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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會試(一)

  三月十五,會試在江安的萬分不情愿之中,來了。

  盡管是江安應試,但是似乎小桃更激動,天還沒亮就鉆進了廚房里準備早飯,還需要做好飯食放到食盒里,舉子午時是不允許外出的,只能在考棚中用飯。

  小桃好似一只靈巧的小狐貍,動作躡手躡腳,小心翼翼,生怕發出了什么聲響吵醒了少爺,前幾天少爺的廢寢忘食小桃可都看在眼里,就連一向白凈的臉上都出了個小痘痘,在小桃的理解里,這已經的少爺壓力極大的表現了,自己只能做好飯食,解了少爺的后顧之憂。

  于是乎小桃放調料,加配菜的時候更小心翼翼了,生怕多一絲少一絲影響了這飯食的滋味,嘴里還在不斷地念叨著,少爺中午是吃雞好呢?還是吃肘子好呢?小桃盯著昨日專門去天京城購買的各種食材陷入了沉思。

  事實上小桃緊張,江安更緊張,昨晚睡得晚,更是沒睡多久就被驚醒了,夢里自己科舉名落孫山,鐘川綁了小桃和大丫小丫,刀子抵在他們的脖子上讓自己跪下,江安無可奈何下跪,此時鐘川卻獰笑著把刀子扎進了小桃的身體,自己絕望地大喊一聲不,然后就驚醒了,才發現自己還在床上,暗舒一口氣,拭去額頭的冷汗。

  揉了揉發漲的腦袋和干澀的眼睛,江安干脆坐了起來,心里一片混沌,亂七八糟的想法不斷涌起又迅速湮滅,這種感覺分為熟悉。

  沒錯,高考的時候。

  想到這里江安就想罵娘,自己這是相當于復讀了嗎?

  拍了拍臉頰讓自己清醒一些,注意到窗外小桃的身影往廚房方向走去,抱著胳膊取暖身影蕭索,江安的心頭滿是溫暖,又聯想到方才夢里小桃的絕望痛呼,江安咬了咬牙,穿好衣衫,拿出了書本就又默讀起來。

  今天的早餐跟往常一樣,白粥,素餡的大包子,一碟涼拌小菜,江安吃的有滋有味。大丫小丫還在長身體,睡得多,此時還未醒來,桌上自是只有小桃江安二人,小桃也不吃,只是幫江安盛粥,拿包子遞筷子不亦樂乎,隨后就撐著下巴看著江安吃著自己做出來的飯食,一臉小幸福。

  鎮國公府的馬車早已經等在了門外,江安拒絕了車夫讓自己坐到車廂里的好意,只是把手撫在小桃臉上,看著小桃欲言又止的表情,分外憐惜,他知道小桃想說什么,他也知道為什么小桃又欲言又止,笑了笑,柔聲說道:“等我回來。”

  隨后就接過了小桃手里的食盒,似馬夫一般坐在車廂外,朝天京城而去。

  路上冷風拍打在自己的臉上,江安也毫不遮擋,這些冷風,可以讓自己更清醒,更堅定。

  會試于巳時開始,大概相當于前世的早上九點,結束于酉時,即下午五點,雖然現在天才蒙蒙亮,天京城之中便已人頭攢動,大多是身著儒衫的舉子,還有一些挑擔的販夫,走近某位學子,小心翼翼掀開自己的竹籃一角,壓低了聲音說道自己這是禮部今年的內部資料,上一屆狀元買了就考中了狀元,只此一份,跳樓價二兩銀子就拿走,那位學子絲毫不為所動,販夫失望地搖了搖頭,準備離去,身后的那位學子咬了咬牙忽然發聲,一兩。販夫大喜過望,直接把資料塞到了學子手里,拿著銀子就去找下家,依舊言道只此一本,買了就中狀元。

