我并肩邁向樓上。

  穿過裝滿卷宗與書籍的第七層,我與仲杰走上了通往第八層會議室的樓梯。一路之上,各種卷宗被翻得滿地都是,其中有不少已經被人打開看過,想來是陸繹已經派人檢查過書架上的一切。

  我與仲杰邁步走上了八層,只見在我們的眼前,紹庭帶著數十名錦衣衛坐在會議室的長桌之上,仿佛正在等待著我們。

  我與仲杰看著紹庭,紹庭也看著我們。

  “你們總算是來了。”紹庭說道。

  仲杰伸手攔在了我的前面,邁步上前一步,對著紹庭笑道:“紹庭兄似乎已經在這里等待我們很久了?”

  紹庭冷笑一聲:“你們來的也太慢了,我甚至在想,難道這一次你們要讓我失望了嗎?”

  仲杰嘆了口氣:“紹庭兄,你我之前的交手,雖然被那些礙事的人給打斷了,不過很抱歉,今日我可沒有時間陪你完成后面的比試。”

  紹庭面無表情地答道:“這件事情,只怕由不得你同意不同意。”

  說著,紹庭慢慢的從椅子上站了起來,抬手接過了身旁人遞過來的刀,并將刀拔出刀鞘,刀尖指向了仲杰。

  仲杰搖了搖頭:“說起來,我和紹庭兄之間有過那么多次交手,也算得上是老相識了。難道我們每次見面就一定非要刀劍相向嗎?就不能有一次是坐在一起共同品茶聊天嗎?”

  紹庭冰冷地說道:“你贏,我放你們上去,我手下人絕不阻攔,我贏,你們馬上離開,我也不會派人去追你們。當然,你我如果有人死在這里,也怨不得任何人。”

  言罷,紹庭突然身子向前一躥,舉刀直奔仲杰而來。

  “又來……”仲杰無奈,抬刀將紹庭的刀架住,隨即抬腳踢向紹庭。紹庭趕忙將身子向后一翻,躲過仲杰的攻擊,并舉刀砍向仲杰。

  雙方你來我往,短短片刻之間便以相互交戰三十余合。仲杰的刀雖然比紹庭的刀要短上不少,卻在速度上有著更加明顯的優勢。

  而紹庭不愧為除陸繹外錦衣衛中最強之人,雖然在動作上看似比仲杰要慢上不少,但無論仲杰如何攻向紹庭,卻始終不能傷及半分。反倒是紹庭抓住少有的縫隙對仲杰進行反擊之時,其強大的攻擊力讓仲杰倍感難受。

  雙方宛如兩條猛虎一般纏斗在一起,二人所散發出來的斗氣使得那些觀戰的錦衣衛也不由得挺直了腰板,眼中充滿了激情,并不時的叫著好。

  即便是我,也被二人之間的戰斗所感染,心中只覺一股熱血在不斷翻騰著。

  仲杰全力的向著紹庭不斷發動著猛攻,為了不讓殺意侵蝕自己的意志,此番仲杰并未使出千刀萬剮的招式。

  雖然從表面上看仲杰依然占有一定的優勢,但是仲杰內心很清楚,一旦陷入了陷入了長時間的拉鋸戰,自己在體力上的短板則會暴露無遺,那個時候,紹庭一旦展開反擊,自己將必定會敗在對方手中。

  然而仲杰雖然給予分出勝負,但紹庭的嚴密防御卻沒有給仲杰留下任何的機會,無論仲杰從任何方位進攻,紹庭總是能夠恰到好處的將仲杰的攻勢化解。漸漸地仲杰竟開始急躁了起來,手中的攻勢也開始發生了些許凌亂。

  我見狀,不由得暗叫不好,但是仲杰與紹庭之間已有約定,此時一旦我插手,那么紹庭身后的那些錦衣衛也定會傾巢而出,雙方交戰起來,即便我與仲杰贏過了對方,只怕也是沒有力氣再去見陸繹了。

  就在我思索之際,仲杰最終還是體力不支,露出了一道極大地破綻,然而令所有人感到意外的是,紹庭并沒有攻向那里,反而身子向后一撤,跳出了戰斗圈。

  仲杰一臉茫然地望著紹庭:“如此好的機會,為何不進攻?”

