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蠟燭燃盡,寧采臣抬手拍嘴打了個哈欠,露出一股倦意,放下手中的書,走到旁邊鋪好的草席之上,直接合衣睡去。
第一個晚上就這個平靜的過去了,沒有絲毫的波瀾,燕柳二人就連樹妖的影子都沒有發現。
第二天白天,下午的時候下起了雨,持續了兩個時辰,還沒到伴晚就停了,夜色來臨,寧采臣再一次回到蘭若寺中,秉燭夜讀,和衣而睡,又是一夜相安無事,沒有半點動靜。
燕柳二人卻半點也不著急,這本就是一招陽謀,兩人驅散了周邊所有的活物,斬盡了寺中所有的樹木,為的不就是折騰樹妖,一個人餓了幾天就會餓,那妖呢?寧采臣這么一道美味擺在這里,就不信她會不動心。
第三天,天色將亮未亮的時候,蘭若寺又是一陣地動山搖,把寧采臣給嚇得直接抱著書箱就跑了出去,柳白第一時間神識傳音,三七未曾現身。
這一次足足持續了半個多月時辰,比上次久了近一刻鐘,燕柳二人對視一眼,都意識到了不對勁的地方,這絕不是樹妖主動弄出來的動靜!
既然她還能忍,那就繼續等待。
入夜十分,依舊平靜,寧采臣用光了兩根拉住,將手中的春秋從頭到尾細細讀了一遍,此時夜色已深,將近子時。
三天下來,寧采臣心里的那股子害怕早就拋到了腦后,直接合衣而睡,正半睡半醒之間,忽然聽到一陣悉悉索索的聲音,還以為是老鼠弄出的動靜,沒打算理會。
一只兩指粗細的藤蔓,從角落處悉悉索索的進入屋內,好似一條靈活的長舌,除了沒有蜿蜒前行之外,幾乎沒有什么差別。
小心翼翼的爬上了寧采臣的床榻,貼著他的身子,慢慢的爬到了他的腦袋位置,然后藤蔓竟然真的像蛇一樣抬起了頭,藤蔓的末端忽然裂開一個小小的豁口,一道青煙吐出,直接落在了寧采臣的臉上,煙霧順著呼吸直接進入他的體內,寧采臣徹底失去了意識。
藤蔓往前猛然一竄,直沖著寧采臣的嘴巴而去,忽的,一道璀璨的銀白匹練劃過長空,綠水飛濺,藤蔓直接被切掉了一截,落在床上,或做了一截枯枝。
剩下的藤蔓大驚,十分果決的打算退走,可三七的動作極快,藤蔓還沒來得及下榻,直接被三七給釘在了寧采臣的床上,一團青色的能量瞬間便從劍身之上蔓延而出,將藤蔓籠罩,這是柳白留在三七上面的一道真力。
藤蔓好似發了瘋一樣,拼命地掙扎,想要逃脫,可任憑它力氣再大,三七依舊穩如磐石,沒有絲毫的動搖。
漆黑的地穴之下,高大的身形陡然僵住,銅鈴般大的眼睛睜開,滿是瘋狂和震撼,這條藤蔓和她的那些由妖力凝成的分身有著本質的區別,這一次她是為了吸寧采臣的陽氣才出手的,這條藤蔓乃是從她的本體上面蔓延出去的!
若是真的被任牽制住了的話,那必然會順騰摸瓜,找上她的本體的,沒有任何的猶豫,樹妖直接便做出了決斷,渾身一震,好似雷擊,嘴角溢出一絲猩紅的鮮血。
而被三七牽制住的那條藤蔓,瞬間就變得干枯,徹底失去了生機。
與此同時,蘭若寺外,燕赤霞一臉期待的問道“怎么樣,可找到了?”找的自然是樹妖的老巢,是她的本體所在。
可惜,柳白搖頭“差了一點,那樹妖太過果斷,直接壯士斷腕,我的神識剛剛看到一絲端倪,立馬就失去了蹤影!”
不是我們不給力,實在是敵人太狡猾,剛露出一絲端倪,就立馬掐斷了,她要是再遲疑那么幾個呼吸,柳白就能把她給找出來了,可惜!
燕赤霞拍了拍柳白的肩膀“沒事,左右不能真的讓那樹妖傷了寧采臣,一次不行,還有第二次,第三次,我就不信那老妖婆能夠一直躲著不出來!”
其實柳白也沒怎么糾結,哪里需要安慰,不過他也知道,燕赤霞說的是什么意思,若是柳白真的多等上一刻,等樹妖真的對寧采臣動手之后,那波動必然更大,他相信那時柳白定然能夠找出樹妖的老巢來。
可到時寧采臣會如何,他們卻不敢保證!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柳白很清楚,不論樹妖再怎么難受,她定然是不會輕易再被他們引出來!
時光飛逝,半個月的時間不過一眨眼的功夫,便匆匆過去了。
可讓燕柳二人奇怪不已的是,樹妖不知道是犯了什么病,不論他們怎么上門挑釁,冷嘲熱諷,就是躲著不出來,像是完忽視了他們一樣。
最關鍵的是,她連那些個分身都沒有再弄出來!
