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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13 聲音

  寧為太平犬,不做亂世人。

  葡屬西非卡梅亞的盧安達最近對這句話有了新的理解。

  一切還是從協約國對俄羅斯新政府的干涉失敗開始。

  協約國干涉部隊解散后,成員四分五裂,盧安達和他的一些戰友來到葡屬西非,在卡梅亞的一個種植園里擔任安保人員。

  世界大戰期間,盧安達憑借著精準的射擊成為精確射手,來到葡屬西非之后,盧安達又憑借嫻熟的英語得到了雇主的信任,順利成為種植園的安保主管。

  盧安達手下一共有24名安保人員,他所在的種植園面積為1500公頃,有進六百名非洲工人工作。

  和工資月結從不拖欠的南部非洲不同,葡屬西非的非洲裔工人,在種植園工作是沒有薪水的,而且如果完不成工作任務還會受到種植園主的虐待,換成是以前,這些非洲裔工人也就忍了,畢竟他們無力反抗。

  現在不同,經過世界大戰的磨練,盧安達心中對白人的畏懼已經蕩然無存,他在歐戰期間親手殺死的白人不下白人,這要是換成白人或者華人,最起碼也值一枚英雄勛章,就因為盧安達是非洲人,所以盧安達只得到了5英鎊的獎勵。

  “今天又有十幾個工人沒有割到足夠數量的膠,薩姆森把他們捆起來,還說要放狗咬他們,這個星期他們已經殺死了六個人。”盧安達坐在宿舍門前的臺階上,身邊圍著幾個手下,全都面色陰沉。

  不遠處的空地上,另一位安保主管薩姆森正指揮幾名白人士兵把十幾個非洲人捆在樹樁上,旁邊幾只兇猛的獵犬已經迫不及待。

  種植園里的安保人員分為兩部分,一部分是盧安達率領的退役士兵,一部分是薩姆森率領的白人安保人員。

  這些白人安保人員其實都是葡萄牙的地痞流氓,本身并沒有多強大的戰斗力,全是靠著一身白皮在種植園混飯吃。

  薩姆森也是白人,據說還是種植園主阿爾維斯的親戚,這家伙有個惡習,最喜歡以殺人取樂,濫殺無辜,殘忍無道,人人咬牙切齒。

  “我讓你們做的事,你們做的怎么樣了?”盧安達嘴里咬著一根草在無意識的撕咬,表情扭曲,眼睛血紅。

  “我聯系上了卡哈馬,他要一千鎊,才愿意派人過來幫助我們。”

  卡哈馬也是參加過世界大戰的退伍軍人,他和一百多名同伴一起接受了葡屬西非殖民政府的招安,就駐扎在距離卡梅亞不遠的隆巴拉。

  隆巴拉再往東,就是南部非洲的羅德西亞州。

  “庫塞那邊怎么說?”盧安達沉聲問道。

  “庫塞先生愿意出售武器彈藥給我們,不過價格比較高,而且武器并不是全新的——”

  “呵呵——”盧安達冷笑,庫塞是南部非洲商人亞亞的手下,他這些武器不用說,都是從南部非洲弄出來的。

  對于南部非洲,盧安達感情復雜。

  曾經盧安達自認為自己也是南部非洲人,但是南部非洲聯邦政府從來沒有承認過。

  世界大戰爆發后,南部非洲聯邦政府承諾,只要加入軍隊,為南部非洲聯邦政府作戰,那么戰斗結束后,聯邦政府就將給他們自由。

  世界大戰還沒有結束,南部非洲就將境內的非洲人全部遷移到周邊國家,盧安達做夢都沒想到,南部非洲居然是以這種方式給予他們自由。

  曾經盧安達也曾懷恨在心,但是在來到葡屬西非之后,知道葡屬西非非洲人的生活狀態,盧安達對南部非洲的恨意在逐漸淡化。

  和葡萄牙人相比,南部非洲對非洲人還是不錯的,想想葡萄牙人殖民西非數百年,先是把非洲人當成奴隸販賣到世界各地,奴隸貿易被禁止后,又利用種植園繼續壓榨殘害非洲人,那些種植園里的非洲人,往往辛勤工作一天,連晚飯都吃不飽。

  據盧安達所知,這種情況在南部非洲幾乎從來沒有發生過。

  “盧安達,去吧其他工人全部叫過來,我們要當著他們的面處決這些人,讓他們知道偷懶的下場。”薩姆森趾高氣昂,雖然同為安保主管,不過盧安達這個非洲人,地位明顯不如薩姆森這個白人。

