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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盲人的世界

  聚攏的人群忽然響起了一陣騷亂之聲,江安和徐壽停下了在這位男子腿部的比劃,齊齊向騷亂處看去。

  片刻,便有兩位腰間配刀,身穿官服的捕快擠了進來,看到嘻嘻哈哈的江安二人,又看看地上哀嚎的男子,這誰打誰顯而易見,你瞧苦主都嚇得尿褲子了,這是得受了多大的恐嚇和刺激,沒想到這兩位長得白凈,心思竟然如此狠毒,白瞎了這一幅好皮囊,當真是衣冠禽獸。

  正義感爆棚的捕快指著江安和徐壽,怒聲道:“大膽賊人,眾目睽睽之下竟敢行兇,快放開苦主,主動投案方能從輕發落,同時,你有權保持沉默,但你所說的每一句話都會變成呈堂證供。”

  捕快把手放在刀把上,大有你敢反抗我就亮刀子的架勢,此時他只覺得他的形象分外光輝,不說別的,你且看周圍驚呆了的百姓,就知道本捕快的英勇神武帶給他們多大的震撼。

  哎呀,一不小心成了正義的化身,美滴很美滴很。

  捕快昂首挺胸,想讓自己的更雄偉一些,不料被人一腳踹飛,怒視過去,只見自家京兆府府尹大人正滿臉慌張的朝那兩個賊人而去,這還得了,若是府尹大人遭了不測,叫我等如何對得起自己的良心。

  捕快抽出了腰間的配刀,一把把跑過去的京兆尹給拽了回來,怒喝一聲:“大人莫要涉險,此二人窮兇極惡,還是卑職前去,大人幫我照顧好我七舅老爺,呔,賊人受死,哇呀呀呀。”

  嘭,還沒開始沖就被方才拽了回來的京兆尹一腳踹了個狗吃屎,京兆尹微微臉黑,不怕神一樣的對手,只怕豬一樣的隊友。

  “哎呦,這位大人踹的好,這兩位公子是懲治了當街縱馬的惡少,何錯之有啊,還要去抓人,我呸。”

  “現在的捕快都是瞎子嗎?”

  “眼睛不需要,可以捐給需要的人,呸,瞎了眼的捕快。”

  震驚于這個不明是非無下限捕快的百姓們終于醒悟了過來,紛紛對著在地上揉屁股的捕快罵罵咧咧,菜葉子臭雞蛋滿天飛。

  地上的捕快心中苦悶,誒?不對啊,劇本不該是這樣的啊,是不是砸錯人了,我是正義的化身,我可以代表月亮消滅壞蛋,怎么成反派了,啊,誰特么連大蘿卜也扔。

  扶了扶頭上的官帽,京兆尹這才上前,拱了拱手:“哎呦,小公爺,還有江學子,這又是鬧的哪一出啊?怎么好端端的還打上架了呢。”

  方才京兆尹擠開人群看打了禮部左侍郎黃碩侄子黃書瑯的竟然是小公爺和江安,臉都綠了,小公爺自是不多說,這江學子可是前些天能走在陛下跟前的猛人啊,本想扭頭就走,誰知道自己的豬隊友竟然還想去捉了二人,這還得了,只能現身。

  “府尹大人別來無恙啊,也不讓大人為難,這個禍害是我打的…”江安開門見山地說道。

  徐壽生怕江安自己背這個鍋,連忙補充道:“還有我,他臉上那鞋印子就是我踹的,你看,花紋都一樣。”

  徐壽說著把腳抬起來想給京兆尹看一下,對著黃書瑯的臉比劃了一下。

  京兆尹眉頭一跳,滿頭黑線,這是好事兒啊?你倆還在搶來搶去,生怕漏了誰一樣。

  “好吧,這個禍害是我和小公爺打的,刑罰和斷案方面大人自是行家,該怎么辦就怎么辦便是。”江安朝京兆尹拱了拱手,不卑不亢地說道。

  快意恩仇也好,挾怒而為也罷,既然動了手,就要承擔動手的后果。

  京兆尹心頭舒了一口氣,到底是能走在陛下身邊的人啊,年紀輕輕就如此深諳人情世故,知道不讓本官為難,也好,能配合京兆府就再好不過了。

  “江學子坦蕩,那就勞煩江學子和小公爺隨本官走一趟了,來人吶,先把黃書瑯抬起治療一下。”

  “大人,黃鼠狼,這里沒有黃鼠狼啊大人,抬誰?”那位捕快抖落了頭上的菜葉子,抹干凈臉上的蛋液,又把那一大個蘿卜踢飛,才從地上站起來,拍了拍屁股,一臉疑惑地問道府尹大人。

  “你…你…你是要氣死本官嗎?他,就是他,地上躺著的那個,他的名字就做黃書瑯,明白了嗎?把他,抬到醫館,治腿。”京兆尹拍了拍腦門,暗嘆下次捕快招聘的時候不能只看體格了,也得看看應聘的有沒有腦子。

  “哦,遵命。”

  “額,呵呵,讓江學子和小公爺見笑了,手下愚鈍,不堪教化啊。”

  “無妨,大人在此容我和小公爺前去看望那個賣炭翁一番,留下些錢財好讓大夫盡心盡力。”

  “賣炭翁?”

