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西禮看著她的眼睛,一瞬間,就什么都懂了。
不知道為什么,在這一刻,他竟然逐漸的冷靜了下來。
那些在他體內流竄著的,失控的情緒,如同被澆滅的火焰,一點一點偃旗息鼓,鳴鼓收兵。
他注視著姜酒,一直到姜酒緩緩轉過身,往樓上去了。
溫西禮垂下眼,他靜默片刻,往她身后走了過去。
溫家樓下的傭人,似乎也察覺到了這份異常,都安靜了下來,注視著溫西禮離開的背影,誰都沒有吭聲。
姜酒進了一間客房。
溫家的客房總是很多,但是拜訪的客人卻并不多,今年姜酒恐怕是第一個住進來的。
不過,昨天晚上,她是住在這里的嗎?
溫西禮腦中閃動著各種紛雜的思緒,當他開門走進去的時候,所有的心緒便都沉靜了下來,他抬起頭,看向坐在床邊背對著他的女人,然后走過去,站在了她的面前。
姜酒抱著腿,蜷縮在床邊上,頭微微低著,并不看他。
她沉默的有些異常。
溫西禮注視著她的眼神,浮現出一絲淡淡的疼愛,他伸出手,將手指落在她的肩膀上。
“你哥哥說得,都是真的嗎?”
她的聲音,突然響了起來。
溫西禮落在她肩上的手指輕輕的蜷縮了一下,然后垂眸看她。
“嗯?”
“你是誰?”姜酒抬起頭,她眼睛并不如往日那么清澈,泛著淡淡的紅血絲,注視著這張她沉迷了八年的面容,“你能不能告訴我,你到底是誰?”
溫西禮道:“我是溫西禮。”
姜酒嘴唇輕輕顫抖起來,她咬住牙齒,猛地伸出手推開他:“你騙我!”
溫西禮后退一步,在她面前站定。
他清冷的面容上神情微微冷凝了起來,注視著姜酒發紅的雙眼,溫西禮平靜反問道:“我不是溫西禮,那我是誰?”
“如果你是溫西禮,那他又是誰?!”姜酒朝他吼道,“你騙我!你和你媽一起騙我!”她逐漸的失去了冷靜,整個人都無法控制的顫抖,她從床上站了起來,沖著男人尖叫道,“你不是溫西禮!你不是!你怎么可以騙我!你到底是誰,看著我為你發瘋,很好玩嗎?!”
比起她的崩潰,男人越發的沉靜下來。
他走到了窗邊,將門窗打開,面無表情的倚靠在窗邊,點了一根煙。
“姜酒,你錯了。”
他冷冷道。
“是我為你發瘋。”
“我什么時候騙過你?”他看著她,“不是你自己巴上來的嗎?”
姜酒渾身震了一震,不可置信的看向他。
男人目光深邃,倒映出她瘋狂的神態,她看著他的面容,像是被毒蛇狠狠咬了一口,跌撞著后退了一步,坐在了床上。
姜酒把臉埋在自己的腿上,一個人無助的顫抖了一會兒,才像是終于鼓足了勇氣,抬起頭看向他。
”你能不能告訴我——你到底是誰?”她語氣小心翼翼,像是一不小心,就能破碎。
溫西禮看著她,有幾分憐惜,也有幾分遺憾。
他沖著她輕輕地搖了搖頭。
“姜酒,我自始至終都是溫西禮。溫家,也只有一個溫西禮。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姜酒咬住了嘴唇,死死的咬住,直到一滴血,從她牙縫里滲了出來。
溫西禮的眸孔微微的震動了一瞬,他盯著她那滴血,抑制住走過去的沖動。
幽深的眸孔,瞇了起來,盯著姜酒雪白的臉。
姜酒的聲音,像是夢囈一般的從她蒼白的唇齒指尖吐露出來。
她舔了舔唇上的傷口,輕聲道:“如果你是溫西禮,那跟我從小一起長大的溫西禮,又是誰?這個世界上,怎么會有兩個溫西禮?”她搖了搖頭,看著他,有些恍惚了,“你又在騙我,是不是?你在騙我,你和你全家人,都在聯合起來騙我!你們把我的西禮怎么了?你們把他藏哪里了!”
陌生人。
面前這個男人,是陌生人。
只要抓住這個感覺,那所有的異常,都有解釋了。
——為什么他對她一點感覺都沒有了?
——為什么他會跟姜采薇在一起?
——為什么一點熟悉感都沒有,就像是變了一個人似的?
哪有什么失憶,從來沒有失憶,自始至終,都是一個謊言。
是溫西禮的母親欺騙了她,是他們聯合起來騙了她,都是騙子!
面前的男人看著她,對著她輕輕地搖了搖頭。
有些憐憫她似的,男人低聲嘆了一口氣。
“我們家里從來沒有這個人,又怎么可能會把他藏起來?”溫西禮走過來,在她面前蹲下,注視著她蒼白的沒有一點血色的面容,“我哥跟你說什么了?還是,他帶你去什么地方了?”
姜酒看著他,這張熟悉到了極致的臉,帶給她心臟無法承受的疼痛。
她難以忍受的別過頭,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別過來。”
溫西禮伸出手,抓住了她冰涼的手。
姜酒劇烈的顫抖了一下,眼淚滴落下來,落在男人的手背上。
她猛地甩開了他的手,沖著他尖叫:“別碰我!”
“……”男人無聲的看著她,幽暗的眸孔,倒映出她瘋狂的模樣。
她不懂,他為什么還可以這么冷靜。
做了一個騙子,被人揭穿,難道就不會心虛嗎?
“他帶你去哪里了?”
“……”姜酒緊緊地咬住嘴唇,抬起頭看著男人。
她的臉色越來越白,白到幾乎透明。
“墓地。可是……”
男人看著她,突然站了起來,輕輕地嗤笑了一聲。
“你瞧。”他點了點煙灰,任由雪白的灰燼落下來,落在他的大衣上,他語氣有些嘲諷,淡淡道,“你不是已經知道他去哪里了么?”
“……”姜酒劇烈的震動了一下,唇上裂開的傷口,撲簌簌的落下了血珠。
鮮紅的血液,如同掉了線的珠子,落在了她雪白的大衣上,逐漸暈染開來。
她看著溫西禮的臉,有一瞬間的瘋狂,男人被她盯著,察覺到了她的殺意。
愛和恨,或許只在一瞬之間。
從來就沒有被她愛過,又哪有來得愛?
自始至終,他們都只是陌生人。
溫少你老婆又作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