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大亮,仍然是沒有多少人起來,想來是昨晚被江安折騰那么一下子,回去一定是又討論的熱火朝天睡不著,管他們呢,不起來就不起來吧,畢竟以后就再也睡不成懶覺了,最后一次總得對人家寬容一些不是?
臨近中午,一聲開飯了,硬茬子們才睡眼惺忪的往食堂走過去,看來是昨日下午的時間眾人已經摸清楚了場地中各個設施的位置,倒還算可以,這是單兵在陌生場所應該具有的基本素質,甚至江安想讓他們養成一種條件反射:初到某個場所第一反應就是尋找有利地形位置和安全出口。
現在雖然看來有那么點樣子,但是仍任重而道遠。
大頭兵需要去食堂吃飯,作為腐敗的官僚階級,江安當然要行使自己的特權嘍,背著手哼著小曲兒就喜滋滋地回了家。
大丫小丫還在休息,撒嬌賣萌不肯起來,江安也由著他們,昨晚的吵鬧一定也驚醒了這兩個小家伙,現在看著這兩個小家伙緊閉的雙眼,江安就覺得一陣心疼。
“少爺,咱們先吃吧,下午少爺還有公務需要處理,需多食一些。”小桃把堆的滿滿的一碗飯放在江安面前,溫聲細語道。
江安看著小山頭一般的米飯,嘴角扯了扯,這是在養豬嗎?
張上心捂著小嘴咯咯咯笑個不停,江安用腳趾頭想這種惡搞的主意一定是他出的,哼,你瞧瞧,這都是什么小魔女,才跟小桃呆了一天,就把我的小桃給同化了。
張上心瞧見江安的目光,嬌哼一聲,毫不在意地說道:“切,臭江安,死江安,你愛吃不吃,不吃我現在就把這米飯拿去喂豬。”
“這個…咱家還有豬?”
小桃眼見這兩人又吵鬧了起來,急忙說道:“少爺,趕忙吃吧,上心姐姐老說這本事越大的人越是性子奇怪,少爺管著這么些人一定費盡力氣,可上心姐姐面子薄,只能小桃代替上心姐姐了,少爺可莫要弗了上心姐姐的心意哦,咯咯。”
張上心急忙捂住小桃的嘴,俏臉通紅,佯怒道:“小桃,莫要多嘴。”
江安的眼神飽含深意,掃在張上心身上,惹來一聲冷哼,只得埋頭扒飯。
午后江安正在院子里散步消食的時候,一名軍士前來稟報,說是陛下御使到了。
江安沒有一挑,看來是送人來了。
果然,不消片刻的功夫,一位宦官就帶著一位少年來到了江安面前。
“老奴拜見永安縣男,陛下差老奴講此人送予此處,老奴現已完成,便要回宮向陛下復命了。”
江安現在雖然很牛掰克拉斯,但是也并沒有明面上的官職,縱然如此,這位宦官也自是知曉這位新科狀元公在陛下心中的分量,思考不敢怠慢,稱呼起江安成親時候陛下冊封的爵位,態度十分恭敬。
江安仍在不停的摸著自己的肚子順食,笑道:“御使行路不易,喝杯茶水再走吧。”
這位宦官笑道:“多謝爵爺美意,只是陛下吩咐了爵爺在此乃為了極重要之事,特意吩咐老奴不得打擾,老奴這就退下,爵爺留步。”
“御使慢走。”
宦官邁著小碎步走了,院子里只剩下了江安和這位少年。
他便是那位毛遂自薦,頗有觀察力和洞察力的江墨嘛?
其實說是少年可能不妥,此前武皇講到此人不到十歲,不過個子倒是不小,多災多難的生活亦在他臉上留下了不少痕跡,就成了這一副少年的樣子。
只見此人瘦瘦高高,頭發蓬亂,面色發黃,衣衫襤褸之下依稀可見身上因為瘦弱而顯露的骨頭,但是眼睛卻依然明亮,不曾蒙塵。
江安就這么一動不動地盯著江墨,而這位江墨,也絲毫不怵,抬起頭來直勾勾地回瞪著江安,眼睛中布滿多種神色,好奇,緊張,期待,希望,倔強,害怕…
江安心頭暗笑,好一位不屈不撓的少年。
一盞茶的功夫之后,江安開了口:“每個人對于成功的理解都不同,有一些人覺得成功是權傾朝野,有一些覺得成功是富可敵國,有一些覺得成功是名留青史,當然,也有一些人覺得平安喜樂地過一輩子就是成功,那么,你覺得成功是什么?”
這位少年顯然有些錯愕,但隨后眼波流轉,開始了思考,后說道:“我爹曾經說過,他的愿望是科舉高中,為陛下牧一方之民,讓百姓過上好日子,于是他拼了命地讀書,我娘一人賺錢養家,長久以來身子骨禁受不住,寒災一來就承受不住去了,我爹當日便燒了所有的書,帶著我來到了這天京城,一路奔波,染了風寒我爹也跟著去了,我記得我爹跟我說的最后一句話是:理想再大,也先要保全自己,保全自己愛的人,這,就是我現在理解的成功。”
江安心中暗嘆,果然災難要么毀滅一個人,要么成就一個人,這么小一個孩子竟然開始明白君子不立危墻之下這個道路,可教。
“嗯,你的名字叫江墨,對吧?”
“是。”
“江墨,今天是你我第一次見面,我也沒有準備什么見面禮,那就送你一句話吧,一個成熟的人,不是為了理想義無反顧地死去,而是為了理想卑微地活著,需謹記。”
江墨年歲尚小,倒也算知曉禮節,朝著江安一拜。
江安揮手示意他不必如此,后問道:“雖然你剛才的回答不錯,但是卻并未回答我的問題,你覺得成功是什么?或者說,你想要什么?”
“我想自己吃飽飯,過得好,然后讓李奶奶吃飽飯,過得好,然后讓孫爺爺吃飽飯,過得好,我想讓所有吃不飽飯,過不好的人吃飽飯,過得好。”江墨身子顫抖,小拳頭握得緊緊的,眼中噙滿淚水。
啪啪啪,身后傳來了一陣陣拍手的聲音,江安回過頭來,原來是張上心和小桃聞聲而出,張上心贊賞地看著情緒頗為激動的江墨,抓住江安的胳膊,輕輕地晃著:“安哥哥,把他留下吧。”
江安沒回話,繼續問道:“江墨,方便問一下你所說的那幾位…”
“我爹去世之后對我最好的幾個老人,后來扛不住,都…”
“嗯,我最后問你一個問題,你想做的很難,很難很難,可能比你想象中的還要困難百倍千倍,怕不怕?”
“我不怕。”江墨直挺挺地看著江安,瘦弱的身子分外筆直。
“好,現在你有一件事情需要去做,我知道寒災之中的尸骨全部集中處理了,但那些把自己的生命傳承予你的人們,值得擁有一塊墓碑,今日下午,你便去立碑吧,場地之內的東西可以隨意用,但是需要你自己去協調,明白嗎?”
“是,多謝永安縣南。”
“不必如此,小桃,帶他去吃飯吧!”江墨正欲隨小桃離去,江安忽然說到:“回來,跪下。”
江墨詫異地看著江安,卻遲遲不肯跪下。
張上心笑意盈盈地補充道:“江墨,快跪下,喊老師。”
噗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