  “嗯,就是那位被黃鼠狼,啊不黃書瑯騎馬撞到的老人,現在就在那邊的醫館里,方才奄奄一息,不知此時如何了。”

  “竟有此事?本官隨江學子和小公爺一塊去看看。”

  三人來到這醫館之內,那位大夫已經處理好了賣炭翁,正在檢查剛送來的黃書瑯。

  大夫使勁按在黃書瑯腿上,黃書瑯大聲哀嚎,大夫則不耐煩的說道:“七尺男兒,便是連這點疼痛都受不了嗎?哼,聽說你剛才騎著高頭大馬,威風的很啊,再換個地方,這兒疼不疼?”

  自是又惹來一陣哀嚎,大夫就在黃書瑯腿部首創的地方“看病”著,江安微微一笑,若是這位大夫再年輕個幾十歲,肯定也是一個憤青啊。

  看到江安眾人進入,賣炭翁身旁一位負責照看的小學徒說道:“兩位公子不必再擔心,方才師傅用針梳理了因為踩踏而紊亂的腸道,又在胸部開了小口放出了淤血,現在病患的情況已經平穩了,不會再有性命之憂,但是…但是…”

  “但是什么?”

  “但是這位病患的一只眼睛直接被黑炭戳到,另一只雖然沒有直接被戳到,不過受到了極為嚴重的壓迫,師傅說,如果沒有奇跡出現的話,病患這兩只眼睛,應是永遠也看不換了。”

  江安聽著學徒的言語,身子晃了晃,咬牙切齒的說道:“小公爺,快拽住我。”

  “干嘛?”

  “我怕我去打折黃鼠狼的第二條腿。”

  徐壽聞言慌忙拉住江安的胳膊,只感覺江安的胳膊上正肌肉緊繃,絲毫不曾放松過,江安抬起頭閉上眼睛深呼吸數息,才感覺心內的憤怒平復了一些。

  江安抖落徐壽的手,沙啞著嗓子低沉地說道:“小公爺,你知道盲人的世界是什么樣的嗎?”

  “咱們閉上眼睛不就是盲人的世界了嗎。”

  “呵,要是真的如此也行啊,便是黑色,也至少是一種顏色啊。”

  “什么?不是?”

  “小公爺,我教你體會盲人的世界,你先把雙眼閉上,再睜開一只眼睛,現在你告訴我,你另一只眼睛看到了什么?”

  徐壽渾身顫抖,激動地說道:“什么也沒有,什么也沒有,虛無,一片虛無。”

  京兆尹和學徒看到萬分勁松的徐壽,心中好奇,也跟著開始閉眼,再睜開一只眼,然后感受另一只眼睛的視界。

  江安搖頭苦笑:“明白了嗎?這才是盲人的世界,小公爺說的對,虛無,一片虛無,而這位賣炭翁,從今天開始,能看到就剩下這一片虛無了。”

  “小安,我不拽你了,走,咱去把那黃鼠狼的另一條腿也給打斷,反正還會長好,可是這賣炭翁的眼睛一輩子也好不了了啊”徐壽拉著江安就要往外走。

  京兆尹額頭一片大汗,這兩位還真是無法無天啊,我還在這兒呢啊喂,我京兆尹不要面子的嗎?要是讓你當著我的面再把黃書瑯的第二條腿打斷,甭管黃書瑯多么混賬該打,我這頂烏紗帽也鐵定保不住了。

  嚇的雙腿打擺子的京兆尹慌忙抱住二人,溫聲道:“冷靜,冷靜,要是再打一次課就周旋不了了啊,江學子,你快勸勸小公爺。”

  江安在徐壽耳邊耳語了一番,徐壽眉開眼笑,拍著京兆尹的背說道:“撒手,小爺今天不揍他了,快撒手。”

  京兆尹看著嘿嘿嘿在那兒一臉壞笑的二人,哪能不知道這兩位爺打的什么主意,怕是以后這位黃書瑯還少不了要挨一頓毒打,比如在某個夜黑風高的夜晚,算了,隨他們去吧,眼不見心不煩,況且自己看著床上渾身扎滿了銀針的老漢也心生可憐,再想想盲人的世界,哎,這位老漢,命苦啊。

  江安要是知道京兆尹的想法少不了撇撇嘴,一臉不屑,小爺的套路會是那么簡單?

  把黃鼠狼灌醉下個藥再丟到那些有特殊愛好的男人那兒,來一把背背山,說不定還為黃鼠狼打開新世界的大門,找到人生真愛呢。

  江安又叮囑了學徒一番,把自己身上和徐壽身上,甚至連京兆尹身上的銀錢都給搜刮一空,放在了醫館的柜臺上,跟大夫說道:“這些錢先留著給賣炭翁看病,多得你就留著吧,不夠的話再去鎮國公府支取,定要照看好賣炭翁。”

  大夫應是。

  “好了,讓大人等急了,咱走吧,進局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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