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海潮般的歡呼聲中,武皇擺駕回宮,江安依舊走在武皇的身邊,只是一行人里多了兩個小姑娘。
江安問過孤兒姐妹的意見之后,就把她二人帶在了自己的身邊,生逢大災,沒有能力去救了這不計其數的孤兒,救此二人還是能做到的。
縱然成功的把救災指南推行了開來,便僅是此次寒災就可以救活成千上萬的人,但是不為了這些孩子們做些什么,江安總覺得對不起自己的良心,對不起老院長,對不起自己曾經也是孤兒的身份。
大不了自己多做幾件羽絨服,多貢獻幾個表情包還不行嗎。
皇家出行儀仗有明確的規定,需車架幾何,御馬幾匹,旌旗的數量與旗陣樣式,樂隊吹奏的曲子,侍衛的數量和隊列等等都在禮部的典籍中清楚的記錄著。
古人對于禮的重視幾乎到了變態的地步,便是皇帝,也逃不脫禮部關于禮法的各種典籍。你在牛掰,人家一句這是祖宗的東西,你敢背叛祖宗?然后就不得不夾起尾巴接受。
還得臉上掛著我是自愿的,我就喜歡這禮法的笑容高高興興地接受。
排在隊伍前方負責整個儀仗的禮部侍郎看著隊伍中間閑庭信步,跟江安說說笑笑,時不時還逗一逗兩姐妹的武皇,直覺的冷汗簌簌地往下落,這誰家的皇帝是這樣出門的啊,皇家的威嚴都給磨滅凈了。
禮部侍郎趕忙小跑到武皇的身邊,邊擦著額頭上的汗邊說:“陛下,快些回龍輦上去吧,這…這于禮不合啊。”
侍郎仿佛感覺到禮部尚書冰冷的目光,直覺的芒刺在背,頭埋的更低了。
“百姓們在此等候多時,朕豈能讓百姓們乘興而來,敗興而歸?愛卿不必擔心,朕自會告知爾登上官,此番盛景,不多見也,可莫要掃了朕的興致。”
武皇說著指了指道路兩旁山呼海嘯的人群,所有人都放下了手中的活計,匆忙趕路的駐足跪禮,仁君圣明等詞匯不絕于耳,且不論這位新皇往后年頭的政績如何,單單是這種不同于其他君主的對百姓的愛護,就足矣讓百姓心悅誠服。
就連少不更事的孩子,也從自家爹娘嘴里知道了前因后果之后慌忙跪下,高呼萬歲。
武皇笑的好似一朵狗尾巴花,就差把開心倆字刻成個牌子掛到脖子上了,不停的朝周圍的百姓們揮手,嘴巴里還說著平身平身,轉瞬就被這一片吵鬧給淹沒,他依然樂此不疲。
“大丫小丫,你們要記住,就是這位皇帝哥哥救了你們,還有城外那些可憐的人。”江安左右兩只手一手抱了一個,抱起來才感覺意料之外的飄輕,然后就在心里咒罵這賊老天,讓這么好的孩子餓成這樣。
“嗯,下次包子也給皇帝哥哥吃。”
大丫和江安慢慢熟悉說話也不磕絆了,只是聲音依舊很小。
“哈哈,好,朕就等著大丫小丫到時候給朕送的包子,一個可不行哦。”武皇感覺自己的胳膊很酸,索性放下也不揮了。
擁擠的人潮一直延續到皇宮午門之外,在無數雙眼睛的目送之下,武皇終于返回了紅墻綠瓦的皇宮之中,只是走之前,做賊似的往江安手里塞了一塊牌子。
鎮國公府。
徐壽早已經聽說了安遠門外發生的事,只恨自己沒再堅持一下,錯過可以親眼所見陛下愛民如子之盛景的機會,正捶胸頓足,暗暗下定決心下次就算爹踹我一腳我也要跟著過去,兩腳也去,三腳…徐壽感覺自己的腹部仍在隱隱作痛,三腳還是算了。
“哈哈,瞧見災民們喝上濃粥我老徐心里頭就舒坦,小安多虧了你啊。”徐泰哈哈大笑,大跨步邁進了自家府邸。
“公爺也功不可沒啊,要不是公爺,就算學生有了這計策,也無門路可以上呈天聽啊。”
“我老徐自然是功不可沒,還用你說,哈哈哈哈,來人吶,開宴。”
江安嘴巴扯了扯,一摸鼻子暗嘆世界上還真有如此厚顏無恥之人,要是把鎮國公徐泰和劉叔湊活到一塊,他二人肯定有三天三夜都說不完的共同話題。
徐夫人趕忙伺候徐泰把一身的甲胄給去下來,然后徐泰扭了扭脖子,才感覺自在極了。
一大桌子的肉菜飯食早已經準備好了,呼呼的冒著熱氣,江安吩咐丫鬟打來了熱水先給大丫小丫姐妹洗了手擦過了臉才打發他們上桌,這兩個丫頭早已經口水都流到了地上,正盯著桌上的紅燒肉眼都不眨。
徐壽眼巴巴的看著徐泰,內心頗有委屈:“爹,快跟我說說,城北那兒都發生了啥?傳回來的消息不詳細,就說陛下愛民如子。”
江安上了桌又沒看到徐靜姝,內心頗為遺憾,這姑娘是修仙還是怎的?飯都不吃了。
徐泰正埋頭扒飯,城北需要護衛陛下,心神高度專注,兼之天氣大寒,早已經饑腸轆轆,需要一頓熱乎飯來填飽肚子,暖和身子,于是大口大口的往嘴里塞著肉塊,嘴巴撐的說不上來話,用手指指了指江安,又指了指徐壽,示意江安告訴他。
江安就把在城北的所見所聞講給徐壽聽,只聽得徐壽高呼有此賢主乃我社稷之福,聽到鐘川又破口大罵,祝他下棋被人指指點點,喝酒被人兌了水,吃面永遠沒有鹽。
大丫小丫吃的滿嘴流油,有點噎住了,江安趕忙盛了一勺子湯讓姐妹二人順一下,又不停的拍著他們的后背嘴里叮囑著慢點吃。
“爹,下次我一定要去,看我不一腳踹死鐘川這老匹夫。”徐壽看到徐泰把嘴里的東西咽下去,趕忙說道。
“去什么去?老子去那兒是正事,你去算什么樣子?”
