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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賣炭翁

  江安懷中的黑炭早已經重新掉到了地上,他失魂落魄的挪到賣炭翁周身的一片血泊之中,顫抖著手伸到賣炭翁的鼻頭前,手指仍能感覺到一陣微弱的熱息,心神一振,大喊道:“小公爺,先松開他,快去幫我找大夫,快,快去。”

  看著狀若瘋狂的江安,徐壽也不怠慢,奮力一腳踹在馬上男子的腿彎讓他跑不掉,就慌忙轉身鉆進人群去找大夫。

  好在這附近相對繁華,不遠處便有一個醫館,徐壽一手拽著那位正扶著帽子踉蹌而來的大夫,一手提著這個大夫的小箱子,就擠進了人群,來到了江安和賣炭翁的身邊。

  這境況已經不用再言語,大夫看到血泊中昏迷不醒的賣炭翁哪能還不明白需要診治的對象,慌忙跪坐下來,伸手號了脈,眉頭緊皺,無絲毫樂觀。

  賣炭翁的臉上已經血紅一片,方才人和馬的相撞中賣炭翁的腦袋重重的砸在身旁的黑炭堆上,有一只眼睛已經受了重創,正血流潺潺,不用多說,這只眼睛怕是不能再見光明了,另一只眼睛尚不知情況如何,此時正緊緊的鎖閉,似乎這樣能逃避身體上噬人的痛苦。

  等到大夫解開賣炭翁的衣衫,就連江安也注意到了賣炭翁腹部和胸部那兩個明顯的馬蹄印,馬蹄印已經青紫,甚至泛起了紅黑之色,這是局部組織壞死的征兆。

  大夫輕輕按了一下賣炭翁的胸骨,昏迷中的賣炭翁仍然眉頭一皺,顯然極為痛苦,江安欲伸手阻止大夫,卻想到自己這是關心則亂,又把到了嗓子眼的話給咽了回去。

  雖然賣炭翁眉頭皺,但是大夫卻心頭一書舒,呼,還好胸骨無礙,若是胸骨破碎,扎心了心肺,便是神仙,也再難救這位老叟的命。

  又摸了一下腹部的創印,賣炭翁身體疼的開始顫抖,顯然腹部因為沒有骨頭保護,受到的創傷更重,大夫一按一摸,只感覺腸道此時已經移位,便是蠕動已經錯亂,毫無章法,此乃醫家大忌啊。

  “兩位公子,快,快把這位老叟給抬到醫館中來,老朽要為其施針,拖延不得啊,若是再晚些時候,怕是有性命之虞。”

  江安和徐壽聞言不敢怠慢,小心翼翼的攙扶起來賣炭翁,往不遠處的醫館而去,動作十分請輕舒,生怕再讓現在這位掙扎在生死線上的老人再受到二次傷害。

  至于那位騎快馬撞了人的禍害,仍在地上哼哼唧唧,大聲咒罵著徐壽,說著要把徐壽碎尸萬段。

  安置好賣炭翁,大夫慌忙拿出銀針開始一針一針扎在賣炭翁的腹部和胸部,對此江安不懂,術業有專攻,救人的事兒交給大夫來辦,自己還有其他的事兒需要去做。

  比如去揍某個人一頓?

  殺了那個禍害的心思都有。

  江安十分自責,要是自己不逗徐壽自己就不會跟徐壽打鬧,就算打鬧了要是自己不回頭看徐壽,看著路也不會撞到賣炭翁,不會撞到賣炭翁他就能躲開快馬,就不會像現在這樣奄奄一息地躺在病榻上。

  看著緊握著拳頭一言不發,臉色陰沉如水,眼角卻似有晶瑩的江安,徐壽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

  “小公爺,你見過我打人嗎?”

  “沒見過。”

  “今天讓你見一見。”

  江安邊往方才事故的地方而去邊挽袖子,在道路旁拿起某個攤位用于支撐招牌的鐵棍,揮舞了兩下還算趁手就朝著那位男子而去。

  徐壽跟在江安的身后,準備一會兒攔著江安,當然不是攔著江安打人,笑話,兄弟要打人當然是跟著上去踹兩腳,攔著打人,不存在的。

  徐壽是攔著江安不要把人打死,

  方才江安眼中一閃而逝的殺意豈能逃過他將門子弟的眼睛,江安在徐壽心里已經是板上釘釘的會試頭名,便是后面殿試拿下狀元也不無可能,殿試主考策問,想到江安唯一奉獻的一篇策問就救了十萬人,徐壽就不想再去考慮策問一道江安能否有好成績。

  若是江安眾目睽睽之下打死了人,而且還是個看起來有身份有背景的人,那么他的前景也算是完了,何必拿自己兄弟的前景去換這么個爛貨的命,多虧啊。

  大不了背后再和小安放黑槍,套麻袋,敲悶棍不都挺好,反正現在不能打死嘍。

  事實上是徐壽多慮了,當江安手握住那根鐵棍感受到那份冰涼的時候,腦袋便瞬間清醒了下來,他想起了前世奉為行事準則的一句話:每逢大事有靜氣。

  但是他還是選擇去做這件事,唯一不同的是,他現在知道他在做什么,他要去揍那位鬧市區策馬的混球,他要去替徘徊在生死邊緣的老炭翁討一個公道,他要讓自己稍微可以那么一丁點心安。

