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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2 老朋友

  亨利的婚禮比羅克想象中更快,羅克準備送給亨利的賽馬還沒到開普敦,亨利的婚禮就已經到了。

  羅克送給亨利的賽馬叫“賽場突擊”,是一匹純血的阿拉伯馬,價格高達一萬一千鎊,是羅克委托溫斯頓從倫敦購買的,溫斯頓也因此聲名大噪,有人傳說溫斯頓在開普敦期間發了大財,結果刺激到更多的英國人到約翰內斯堡來淘金。

  這個結果讓阿德和菲利普都非常高興,德蘭士瓦實在是太需要移民了,德蘭士瓦移民局在倫敦《泰晤士報》連做一個星期的廣告,所造成的轟動效應都趕不上羅克的一擲千金——

  不止是一擲千金,這一擲,價值萬金都不止,一萬一千鎊差不多折合80公斤黃金。

  羅克作為主伴郎,婚禮過程中全程陪同亨利。

  因為亨利的身份,德蘭士瓦幾乎所有政要全都參加了亨利的婚禮,連現任開普總督沃爾特·亨利·哈欽森也親臨婚禮現場,羅克跟著亨利大大刷了一波存在感,婚禮上的羅克一身戎裝,威風凜凜,差點搶了亨利的風頭。

  這不是羅克標新立異,亨利的伴郎不是警察就是軍人,個個都穿著制服,只有亨利穿禮服。

  婚禮結束后,羅克騎馬,伴隨亨利的婚車返回亨利在比勒陀利亞的家,亨利使用的婚車就是小斯買的那輛戴勒姆,這是小斯給亨利的賀禮。

  一路上,羅克看到了不少布爾人,他們成群結隊的站在路邊,用冷漠又仇恨的眼神看著亨利的婚車,零星幾個按耐不住的,全都被混在人群中的便衣警察逮捕,大多數布爾人沉默不語,哪怕警察當街抓捕布爾人,他們也不反抗。

  這種情況,讓羅克暗暗心驚。

  “對,那些布爾人就這樣,他們不會直接反抗,就這么默默看著你,總督閣下低估了布爾人對大英帝國的仇恨,倫敦更不知道這里的情況。”回到家之后,亨利才算放松下來。

  “總督閣下應該知道的。”羅克不認為阿德不知道,阿德還是很有能力的。

  “或許知道吧,總督現在的意思是大力發展德蘭士瓦的經濟,讓這些布爾人過上比以前德蘭士瓦共和國時期更好的生活,那樣布爾人或許就會忘掉仇恨,接受帝國的統治。”亨利的語氣并不怎么看好,阿德也是犯了經驗主義錯誤,開普的布爾人會接受帝國統治,不代表德蘭士瓦的布爾人也會接受。

  距離英國從布爾人手中奪取開普已經百年,英國政府用了一個世紀,才讓開普當地的布爾人接受英國統治。

  哪怕過了百年之久,第二次布爾戰爭爆發后,尚且有很多開普境內的布爾人,越境前往德蘭士瓦和奧蘭治參加聯軍,對抗英國的殖民入侵,這個數字差不多是1.3萬,占開普境內布爾人總數的十分之一。

  所以,要想讓德蘭士瓦的布爾人接受帝國統治,那么最少也需要100年。

  留給臨時政府的時間肯定不到一百年,實際上阿德只在德蘭士瓦待了一個任期,然后就離開德蘭士瓦返回英國本土,到那時,布爾人就將卷土重來。

  “他們是不會忘記仇恨的,至少這代人不會。”羅克對于時局有著清醒的認識。

  戰爭結束后,布爾人的高層,例如路易·博塔和楊·史沫資,他們確實是愿意和英國和平共處,但是底層的布爾人不這么認為,戰爭對于底層的布爾人傷害很大,他們的親人在戰爭中喪生,或者是不明不白死在集中營里,至少他們這代人不會忘記仇恨。

  “你們在聊什么呢?”換下禮服,一身白色長裙的蕾西給羅克和亨利送來紅茶,沒忘記給羅克打招呼:“洛克爵士,你好。”