“那為什么小安就能去,還領回來兩個小丫頭。”
“小安能去是因為是小安獻的計策,人家能去哪兒看看有哪些不足,你去能干嘛?要是你能拿出來一個小安這樣的法子,別說去了,老子親自把你背過去,一天天沒事兒閑的。”
“這可是你說的啊?”徐壽不樂意了,碗啪往桌子上一拍,要跟自己老爹擊掌為誓。
“老子還能騙你不成?以后少跟你那些狐朋狗友來往,多跟小安走動走動,沾沾人家身上的聰明勁兒。”徐泰說完又埋頭扒飯。
徐壽把灼人的目光轉到了江安臉上,江安慌忙頭一低,品味著口中的紅燒肉,想著自己也成了別人家的孩子。
徐夫人看著丈夫和兒子吵吵鬧鬧也不出聲阻止,這一天沒吵才奇怪咧,眼壓根就不往父子二人哪兒瞧,只是不停地往大丫小丫碗里夾菜,方才江安說到大丫就算餓著也要把唯一一個包子留給治好了小丫的江安的時候,徐夫人的眼淚就止不住的往下流,不住的念叨著多好的孩子啊多好的孩子。
徐泰正準備把肘子夾到自己碗里,被徐夫人狠狠一瞪,趕忙放下,去夾別的,徐夫人把肘子分開,大丫一半小丫一半,二人正吃的熱烈,沒有嘴巴跟徐夫人打招呼,只是感激的目光從未泯滅過。
“這么說,這次寒災就這么著過去了?”
“應該是的,天京城的豪商大賈捐糧過后,這項活動會逐步輻射到周邊府城,直到全國,可能周期會長一些,但是整個武國的豪商大賈何其多也?想來賑災糧是不愁了。方才我和公爺回來的時候已經在路上看到了京兆府設置的捐款箱,富裕的百姓們也排著隊往里捐款,就連那些家境一般的也力所能及地捐出了錢糧,其實這才是賑災最重要的錢糧來源,民眾的力量不可小覷啊。”江安解釋道。
方才回來時候看到的捐款長隊可是把他嚇得不輕,錦羅綢緞的富戶也就罷了,怎地那些粗布麻衣的也往箱子里扔糧食呢。問過才知道原來所有百姓們早已經有了救濟的心思,卻苦于沒有門路,一戶人家散碎的糧食戶部可看不上,現在有了這法子把民眾的捐獻給聚集了起來,便是戶部也不敢不放在眼里了。
真是一群傻得可愛的百姓啊,肯定都是跟著他們的傻皇帝學的。
“不得不說啊,小安你的法子自是完美,我也就只能買一些包子分一分還要被我爹臭罵。”徐壽搖了搖頭,感覺人比人氣死人。
“小公爺這說的什么話,豪門眾多,愿意拉下身份去分包子的也就小公爺一個人啊,已經很不錯了,可能比我差點,那也沒什么啊,又不是只有你比我差,安啦。”
徐壽咬牙切齒地看著江安,雖然聽起來是在安慰自己,可是總覺得他莫名欠揍是怎么回事。
徐夫人道:“小安,莫跟他一般見識,妾身聽說這羽絨服也是出自小安之手,當真是心靈手巧啊。”
“回夫人,學生從雜書看來的成衣之法,試了一下沒想到真的可以,就與村子里的其他嬸嬸嫂子們合伙多做了一些來補貼一些家用。”
“壽兒的那一件妾身瞧過了,輕巧暖和。”
“哈哈哈,不說我還忘了,這厚棉衣穿起來恁的不舒服,還影響我老徐練武,待你回去,便把這羽絨服給我送個幾十件來,也算孝敬一下我和你嬸嬸。”徐泰放下碗筷,就做起了強盜的生意,自家娃子的那一件小老虎羽絨服自己也摸過,舒服得很。
“額…公爺有所不知啊,現在每天也就能做個十幾二十件羽絨服,這一下子幾十件,怕是有點難,最主要的還是鴨絨來源的問題。”既然決定打劫別人,就要做好被打劫的準備,嘿嘿嘿,江安學著傻白甜小說中的男主角一般,邪魅一笑。
“好,好。不過鴨絨而已,這有何難,我家在東海府的產業里,我記得就有跟鴨子有關系的,夫人,是什么來著?一下子想不起來了。”徐泰撓著腦袋。
徐夫人對徐泰這種大事聰明,小事糊涂的性格知之尤深,美眸瞥了他一眼,有一些不想理他,怎地人家一問你就什么都往外吐嚕。
“鎮國公府在東海府確實有養殖的產業,不僅有鴨子,雞犬豬羊都有,去年同女真的戰爭繳獲的羊有一部分也養在哪里。”徐夫人緩緩說道,顯然對家中的產業了然于心。
江安眼都紅了,不僅有鴨子,竟然還有羊?
