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崖兒一臉嫌棄的把她拽進大殿。
他天性愛潔。
就算早年在北荒行醫,看慣腐尸爛肉都未曾改掉這個習性。
但自打遇到蘇琉玉。
底線那是一降再降。
不僅共用杯盞碗飲。
就當初在長清村,蘇琉玉喜在晴好天,下河摸魚,回到家,那身上一股泥沙腥味他也能容忍。
每每看到蘇琉玉一身泥沙,帶著魚回來。
他必然先痛痛快快罵上一罵,再把自己洗干凈的衣服遞上去,又回小灶拿碗筷。
此時,看到她一身酒味,嘴也慣常不饒人。
“你怎么不醉死!”
他罵罵咧咧拽著她,把她推到龍床之上,又去解她的龍袍。
朝服的燙金滾云龍袍制樣繁瑣,光里衣就有五層之多,云崖兒忍著耐心,給她把朝珠環佩解了,又去拖她衣服。
“云儀,你先緩緩,別動朕。”
她頭暈的厲害。
邊防將軍們,都是豪爽的性子,那酒是不要命的喝,饒是她酒量驚人,也抵不住這樣敬酒。
她輕輕蹬他一腳,又道:
“讓朕睡會。”
“你給我起來!”
云崖兒嫌棄死她這死樣子。
一身酒氣,還爬到床上。
他氣的要死。
決定給她扎一針,讓她老實一點。
避世小白花是帶著刺的,隱在斗笠之下的絕世少年,坐在床邊,掏出金針,準備動手了。
“云儀。”
突然,掏針的手一頓,床的人,正睜開眼,瞪著他。
“你給朕止住。”
別以為她醉了!
她閉上眼更暈,剛剛一直睜著眼的!
把針給朕收回去!
“洗過再睡!”
“那也要緩緩。”
空氣徹底的安靜了下來。
大殿之中的三鼎銅爐炭火燒的正旺。
蘇琉玉睜著眼,決定緩過這陣子微醺的勁。
她看著龍床頂上那條盤龍。
趁著酒意,終于還是喊了一聲。
“云儀。”
“又做什么?”
“你......”她盯著床雕,小聲問了一句:“是不是因為朕說了混賬話,所以你要避著朕。”
“你在說什么鬼話?”
“難道不是嗎?”蘇琉玉毫不避諱看向他:“為了躲開朕,回長生殿閉關修道,與世隔絕。”
她深吸一口氣,坐起來。
“你大可不必如此,派人尋你,也是聽你受了杖責,何必連封信都不回,若不是這次,你是不是還想一直避著朕,朕知你心意,又豈會強求?”
云崖兒聽了她的話。
只覺得自胸腔而上一股血腥之氣,慪的他如火中燒,嘴里全是腥甜。
緩了半響都沒緩過來。
什么叫連封信不回?
這半年來,他渾渾不知何處,醒來也是沉眠在塌。
熬了這么久,好不容易能轉好,便聽到她受傷的消息。
連忙不顧勸阻,強行趕過來。
她倒是說的痛快。
他咬咬牙,硬生生把這慪出來的血,咽了下去。
云崖兒從不是搖尾乞憐之人。
他生性閑散淡薄,做事隨心,講究無愧,講究不悔,即便看到她質問,他也一個字不會說出口。
說什么呢?
說他回長生殿為她尋藥,差點被打死?
又或者,沒死成,日日研讀遺典,只為救她這條破命?
“你干嘛不說話。”
蘇琉玉看他好半響沒回,湊近一點。
云崖兒趕緊避開她。
如今,嘴里全是血腥之氣,她五識又敏感,知道便又要多問。
他起身,把床頭的藥端起來,遞給她。
“治治你的腦子。”
這就像,一個拳頭,打在棉花之上,蘇琉玉看著這碗,心不甘情不愿喝了。
“苦死了。”
“活該。”
他從懷里掏出個麥芽糖,硬塞到她嘴里。
到底還是怕她這腦子多想,又道:
“你記不記得,先前喂你一顆丹藥?”
丹藥?
蘇琉玉皺著眉。
“是不是那個貴的要死,要一萬兩黃金,我壓根不愿意,你強行塞給我,然后我欠你銀子到現在沒還的那一顆丹藥?”
“你少說一句會死?”
他罵了一句,又坐回床頭,看著她。
“你聽著,我素來只擅長按方配藥,這練爐化丹,是道家之法,我無緣涉及,但要壓制藥性,需找到當時開爐煉丹密記,此去,并非閉關。”
“真的?”
“廢什么話?”
蘇琉玉酒一下子醒了不少,直接盤腿坐正,哥倆好的錘了錘他肩膀。
“可以啊,崖哥,沒想到你這么夠兄弟,害我擔心老半天,可把我矯情壞了,我知道你不能娶媳婦,那以后,養老送終的事情,就交給兄弟我了,保準給你安排的妥妥當當的。”
蠢貨!
他心里咬著牙,罵了一句。
“崖哥,你怎么感覺有點生氣的樣子?”
“還錢,立刻,馬上!”
“!!!”蘇琉玉一臉不敢置信:“崖哥,剛剛夸你夠兄弟,怎么現在就翻臉不認人了。”
這崖哥,變臉變的也太快了吧。
不過她也不在意,只是看著他,抱歉的開口。
“崖哥,我知道,長生殿掌罰極重,若不是因為我,想來你何苦要受這份罪,是我不對,如今話說開,還是要對你說聲謝謝。”
話說開?
云崖兒被氣笑了。
就你這一根筋的腦子。
還要怎么說開?
他深吸說一口氣。
決定再說明白點。
只是剛剛準備開口,就被一聲小聲的傳喚之聲打斷。
“皇上,要就寢了。”
陳韶柔看承明殿內,燭火還未熄,實在是擔心不下,就過來看看。
又看到皇上朝服都沒脫,靴子也未脫的直接坐在龍床之上,心疼的要死。
她心里瞪了云崖兒一眼,又道:“奴婢伺候皇上更衣吧,明個兒還要早朝。”
云崖兒握住拂塵的手,微微握緊了一點。
他看著蘇琉玉點點頭,站起來,自然而然的把手展開,準備讓陳韶柔伺候脫衣。
他站在一旁,看著兩人動作,沒有動。
“崖哥,這么晚,你不睡覺嗎?”
“等一會。”
拖個朝服這么麻煩。
一套一套的朝服,朝珠,帝冠被拖下,蘇琉玉坐在龍床上,又被伺候著洗了臉,燙了腳,這才準備睡了。
“崖哥,新酒要出了,第一窖,還是一起喝吧。”
“嗯。”他漫不經心的點點頭,用拂塵挑起一件里衣:“這帶子,怎么系的。”
“不大記得了。”
“你能記得什么?”
這崖哥,變臉也變的太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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