事出反常必有妖!難道是真的是被嚇怕了。
樹妖的脾氣,暴躁沖動,冷血無情,喜怒無常,動輒便打殺那些服侍她的侍女,眼中只有利益,沒有半點的感情。
燕赤霞還有些懊惱,直嘟囔著這老妖婆怎么換了換了性子,莫不是出家做和尚去了。
柳白直接送給他一個白眼,直言樹妖如此反常的行徑,很有可能在暗地里憋著什么壞招在等著他們,就像是暴風雨來臨之前那片刻的平靜。
只是不知道這種平靜能夠維持多久,兩人還是經常去挑釁樹妖,只是頻率卻變低了。
七月十五,中元節,鬼門大開,百鬼夜行。
民間盛傳的百鬼夜行柳白還真沒見過,還好奇的專程跑過去問了下燕赤霞,他也表示自己從沒遇到過百鬼夜行這樣的場景。
只是柳白接下來的一句話,卻讓燕赤霞的眉頭皺了起來。
“我猜,那老妖婆很有可能就是等著今天,鬼節之時鬼門大開,可以連通陰陽兩界,到時候她可能會向地府求援,你想一想地府之中可有什么實力強橫的大妖魔!”柳白明知故問道。
看著柳白一臉認真的表情,不似有半點作為夸張的樣子,燕赤霞面色一凝,目光深邃的說道“據我所知,近百年來,地府混亂,有一個叫做黑山老妖的大妖魔,異軍突起,在冥界之中建立了枉死城,雄踞一方,無視地府威嚴,無數妖魔都投入他的麾下,實力不容小覷!難道這老妖婆還能和黑山老妖扯上關系不成?”
柳白煞有介事的點了點頭,光是一個千年樹妖就已經有千年的修為,還有一個在地府橫行,割據一方的黑山老妖,這一下事情可能沒兩人當初想的那么簡單了!
燕赤霞說道“這黑山老妖實力深不可測,能夠在地府之中割據一方的人物,只憑你我二人的話,怕是很難與之抗衡!”語氣有一絲遲疑,目光之中流露出一絲憂色。
這世上的事情,寧可信其有也不可信其無,凡事都要往最壞的方面考慮,如今地府之中風頭最盛的大妖魔,就數這黑山老妖了。
似乎是想起了什么,燕赤霞趕忙說道“我曾聽說黑山老妖和陽世的諸多大妖勾結,好像是為了找什么東西!”目光變得幽深,露出思索之色,可半晌卻還是什么都沒有想起來。
“哎,但愿只是我們多想了吧,這樹妖受孽債所累,無法化形,不能離開蘭若寺,期望她和枉死城沒有聯系吧!”提及黑山老妖,饒是慷慨豪邁,英勇無畏如燕赤霞,心中也難免要少那么幾絲底氣。
燕赤霞有些無奈,那可是黑山老妖啊,寶寶打不過,寶寶心里苦啊!
可轉頭看著柳白那一臉若無其事,似乎完沒有為什么黑山老妖,什么地府、枉死城擔憂的樣子,燕赤霞只能抬頭望天,數天上的飛鳥了!
看他這幅樣子,柳白忽然說道“據我所知,那黑山老妖所修之道,受佛門妙法所克制,不知道燕兄可有什么法子,咱們多做些準備,以備不時之需啊!”
燕赤霞先是一驚,然后疑惑的看著柳白,有些不敢置信的說“真的假的?黑山老妖的克星是佛法?”
柳白卻忽然瞥到了頭頂好似一個大火爐一樣的太陽,柳白心中忽然一動,說道“應該不止是佛法,那黑山老妖乃是地府之中的妖魔,任憑他的修為再高,只要未成鬼仙,便無法逃脫世間陰陽生克的大道。
佛門妙法大多走的是陽剛浩大之道,除了佛法之外,道門之中的雷法對黑山老妖應該也有奇效!”
燕赤霞越聽眼睛越亮,喜道“柳兄弟說的有道理,這世間萬物相生相克,既然那黑山老妖是地府之中的妖魔,那自然是害怕陽剛之物。”
說著他還抬了抬頭,看了一眼頭頂的火球“說不定黑山老妖連太陽都見不得!”說完還嘿嘿笑了幾聲,再次看向柳白,說道“柳兄弟的五雷正法再加上某家偶得的那本得道高僧傳下的金剛經,縱使是那黑山老妖來了,咱們也能和他斗上一斗!”
柳白也笑了“要是真的打不過,大不了就是一個跑唄,燕兄,咱們丑話說在前頭,到時候要是真的大難臨頭了,你可別怪我自己跑了啊!”
燕赤霞一愣,狠狠的在柳白的肩膀上拍了一下,說道“哼,若真到了生死攸關之際,我可不會管你!”
柳白嘴角抽了抽,兩人的目光卻彼此對視了好一會兒,最后卻不約而同的仰天大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