  其實今天羅克是第一次見到蕾西,按照傳統,亨利和蕾西在婚前也是不能見面的,所以和亨利寸步不離的羅克,也沒有見到蕾西的機會。

  “你好,法瓦爾特夫人,叫我洛克就好。”羅克禮儀周到,至少不會犯稱呼上的錯誤。

  亨利的爵位是“法瓦爾特男爵”,全稱就應該是“法瓦爾特男爵亨利·馬蒂爾達”,被稱作“法瓦爾特勛爵”,蕾西嫁給亨利后,就是“法瓦爾特夫人”,這些稱呼不能搞混。

  “我知道,亨利經常提起你,如果我叫你洛克,那么你就叫我蕾西好了,你們慢慢聊——”蕾西性格開朗,告辭的時候還在亨利臉上親了一口。

  哎呀呀,猝不及防的一把狗糧。

  羅克感覺牙有點酸。

  “為了蕾西,我們也要保證德蘭士瓦的穩定。”亨利一本正經。

  羅克知道亨利在說什么,亨利所指的當然不僅僅是蕾西,也包括:菲麗絲、歐文、菲利普·馬蒂爾達,等等等等,所有和亨利、羅克有關的人。

  “整個德蘭士瓦我不敢說,至少約翰內斯堡我是可以保證的。”羅克不敢說太大,就比勒陀利亞目前這種情況,羅克還真不樂觀。

  “這就夠了,實在不行,我們就回約翰內斯堡專心挖礦。”亨利哈哈大笑,他現在有爵位,只要手里有黃金,到全世界任何一個地方,都會享受到帝王般的待遇。

  “呵呵呵呵,那你可要挖一個大點的地下室。”羅克沒有亨利這么瀟灑,在約翰內斯堡,羅克的牽絆比亨利多多了。

  晚上在正義宮的餐廳里還有晚宴,羅克也終于得到阿德的單獨召見。

  “聽說紫葳鎮很不錯。”阿德從紫葳鎮說起,話說紫葳鎮這段時間聲名大噪,比勒陀利亞都有官員把孩子送到紫葳公學上學,已經有官員提議,要把鐵路從約翰內斯堡延伸到紫葳鎮,那么那些官員的孩子們就能順利通過鐵路往返紫葳鎮和比勒陀利亞。

  當然提出這個建議的官員,肯定不是以這個目的為借口,他們的借口是用鐵路連通德蘭士瓦的所有城鎮,這樣就能強化比勒陀利亞對德蘭士瓦的統治。

  還別說,阿德真的在認真考慮這個提議,戰爭結束后,德蘭士瓦肯定要恢復經濟,阿德的思路跟羅斯福差不多,同樣是用大規模的工程建筑收攏民心,不僅僅要修鐵路,而且要修公路,修建水利設施,設立學校,等等等等。

  “只能說是還過得去。”羅克真不是謙虛,紫葳鎮距離羅克的要求還很遠。

  “有沒有可能在其他地方復制紫葳鎮的模式?”阿德的想法和菲利普一樣。

  羅克很想說不可能,但是又不想打擊阿德,所以就頗有些無語的看阿德。

  阿德也在看羅克。

  “復制的可能性不大,約翰內斯堡農業協會把總部放在紫葳鎮,那么就要把屠宰廠和肉制品、奶制品加工廠放到其他地方,約翰內斯堡也不需要太多紫葳公學。”羅克盡量挑能讓阿德接受的說。

  阿德不置可否,半響突然蹦出一句:“布爾人在回流。”

  “我知道。”這一次羅克反應快。

  “下個星期和平協議就要簽字了,到時候所有游擊隊都會派人來,你也過來。”阿德看似漫不經心。

  “好的。”羅克滿口應承,內心卻驚濤駭浪,這是——驗明正身的意思嗎?

  其實真不是,談判曠日持久,英國政府的軍費在增加,布爾人在集中營里苦苦忍受,當布爾人不再堅持國家獨立之后,實際上談判最大的障礙已經不存在了,剩下的都是些細枝末節問題,當阿德把補償的標準提高到300萬鎊之后,布爾代表很痛快的接受了這個方案。

  但是布爾人代表還要求獲得全體國民的授權,于是這幾天,開普游擊隊的代表們正在趕往比勒陀利亞,身患重病的斯泰恩總統不能在合約上簽字,于是德威特將軍被任命擔任二十四小時的代理總統,實際上,奧蘭治方面已經簽字了,只剩下德蘭士瓦共和國。

  簽字之后,和平就將真正降臨,遠征軍會逐步撤出德蘭士瓦,遠征軍司令部承諾會盡快結束軍管,臨時政府就將真正發揮作用,英國人和布爾人的斗爭也將進入一個新的階段。

  作為約翰內斯堡和比勒陀利亞兩地的警察局長,羅克和亨利到時候會身負重任,阿德要保證德蘭士瓦的穩定,必須要依靠羅克亨利手中的力量。

  至于到時候德蘭士瓦的駐軍,那都是開普殖民政府組建的殖民地部隊,里面有很多布爾裔成員,所以基本上是靠不住的。

  羅克和阿德正在聊,阿德的秘書快步過來,在阿德的耳邊輕聲說了幾句。

  阿德聽完有點小搖頭,起身的時候沒忘記羅克:“走吧,咱們出去看看,說不定你還認得你的老朋友。”

  老朋友?