  那位學子把資料塞到了自己的懷里就忽然捂著肚子去了茅廁。江安看著搖了搖頭,他不相信這些能通過鄉試的聰明人會看不出來這是個騙局,唯一的解釋就是會試給他們的壓力太大,他們不想放過一絲機會,那怕這一絲機會看起來很像是騙局。

  來到鎮國公府,徐泰一家四人已經站在了門口,江安沒想到第一次見到徐靜姝是在這種情況下,跳下馬車朝徐泰和徐夫人行了禮,就忍不住打量這天京三奇之一,徐靜姝,只見此女端的一嫻靜淑女,膚若凝脂,丹唇外朗,皓齒內鮮,鵝蛋臉呼應著她溫柔文靜的氣質,一雙明媚的眼睛也望向江安,朝江安微微一笑,算是見禮。

  徐壽見到江安十分開心,手里提著大大的食盒,約莫是江安的兩倍大,看起來著實滑稽,徐家人卻絲毫不以為意,誰敢笑話鎮國公府小公爺,就帶你去放風箏。

  徐泰只是拍了拍江安和徐壽的肩膀,沒說什么,倒是徐夫人大事小事叮囑了許多,似乎永遠也說不完的樣子,徐壽也受不了母親的念叨,揮了揮手就一腳把那個馬夫踹飛,自己和江安坐在車廂外一左一右往考場而去。

  越往考場的方向去,人流就越密集,隨著日頭的升高,尋常百姓也開始上街,更是熱火朝天,江安笑瞇瞇的打量著這一幅最好的生活畫卷,忽然耳朵聽到了什么聲音。

  “呔,我叫你一聲你敢答應嗎?”一個小孩拿著一個葫蘆朝另一個小孩說。

  江安嘴角扯了扯。

  又見一位頭上戴著一個藤條做的圈的小孩兒風風火火的沖到一位老者身旁,可能是怕藤條圈掉了就用一只手捂著頭上,另一只手左右比劃著問道老者:“爺爺,爺爺,我的金箍棒在哪里?”

  “孫兒,你的金箍棒就棒在跟你的發型很配。”

  江安看著那位氣的跳腳的禿頭小孩兒,滿頭黑線,咬牙切齒的問道:“小公爺,這孫悟空的故事,怎么天京城都知道啦?我不是說了不要往外傳嘛,哎,造孽啊。”

  徐壽顯然也聽到了那些對話,尷尬的說:“本來沒往外傳啊,可是后來陛下也喜歡上了就每天派個公公來我家抄,李克發現了來問我我不給,他就去朝陛下撒潑打滾,陛下不厭其煩就給他了,他就朝外邊炫耀然后就整個天京城都知道了…放心,李克我已經揍過了。”

  “李克?”

  “大將軍李定遠的獨子。”

  江安捂著腦袋,腦補到了以后排著長隊來自家讓自己講故事的場面,氣的肝兒疼,遂惡狠狠的瞪了徐壽一眼,徐壽自知理虧,訕訕一笑,不敢反駁。

  算了,先記到小本本上,等我武功大成,一統江湖,千秋萬代的時候,再拍著徐壽的肩膀勾引他說:“小子,我看你骨骼驚奇,本宗師這兒有一本武功秘籍…”徐壽激動的小雞啄米的點頭,然后自己再把葵花寶典遞給他讓他練,哎呀美滴很美滴很,哈哈哈哈哈哈。

  “小安,你笑什么?”

  “笑今天天氣不錯。”

  “是不錯。”

  禮部會試的考場位于天京城北部,據說是因為主科甲名聲,文墨官場的文曲星就在北方,將考場和文曲星相呼應,可以將文氣傳遞于諸考生,助其開啟靈智,文思泉涌。

  考場外已經聚集了人山人海的各地舉子,正相互拱手見禮交談著,徐壽和江安沒有拉關系的意思,二人提著食盒,站在原地等著禮部主官的講話和祭孔儀式。

  孔子出現在秦朝歷史分流之前,在這個世界亦創建了儒家學派,數千年來也一直是這個世界的主流學說,武國乃至于巴國楚國上至大門豪族,下至黎民百姓,均受其影響頗深,將孔子奉為“圣人”。