  他本來能閃開的,本來能的。

  那位男子確實有權有勢,從衣著和配飾就能看得出來,錦羅綢緞做成的衣服合身華貴,腰間的玉佩正耷拉在地上,便是頭上那固定頭發的簪子,也是金鑲玉而成。

  看到江安提著鐵棍上前,那位男子邊罵罵咧咧邊掙扎著往后退:“哼,是那個老頭子自己在路上不閃開跟我有什么關系,我還沒怪他讓我見了血惹了晦氣,你們等著,小爺饒不了你們倆,不對,就是那個老頭小爺也饒不了他,尤其是你,小爺不弄死你小爺就不姓黃。”

  這位男子惡狠狠的看著徐壽,徐壽滿不在意,只是瞥著江安握著鐵棍的手,這玩意兒怕是得幾十斤了吧。

  男子看著徐壽和江安不為所動,依舊提著鐵棍朝自己壓迫過來,心里有些慌亂,可是腿上的疼痛讓他十分不利索,只能邊手腳并用的往后爬,邊繼續恐嚇:“你們別過來啊,別過來,我大伯是戶部侍郎黃碩,你們要是打了我,保證你們倆都沒好果子吃,別過來,離我遠點。”

  哦嚯,黃碩的親戚,那這就打的更無心理壓力了,江安一臉戲謔地看著男子,這就是方才趾高氣昂撞人的禍害?

  慫貨,連當壞蛋都當個不硬氣的壞蛋,考慮過壞蛋的感受嗎?真是給壞蛋界抹黑。

  “小公爺,現在鎮國公府和那些人到底是還沒有明面上撕破臉,這事兒你不要摻合進來,在旁邊看著就行了。”

  徐壽沒說話,抬起一腳踹在那男子的臉上,然后攤了攤手:“好了,現在摻合進來了。”

  看著中二的徐壽的一頓騷操作,江安嘴角扯了扯,可是這心里頭,怎么就特么的有點感動啊。

  “啊!”被徐壽踹了一腳之后男子發出殺豬般的慘叫,恐懼的說道:“我認栽我認栽,兩位公子劃下個道來,這事兒怎么可以了了,我愿意賠償那個老頭全部的醫藥費,要是殘了我養他一輩子,怎么樣,若是兩位公子這次可以放我一馬,我還有我那戶部侍郎的大伯黃碩一定記著二位的好,兩位公子我錯了,我真的錯了。”

  江安看著痛哭流涕磕頭求饒的男子絲毫不為所動,扛著鐵棍另一只手指著自己的臉,說道:“你看我臉上寫著在乎你那侍郎大伯嗎?”

  那位男子茫然的搖了搖頭。

  江安忽然增強了音調,大聲說到:“那就是不在乎。”

  說完一腳把那個男子踹翻,高高揮起鐵棍,猛地一下就砸到了那個男子的腿上,只聽見一陣令人起雞皮疙瘩的骨裂聲,隨后就是沖破了天的慘叫。

  江安丟掉鐵棍,拍了拍手,一臉笑意地對徐壽說道:“怎么樣,還算是熟練不?他這條腿以后留得住不?”

  徐壽可惜的搖了搖頭:“嘖嘖嘖,還算熟練,不過位置不太對,你要是再往上一寸,肯定就保不住了,現在他要是醫治的及時,說不定還保得住,只不過以后會成瘸子罷了。”

  徐壽說著蹲下替江安指了指打斷腿的正確位置,徐壽打架從小打到大,自是行家里手,在打架方面徐壽的話江安是不會懷疑的,看著徐壽指出來的正確位置,江安搓了搓手,又瞥了瞥腳下的鐵棍,顯的有些躍躍欲試。

  男子殺豬般的叫聲從來沒有停止過,徐壽不耐煩的一巴掌拍在他的腦袋上:“閉上你的嘴,小爺好不容易給小安上一次課,你還在一旁唧唧歪歪,影響了授課效果,小爺就拿你來親身演示。”

  男子似乎是聽懂了徐壽的話,就算疼的想死,也只是咬著自己的嘴唇不說話,眼淚嘩嘩的往下流。

  “哎呦,彼其娘之,他竟然嚇尿了,差點沾我身上,真彼其娘之。”

  徐壽一下子跳開來去,扒拉一下自己的衣衫,分外嫌棄的撇了撇嘴,把江安拉到一旁。

  “小公爺,一般你們這些壞人…你們這些正義的使者然后該干嘛啊?”

  第一次打人,江安有點沒經驗,準備咨詢一下老前輩。

  “還能怎么樣,等著京兆府來人抓,然后再等著我爹進去撈人唄。”

  江安嘴角扯了扯,原來不僅當好人囂張不起來,當了壞人也囂張不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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