  “薩姆森,一次性處決十四個人?阿爾維斯先生不會同意的。”盧安達不起身,他怕自己站起來,會忍不住一腳揣在薩姆森的臉上。

  “你和我說話的時候,也應該在我的名字后面加上先生。”薩姆森對盧安達的輕視表示不滿,輕飄飄的一個“先生”,代表的意義很重要。

  “薩姆森,你想贏得別人的尊重,首先要尊重別人。”盧安達在世界大戰期間聽他的連長說過這句話,他的連長是一位尼亞薩蘭軍事學院畢業的華裔中尉。

  不得不說,盧安達他們在世界大戰期間學會了很多東西,不僅僅是怎么作戰,還學會了怎么和白人打交道,怎么為自己爭取權利。

  “哇哈哈哈哈——你們看這家伙,他穿了一套和我們一樣的制服,就認為可以獲得別人的尊重,這真是太好笑了!”薩姆森突然爆笑,指著盧安達惡形惡狀。

  盧安達身邊的幾名手下轟然起立,握緊了手中的步槍。

  “你們要干什么?找死嗎?別忘了是誰給了你們現在的地位,記著我們能給你,就能隨時收回來。”薩姆森有恃無恐,葡屬西非爆發過種植園工人反抗奴隸主的暴亂,但是最終都被鎮壓。

  可能薩姆森也沒有注意到,以前的那些暴亂都是非洲人被迫發起的,沒有充分準備,沒有完善組織,甚至連個目標都沒有,這樣的暴亂是沒有前途的,只要調動軍隊鎮壓,很容易就能平息事態。

  盧安達他們不同。

  他們這些退伍軍人接受過很多年的軍事訓練,個個都是從槍林彈雨的戰場上活下來的老兵油子,他們有組織,有紀律,只需要一個共同目標,星星之火就可以燎原。

  “好吧,我去叫人——”盧安達緩緩起身,就像直立起來的黑猩猩一樣,薩姆森終于感受到巨大的壓力。

  很快一千多名工人都被集中到空地上,盧安達和他的手下全副武裝,在空地周圍維持秩序。

  薩姆森就像個高貴的紳士一樣坐在一張椅子上,他手里拿著一個白色的圓頂帽子,造型類似英軍在世界大戰期間使用過的圓頂盔。

  “先生,人都到齊了——”薩姆森的一名手下在薩姆森耳邊輕輕說道。

  薩姆森手里的帽子上好像沾了些灰塵,薩姆森隨手彈了彈,又拿出一個白色的手帕輕輕擦拭,旁若無人。

  他然后站起身,把帽子戴好扶正,手里拄著一根手杖,白色制服,黑色皮靴,看上去就像一位真正的軍官。

  “他們這些人違反了規定,必須接受應有的懲罰,你們這些豬玀給我記清楚,這就是偷懶的后果,不好好干活唯一的下場就是喂狗,都特么給我瞪大眼睛看清楚——”薩姆森口沫四濺,罵完之后就開始行刑。

  可恨的是,薩姆森并沒有一次性把所有的獵犬全部撒出去,而是只撒開了一只。

  很明顯,薩姆森是要延長這個過程,滿足他的某種嗜好。

  慘叫聲馬上響起。

  被迫觀看的工人不忍目睹,有人剛剛閉上眼睛,就被薩姆森的手下打倒在地拳打腳踢。

  盧安達全程旁邊,看向場內工人的目光沒有絲毫感情。

  在場的工人足足有上千人,而薩姆森和他的手下只有不到十個人,裝備的還是陳舊的馬蒂尼亨利,如果上千名工人一擁而上,薩姆森和他的人根本沒有反抗能力。

  只可惜這些工人沒有任何反抗的意思,他們中的絕大多數人眼中充滿畏懼和不安,擠在一起瑟瑟發抖,好像這樣就能得到更多的安全感。

  盧安達對這些工人徹底失去希望,不動聲色給自己的一名手下使了個眼色。

  那名手下會意,突然舉起槍,一槍將正在撕咬工人的獵犬擊倒。

  槍聲驚醒了薩姆森,也驚醒了瑟瑟發抖的工人。

  “你特么要干嘛?找死嗎!”薩姆森反手拔槍。

  然后就被盧安達按住手臂。

  薩姆森突然感覺到危險,就像置身于懸崖邊緣。

  “薩姆森先生,謝謝你讓我下定決心——”盧安達表情冷酷,眼神更冷酷。

  “什,什么——”薩姆森話剛出口,小腹就感覺微微發涼。

  “我說:謝謝你!”盧安達將匕首拔出來,然后又狠狠捅進去。

  “啊——”薩姆森終于發出驚恐的叫聲,他的那些手下紛紛拿起槍,只可惜子彈還沒有推上膛,就被盧安達的手下亂槍擊倒。

  工人們依然沒有任何動作,他們被眼前突然發生的情況驚呆,不知道應該做什么。

  “跟著我,你們不會受欺負,不會被人放狗咬,每天都能吃得飽,不需要受人壓榨,你們——愿意嗎?”盧安達臉上染著血,表情猙獰,高高舉起還在滴血的匕首。

  “愿意,愿意——”盧安達的手下紛紛呼應。

  “愿意——”終于有工人發出聲音,然后聲音越來越大。

  當然這些聲音,已經處于彌留狀態的薩姆森肯定聽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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