  紹庭冰冷地看著仲杰:“為何不全力以赴?”

  仲杰嘆了口氣:“對于我來說,我已經使出了全力了。”

  “胡說!你根本就沒有使出全力,雖然招式類似,但你剛剛所使的,并非是你最強的武藝!這我還是看得出來的。”紹庭說道。

  仲杰微微一笑:“正是因為我希望能夠與你堂堂正正的比試一番,所以我才沒有使出千刀萬剮,因為一旦我用出這一招,與你對戰之人,便不是我了。”

  紹庭看著仲杰:“你這話什么意思?”

  仲杰正色道:“雖然我們現在均是重生門的一員,但所學的武功卻是索命門中的武功,只不過因為索命門已然不復存在,我們才會建立這重生門。”

  “那又如何?”紹庭問道。

  仲杰嘆道:“實不相瞞,索命門的武功,大部分并非是以戰斗為目的,而是為了配合刺殺任務所創造出來的。但也有一部分,是專門以戰斗為主的,但這些招式均有一個缺點,便是具有極強的反噬之力,這一點我想你通過陸繹應當也能夠看出來。”

  紹庭點了點頭:“那的確是一股令人難以與之對抗的力量。”

  “我與你之間所希望的戰斗,應當是堂堂正正,保留著自身意志的戰斗,而不是那種如瘋魔一般的戰斗。”仲杰說道。

  紹庭看著仲杰:“你是希望依靠你自身的意志來戰勝我?”

  仲杰點頭道:“不錯,這也是我為什么沒有使出千刀萬剮的理由。”

  紹庭聽罷,突然將手中的長刀一扔,隨即從自己的腰間抽出了一把匕首。

  仲杰一愣:“你這是干嘛?”

  “既然你想要堂堂正正的跟我比試一番,那么我也不應該在武器上占你的便宜。現在這樣,我們便算是最公平的決斗了。”紹庭說道。

  仲杰看著紹庭,突然笑了,隨即將手中的短刀一橫,對著紹庭說道:“好一個堂堂正正,能夠與你有此一戰,無論輸贏,我此生足矣。”

  言罷,仲杰身子向前一竄,飛速的向著紹庭沖去。

  紹庭微微一笑,也將匕首一橫,向著仲杰沖去。

  二人好似兩匹脫韁的野馬一般,飛速地向著對方沖去。我甚至還未看清二人的動作,二人已經相互交錯而過,各自站在了原地。

  突然間,紹庭手中的匕首掉落在地上,發出清脆的響聲。隨即紹庭捂住自己的肩頭,跪倒在地。

  “這一戰,最終還是你贏了。”紹庭的臉上并沒有意思的痛苦,反而有些興奮,“按照約定,你們可以上去了,我的人不會再為難你們了。主人就在樓上,你們去吧。”

  言罷,紹庭向著身后擺了擺手,馬上有幾名錦衣衛將紹庭扶起,紹庭回過頭,看著仲杰,露出了難得一見的微笑,隨即帶領著手下人走下了樓。

  見紹庭等人下了樓,仲杰突然捂住自己的腹部,痛苦的跪在了地上。

  我趕忙來至了他的身邊,關切的:“你怎么樣?”

  仲杰搖了搖頭:“不是致命傷,抹上些藥休息一下就好了,不過只怕也是不能夠在戰斗了,后面的事情,要靠你自己了。”

  我看著仲杰,點了點頭:“放心吧,我自己可以的。”

  仲杰看著我,柔聲道:“要活著,大家都在等著你呢。”

  我堅定地點了點頭,隨即站起身來,邁步走上了通往樓上的樓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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