羊羊羊,恒源祥的羊?天吶,難道羽絨服配羊毛衫的美好時光就要來了嗎?
“咳咳,夫人,不知養鴨幾何?羊幾何啊?”江安搓了搓手,滿臉期待。
“妾身倒沒有真的了解過,不過看劉管事的樣子這鴨子至少是有個幾千只的,羊的話加上夫君去年繳獲的,應該將盡兩千頭。”
原材料有了,獨家技術有了,背景有了,要是這么著還賺不到錢,江安就去買塊嫩豆腐一頭撞死。
“夫人,學生有一個主意,夫人不妨聽一聽。”
“哦?小安且說來。”
“夫人可知天京城里新開的那一家烤鴨店?”
“自是知曉,據說香飄十里,美味無比啊,只是還從未曾品嘗過。”
“這有何難?夫人現在差人去取,只需告知掌柜的我的名字便可,保準給夫人拿過來一只最肥美的。”
然后徐夫人就揮了揮手,身后侍奉主家吃飯的家丁和丫鬟便一溜煙兒的走了出去。
徐泰徐壽聞言同時放下了手中的碗筷,徐泰更夸張的把剛塞進嘴里的紅燒肉又吐在了自己碗里,眼巴巴的坐在桌上。
“小公爺,你在干嘛?”
“等著吃烤鴨啊,不是一會兒就來了。”徐壽理所當然地說道。
“公爺也是?”
“嘿嘿嘿,你懂的。”徐泰更理所當然地說道。
我懂個錘子呀我懂的,這滿桌子的大魚大肉怎么跟沒吃過鴨子似的,至于嗎。
“哥哥,這烤鴨真的有夫人說的那么好吃嗎?”大丫放下了手里的肘子,小臟手扯了扯江安的衣角,小聲問道。
“當然啦,香酥可口,人間美味。”
大丫慌忙放下手里的肘子,然后把小丫嘴里的也給搶了下來。
于是,眼巴巴的人變成了四個。江安嘴角扯了扯,滿頭惡汗。
鎮國公要吃烤鴨,路上誰人敢攔,家丁騎著快馬在大街上飛馳。
什么?京城大街上禁止騎馬?鎮國公說了,咱家這不是馬,是跑得很快的驢,曉得不?沒見識的家伙。
所以,不到一刻鐘,烤鴨就放在了剛才眾人吃飯的桌子上。
江安取一面餅,蔥絲,醬料和肉片一塊放好,卷一下咬一口,臉上頓時露出了愜意的表情。
眾人有樣學樣,大丫小丫不會卷,江安幫她二人卷好放到他們的小手里。
“嗯,好吃,我老徐活了幾十年了,都不知道鴨子也可以這么好吃,混賬玩意兒快放下,讓你娘多吃點。”
“哥哥,我還要,多放點蔥,肉多了有點油。”
老徐聽了深以為然,夾了一大撮蔥放到面餅里,遞給了徐夫人。
徐夫人看著就一片肉,一大把蔥的卷餅,眉頭挑了挑,深呼吸一口氣,才心平氣和地說道:“夫君今日辛苦了,夫君先吃。”
徐泰三下五除二就塞進了自己嘴里,只感覺好生過癮,鴨子,就該這么吃。
徐壽壓根不吭聲,兩只手各一個卷餅占著嘴呢坑不了聲,唯有江安把一大撮鴨肉卷到大丫小丫面餅里的時候露出了一副痛心的表情,然后嘴巴就動的更快了。
眾人吃飽喝足,徐氏父子摸著自己的肚皮,滿足的靠在椅子的靠椅上打著飽嗝。
江安看著桌子上的五份烤鴨,嚴重懷疑自己要說的生意因為此二人的飯量而夭折,造孽啊,這兩個飯桶。
“夫人,這烤鴨滋味如何?”
“果然名不虛傳,有滋有味,噴香至極啊。”
“嘿嘿,那學生跟夫人談一樁生意,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