  羅克一頭霧水,在德蘭士瓦,羅克除了亨利,幾乎沒有朋友。

  走出休息室的時候,宴會大廳的氣氛有點凝重,兩撥人涇渭分明,在大廳中對峙,周圍的警衛都有點不知所措。

  “都放松點,朋友們,戰爭已經結束了——”阿德表面上風輕云淡,腳下一點也不輕松:“我來介紹下,路易·博塔——洛克爵士。”

  路易·博塔!

  確實是老朋友了,當初在開普境內的一面之緣,羅克印象深刻。

  路易·博塔身材不高,一臉大胡子令人印象深刻,他的眼睛大的異乎常人,面相就跟傳說中的張飛差不多,豹頭環眼,燕頷虎須。

  羅克搜腸刮肚,也沒把面前的路易·博塔和印象中的那一隊人馬中的任何一個人聯系起來。

  所以羅克主動伸手:“路易斯,你好,我是洛克。”

  路易·博塔很艱難的抽動了下嘴角,算是笑了笑,伸手握住羅克的手:“你好,洛克爵士。”

  路易·博塔的手很粗糙,掌心的繭很明顯,特別是虎口處,一摸就知道是常玩槍的。

  但是路易·博塔的指甲修剪的很整齊,指甲里也沒有灰泥,半月白很明顯,他雖然穿著禮服,但是仿佛能聞到一身的硝煙氣息,和金碧輝煌的宴會廳格格不入,就像是闖入瓷器店的公牛。

  “祝賀你,法爾瓦特勛爵,請原諒我的不請自到。”路易·博塔向亨利伸手表示祝賀。

  亨利用復雜的眼神看著路易·博塔,沒有及時伸出手來。

  羅克低聲咳嗽一下。

  亨利這才回過神來,馬上握住路易·博塔的手:“沒關系,歡迎你路易斯,請原諒我的失禮。”

  在遠征軍司令部的黑名單上,路易·博塔哪怕不排第一,也有資格排第二,茹貝爾被開普敦警察擊斃后,路易·博塔就接替茹貝爾,成為布爾聯軍總司令,一直以來,布爾人就是在路易·博塔的領導下,和遠征軍進行著不屈不撓的游擊戰。

  雖然路易·博塔是個不折不扣的抵抗者,但實際上,路易·博塔是個溫和派,德蘭士瓦共和國時期,路易·博塔就反對德蘭士瓦共和國總統保羅·克留格爾針對外國人(主要是英國移民)的政策,戰爭爆發后,作為布爾人的一份子,路易·博塔堅決抵抗英國的入侵,在保羅·克留格爾前往歐洲爭取支援之后,路易·博塔和楊·史沫資成為布爾人實際意義上的領導者。

  “好了,都放松點,先生們,戰爭已經結束了,和平即將降臨,我們都應該向前看。”阿德主動提議,羅克和亨利馬上舉杯迎合,音樂重新響起,宴會大廳又充滿歡聲笑語。

  羅克和路易·博塔碰了碰杯,走到大廳一角,隨便找個沙發坐下來。

  “真的很意外,我還以為過幾天才能見到你,現在來比勒陀利亞,你就不怕——”羅克沒說完,相信路易·博塔能明白羅克的意思。

  路易·博塔確實是明白,但是也很坦然:“就像總督閣下剛才說的,戰爭已經結束了,誰都不想干戈再起,如果你們愿意,當然可以把我們一網打盡,但是接下來呢?死了路易·博塔,還會有楊·史沫資,死了楊·史沫資,還有詹姆斯·赫爾佐格,布爾人是殺不絕的,如果你們背信棄義,那么戰爭就永不停息,直到某一方徹底投降。”

  某一方?

  直接說布爾人不就完了,真不知道路易·博塔哪來的自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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