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行那天,田秉可憐巴巴地站在寒風中目送田幼薇等人離開。
廖姝也不放心他,一直趴在窗口偷偷往外看。
吳悠笑道:“放心吧,我爹很會教導人的,族中子弟都是交給他帶。田二哥什么都好,就是人憨直了一些,不太懂得生意場上的事。
這讀書做官,和做生意是相通的,要有主意還得有機變,同時也要穩得住,不然將來未必走得遠。
你們在,田二哥就會下意識地偷懶。反正你們都會把事情辦妥當嘛,他不用太操心。
你們不在,他就沒了指望,不得不靠自己動手動腦動心,我爹的心腸可硬了,等著看吧,下次見面,你們就會發現田二哥變了個人。”
廖姝很小聲地道:“可我并不需要他很有出息啊。”
她喜歡田秉,喜歡的就是他善良憨直心大,并不需要他有多么出色能干,小富即安,餓不著肚子就好。
吳悠不能理解:“人人都盼夫婿能干出色,阿姝姐姐怎么這樣想?”
廖姝低著頭道:“我只是覺著,出色能干的人就那么幾個,大多數人都是平常人,過得舒服自在就行。”
吳悠不贊同這種觀點:“這不對啊,即便做不了最出色的那個,也要努力,讓自己比別人更出色才行,不然舒服自在很快就沒了。”
廖姝紅了臉,還是堅持自己的看法:“我寧愿他每天舒服自在的傻樂,也不要他每天勾心斗角的過。”
眼看二人就要爭起來,田幼薇趕緊攔住吳悠:“行啦,人各有志,自己高興就好。”
廖姝向來是淡泊的,確實不喜歡這些,完全沒必要強迫她改變想法。
吳悠雖然不服氣,但為了旅途和睦,還是忍著沒再多說。
“阿姝,阿姝……”田秉突然追了上來,在廖先生如炬的目光下,硬著頭皮從懷中掏了個油紙包遞給廖姝,不好意思地道:“你愛吃的油炸浮元子,我差點忘了。”
油紙包還透著熱氣,田幼薇都不知道她二哥究竟什么時候去買的,因為怕涼,一直藏在懷中……
廖姝紅著眼眶,揚起笑容:“你快回去吧,冷,要聽吳七爺的話,好好學本領,早些來找我們。”
“哦……”田秉注視著廖姝,依依不舍地和她招手,完全忘記了老岳父和妹妹等其他所有人。
“嘖……”田幼薇一陣牙酸,一個聽人提到“媳婦”二字就羞得不行的人,竟然變成這種人,她都看不下去了。
“給你的。”邵璟從旁邊經過,隨手扔了個油紙包在她懷里,濃郁的蔥香味飄散出來。
田幼薇打開,見是新鮮出爐的肉餡酥餅,那皮一層一層的,酥得特別好,于是也快活的笑了。
“我不理你們了。”吳悠抱著手臂縮到角落里,將嘴噘得老高,就欺負她一個人沒定過親,是吧?
“有福同享。”田幼薇先撕了一塊酥餅塞到她嘴里,嬉笑一回,再去看,田秉的身影已經遠了。
廖姝低著頭吃油炸浮元子,眼里淚花轉來轉去。
“哭什么呀?”吳悠不能理解,“很快就能見面了。”
廖姝小聲道:“不知道為什么,我就是覺得難過,想掉眼淚。”
田幼薇哄道:“好啦,好啦,明年春天二哥就下場了,等他中了進士,你們就成親,后年就給我添個大胖侄兒!”
廖姝含著眼淚追著她打:“你再亂說!我教訓你。”
田幼薇嬉笑:“嫂嫂教訓小姑,那是應該的呀。”
“哎呀!”廖姝說不過她,羞得捂了臉。
邵璟在外聽見女孩子們的笑鬧聲,不禁也帶了笑容,和吳三少、廖先生坐在船頭聊天,說的都是京中的人事。
雖是重生,但在相同的年齡,他還在掙扎求生,對于此時京中的人事是不太熟悉的。即便有意打聽,也不會比吳三少這樣長期與京中權貴有聯系的人知道更多。
吳三少顯然得了吳七爺的吩咐,將自己掌握的情況毫無保留地告訴邵璟,并且有意識地和他交好——這么有前途的人,結交了就是財富。
午后,幾個女孩子擠在船艙里昏昏欲睡,忽聽船夫高喊一聲,船突然停了。
田幼薇最警覺,一骨碌坐起:“怎么回事?”
“沒什么事。”邵璟在外答道:“是有官船通過,咱們等他們過去就行。”
田幼薇就趴在窗口往外看熱鬧。
但見一艘兩層高的大船從旁經過,船頭立了一個人,穿著紫色的錦袍,披著大紅的披風,頭戴錦帽,細條身材,看起來頗有幾分眼熟。
她盯著看了會兒,那人也不經意地回過頭來,正是尚國公阿九本人。
田幼薇迅速將頭縮回船艙,躲在后面偷看,就怕被阿九看到,又是一番麻煩。
她可不喜歡動不動就給人跪來拜去的,何況阿九還是個略癲狂的話嘮,他身邊那個死太監更是陰陽怪氣的討人厭。
卻見阿九不經意地回過頭去,并沒有特別的反應。
她松一口氣,忙著走到前方知會邵璟:“阿璟,是阿九,你快進來!別叫他看到了。”
邵璟剛矮下身子,就見官船停了下來,一個錦衣侍衛站在船邊沖著他們喊:“看見貴人怎么不拜?躲什么躲?”
田幼薇很無奈,卻也只能和眾人一起低頭行禮,盼著就這么過去好了。
卻見十多個船工拿了鉤子過來,勾住他們的船舷要將他們的船拽了靠向官船。
吳三少急了:“諸位官爺,這是怎么回事呀?”
那錦衣侍衛倨傲地道:“沒你的事,老實待著!”
阿九乘坐的是兩層樓的大船,田幼薇等人坐的是吳家的私人小海船,兩邊距離相差不是一點半點。
小船毫無招架之力,很快被拽到官船下方。
船工將一道繩梯扔下來,喊道:“上來!”
吳三少滿頭霧水,指著自己的鼻尖,又看向廖先生。
邵璟嘆一口氣,主動站出來:“是找我的。”
他抓住繩梯,利索地爬上去應付阿九。
田幼薇不踏實,她覺著阿九不會善罷甘休,果不其然,很快死太監就露了頭,陰陽怪氣地道:“田姑娘,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