  科舉自然也在孔圣人的庇佑之內,于是科舉的鄉試,會試,殿試之前都有一個祭孔儀式,鄉試時應試人數最多,規模最大,殿試時貢士已經很少,規模不大,但是卻最為莊嚴。

  當徐壽和江安已經百無聊賴開始討論二郎神的第三只眼睡覺的時候閉不閉的時候,忽然聽到了周圍幾位舉子的對話。

  “李舉子果真豐神俊朗,才華橫溢啊,據說李舉子已得到了大學士鐘川鐘大人的提攜,往后李舉子若是飛黃騰達了,可要多多幫襯一下在下。”

  “那是自然,你我同年之誼,自是應當相互幫襯,王兄自蘇州府而來,蘇州府向來文風極盛,人才濟濟,王兄得以脫穎而出,也當的大才啊。”

  “哈哈,哪里哪里,李舉子過譽了。”

  “王兄不必謙虛,進京的路上,我可就聽說了蘇州府出了一位文曲星,應該就是…嗚呼。”

  李舉子還未說完,忽然痛呼一聲,捂著腳跳了起來,疼的臉龐通紅,額頭上冷汗不斷,厲聲道:“是誰?竟如此無禮?”

  “哎呀,哎呀呀呀,一不小心飯盒脫了手,莫不是砸到了這位舉子的腳?還真真是對不起呢。”江安陰陽怪氣的拱了拱手,假裝道歉。

  “你…”李舉子還想怒罵,卻被旁邊的舉子拉住了胳膊,在其耳邊低聲道這位同行之人乃是鎮國公府小公爺,得罪不起。

  李舉子臉色一白,怒哼一聲,拂袖而去。

  徐壽眼睛亮的滲人,太好玩了太好玩了,還可以這么玩,又一頓捶胸頓足,剛才砸下去的竟然不是自己的飯盒,于是開始拽著江安在人群里游蕩找冤大頭。

  “黃兄,傳聞那日鐘川鐘大人連發三張請柬邀請黃兄赴宴,黃兄當真好本事啊。”

  這位黃兄驕傲的昂著頭:“那是自然,鐘大人仁義道德,樂于提攜…啊。”

  忽然一陣殺豬般的慘叫響起,徐壽也不道歉,直接把鎮國公府的腰牌甩了過去,二人怒氣沖沖而去。

  江安很羨慕,也不知道徐壽的食盒里頭裝的是石磨盤,杠鈴還是什么,被砸的人叫的跟殺豬一樣,走路瞬間就成了一瘸一拐,自己的砸人家頂多嗚呼一聲,走路只是稍微跛腳,隨后看著自己如此小巧的食盒,怒其不爭。

  “小公爺,咱倆換換。”

  “不換,快走快走,我還沒過癮呢。”

  于是,舉子人群里。

  “鐘大人…啊”

  “大學士鐘…嗚呼”

  “鐘川大人…啊…嗚呼”

  “我已拜鐘大人為師,此次會…啊…嗚呼…啊…啊…嗚呼。”

  “禮部右侍郎黃碩大人已答應會為學生謀個好前程…啊”

  江安疑惑的看著徐壽,是不是砸錯了,這個說的是黃大人啊,徐壽在江安耳邊嘀咕道,一伙的,江安心領神會。

  徐壽干脆把鎮國公府的牌子掛到了脖子上,砸完也不說話,光明正大的指著牌子,一臉我是軍二代我最牛逼的樣子。

  舉子群里已經傳開了,鎮國公府小公爺是個變態,還有另外一位變態,此二人專門喜歡砸人腳玩。

  此起彼伏的聲音聲聲入耳,在江安,徐壽聽來是如此動聽,哈哈大笑著在人群里穿梭。

  “啊。”

  “嗚呼。”

  “啊…嗚呼…啊。”

  “啊…啊…嗚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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