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氏進去就不出來。
田幼薇十分擔心,便叫薛氏的侍女蕓娘:“你進去瞧瞧怎么回事。”
片刻后,蕓娘急匆匆趕出來,驚慌失措:“不好了,三奶奶快進去瞧瞧。”
田幼薇連忙走進去,只見薛氏坐在馬桶上,面色慘白,有氣無力:“三嫂,我怕是不成了,止不住,也不曉得是吃了什么東西……”
田幼薇仔細一想,正式的宴席還未開始,她們自從來到河間王府,除了喝茶吃點心之外并未吃過其他東西。在家時,所有人吃的早飯都是一樣的。
所以薛氏這腹瀉來得不清不楚,多半是中了別人的招。
她陡然想到周裊裊,心里便是一寒,疾聲道:“四弟妹,你這腹瀉來得蹊蹺,現下也顧不得別的了,我得趕緊報給祖母知道,請大夫給你瞧。”
“不要……我不要……”薛氏緊緊攥住田幼薇的手,哀求:“不要讓別人知道,我丟不起這個臉!穆家也丟不起這個臉!”
倘若這事真的鬧出去,只怕等不到她病好,整個京城官宦人家就都知道,穆家的媳婦沒見過世面,在河間王府貪嘴吃壞了肚子,拉得從馬桶上起不來……
以后她和她的孩子還怎么見人?穆冰和穆家又該怎么見人?
“這樣,再等片刻,你若是能忍著,咱們立刻回家……”田幼薇話音未落,就聽一陣響動傳來。
薛氏羞得無地自容,卻又痛苦萬分,泄的如同流水一樣,誰撐的住?
田幼薇當機立斷,命令蕓娘留在這里守著薛氏,叫喜眉去給薛氏弄些糖鹽水過來,她自己則準備去尋穆老夫人。
薛氏卻僅僅揪著她的袖子不放:“不要,我不要……”
田幼薇急得只是跺腳:“這是什么時候了,命重要還是臉面重要?”
“臉面更重要。”薛氏喘息著,眼里閃著奇異的光:“臉面更重要,沒了臉面不如死掉。”
“……”田幼薇確認薛氏是認真的,不由苦笑,果然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薛氏這想法,很有穆氏風格。
“相信我,我會處理好的。”田幼薇利索地掰開薛氏的手,大步往外走。
繞過第一道假山,剛好有人步履匆匆而來,二人險些迎面碰上,幸虧田幼薇身子靈活,側身跨步躲了開去。
那人卻是悶哼一聲,倒在了地上。
田幼薇抬眼一看,驚住了,竟然是小羊!
他倒在地上,蜷縮成一團,手和腳劇烈地顫抖著,牙關緊咬,眼神渙散,看起來很不好。
一直緊緊跟著他的殷善竟然不在!周圍也沒有其他人。
這可真要命了!田幼薇急得如同熱鍋上的螞蟻。
今天的事太不尋常,然而這兩個人都等著她救命,不可能丟下其中任何一個不管。
她用力拍打小羊的臉,小聲叫他:“郡王爺!郡王爺!你怎么樣了?”
小羊沒有任何反應。
她咬咬牙,準備大聲叫人。
一只冰涼汗濕的手突地攥住她的手,小羊的眼神看起來很嚇人:“不許叫!”
他的聲音嘶啞,幾乎是從牙縫里擠出來的,同時大口喘著氣,仿佛只這幾句話,已經耗費了他所有的力氣。
田幼薇用力掙脫小羊的手,低聲道:“你不會死嗎?”
小羊定定地看著她,眼里多了兩分活氣:“死不了,你扶我到隱蔽的地方去,我不能躺在這里。”
田幼薇很猶豫:“但是……”
“不然,我們所有人都會死。我死了,你和邵璟也不會有好下場。”小羊閉上眼睛,語氣冰涼。
田幼薇咬牙:“我對河間王府不熟悉,你知道哪里比較安全?”
“我想不起來。”小羊突然皺起眉頭,雙手用力按住自己的頭,痛苦得五官扭曲。
田幼薇看著他這模樣,像是得了某種可怕的病——確實不能讓人知道,不然光是這個病,他大概就會失去繼承資格。
他若敗給阿九,她和邵璟大概真的是距離死期不遠了。
不管了!她一把抓住小羊,用力將他扶起,朝著茅廁的方向快步趕去。
目前看來,只有那里比較安全快捷。
小羊全身無力地靠在她肩上,整個人一直在不停地顫抖,她能感覺到他的痛苦和隱忍,便想引著他說話,分散他的注意力,緩解疼痛:“您這是怎么了?吃了不干凈的東西?還是被算計了?或者是生了病?”
小羊一言不發,黃豆大小的汗水從額頭上滾落下來,滴在她的肩上。
這是在即將崩潰的邊緣了,田幼薇不敢再分他的神,加快腳步往前走。
河間王府用來待客的男女茅廁是分開的,男廁修建在外院,方便男客使用,女客的則在內院。
聽見動靜,蕓娘急匆匆趕出來:“三奶奶……”
聲音戛然而止,蕓娘瞪大眼睛,吃驚地看著田幼薇和小羊:“這……這……”
田幼薇無奈得很,薛氏在入廁,她也不想把小羊帶來這里,但她能怎么辦呢?
她吩咐蕓娘:“不要叫喚,這是很要緊的事。”
蕓娘一臉糾結,手足無措:“可是,可是……”
“救人要緊,聽我的,沒有錯。”田幼薇哄著蕓娘,用力把旁邊一間屋子踹開。
為了方便客人,這間茅廁修成了兩個隔間。
每一間都有馬桶、椅子、水盆、香爐、鮮花,布置得很雅致。
這倒是方便安置人……田幼薇咬著牙把小羊拖到椅子上安置好,擦去額頭的汗水,輕聲道:“得罪了,我想不到其他更好的地方。”
小羊的神智有些渙散,目光呆滯地看看周圍,也不知道是否明白這是什么地方。
田幼薇覺得自己沒必要和他廢話,就退出去,交待蕓娘:“看好了,不許讓人進去,就說兩邊都有人。”
蕓娘已經要哭了,六神無主。
田幼薇嘆口氣,跑進去看薛氏。
薛氏已經癱在馬桶上,沒有半點精氣神,看到她就希冀地抬了抬眼皮,又使眼色趕她走——怕腌臜了她。
田幼薇又退出去,飛也似地往前頭跑,跑到半路遇著喜眉拎著一只壺過來,她才松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