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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一十八章 情分已盡 劣性難琢

  紅燈高掛,宮墻覆雪。

  朝華閣三獸銅爐燒的正旺。

  讓這湖心僻靜之所,帶上久違的暖意。

  沈懷舟正在研墨,一身廣繡暗紋大袍袖擺隨著他的動作輕微搖曳。

  清瘦的手骨,隱約可見青痕。

  墨香四溢,他拿起筆,開始作畫。

  端正修雅一派天成。

  蘇琉玉站在窗欞外偷偷看了一眼。

  師父,該消氣了吧。

  以往,兩人也有吵架。

  氣的狠了,也會不理她幾日。

  入朝后,也有僭越之舉,雖還是生氣,但這兩年,也多是縱著她。

  “公子,喝口茶吧,這是皇上今日特意送過來的,新到的霍山黃芽。”

  沈懷舟作畫之手一頓,并未啟口。

  茶香繚繞。

  置于案間。

  蘇琉玉看他并沒有拒絕,心里松了一口氣。

  她悄聲走到門前,伸出手準備敲敲門。

  “日前聽說皇上最近處理朝政多是忙到深夜,這般不愛惜身子,公子不如去勸勸?”

  蘇琉玉敲門的手一頓。

  她抬頭,透著這門縫,看到沈懷舟把筆放下。

  隨后執起茶盞,倒在案臺前,一株白梅之上。

  茶水滾燙,燒的那花焦灼難忍。

  沈懷舟垂眸,看著這茶盞,語氣清冷。

  “劣性難琢,何需相勸。”

  八個字。

  如一道無形的巴掌打在臉上,讓蘇琉玉腳步踉蹌,幾欲不穩。

  六年師徒。

  日日夜夜。

  尊尊教誨。

  到頭來。不過換來一句。

  情分已盡,劣性難琢。

  她看向那株被燙的殘敗的花。

  心中梗痛。

夜幕昏暗  陰霾之天又下起了大雪。

  朝華閣熄了燈。

  四周又安靜了下來。

  只余下窗欞間的窗紙被這雪天寒風刮的獵獵作響。

  沈懷舟躺在床上,他本就淺眠,突然感覺錦被被掀開一角,一個帶著涼意的身子鉆了進來,抱上他的腰。

  他身子一僵。

  帶著嫌惡的把那只手大力的甩開。

  但那只手猶不死心。

  從背后連同他的手,一起抱住。

  “今日元宵,朕想和師父呆一會,馬上就走。”

  她又道:

  “就抱一下。”

  沈懷舟背對著她。

  聽到這一句,索性閉上眼,并不開口。

  看他不說話,蘇琉玉嘆了口氣。

  “師父如今,一句話都愿意和朕說了。”

  空氣徹底安靜下來。

  兩人離的極近。

  蘇琉玉甚至能聞到他身上慣有的墨香。

  她閉上眼。

  “朕原想和師父親近一點,卻沒想到,把師父推的越來越遠。”

  “師父,別生氣了罷。”

  四周無話。

  只有殿內中央三獸銅爐燒的啪啪作響。

  明明那火爐子把內寢燒的火熱。

  但卻覺得周身發冷。

  蘇琉玉眼神黯淡了一下。

  “若說絕情,還是師父最絕情。”

  她把手松開,把他掰正,用手支著床,混著雪色,看著他俊秀的眉眼。

  “師父是否真的要同朕,永不相見。”

  這句話。

  讓沈懷舟睜開眼。

  他看向她。

  “皇上心里知道,何需再問?”

  蘇琉玉盯著他清冷的眸,心里發苦。

  “好。”她說。

  “既如此,朕便如師父所愿。”

  她輕輕抱了抱他,掀起被子起身。

  站在床側,恭恭敬敬的行了一個大禮。

  “這六年,謝師父教導之恩。”

  王玨輕垂于地,她起身,真的一刻未留。

  殿門被輕輕掩上,沈懷舟閉眼入眠,緊繃的身子徹底放松下來。

  卯晨含霜,睡了些許時辰,讓常年不變作息的沈懷舟準時晨起。

  世安端著木盤進內,又從茶案間拿了一杯茶。

  “公子先漱口吧。”

  “嗯。”

  他喝了一口茶,神色有些不對。

  世安解釋一句。

  “早前,皇上送來上好的雪頂含翠,讓帶句話,就說那霍山黃芽若入不得公子的眼,便丟了吧。”

  “那就丟了。”

  “皇上昨日聽到公子那番話,在廊下站了許久,這才把這雪頂含翠送過來。”

  沈懷舟指尖一顫。

  “什么話?”

  世安臉色有點不自在。

  “昨日,公子把茶倒了那番話。”

  劣性難琢,何需再勸。

  沈懷舟垂眸,把茶盞放下。

  “實話而已。”

  兩人相處六年,他知她心性,雖是說不見,但過后,又是送茶進屋,又是同床僭越,劣性難改,沒個規矩。

  世安嘆了一口氣。

  “昨晚,皇上走了。”

  “知道。”

  “聽說近日政三省勸了好一陣,還是阻不住,那江州,哪里比的上京城。”

  沈懷舟微微蹙眉。

  “什么意思。”

  “昨夜皇上連夜出城,如今,已經不在宮里了。”

  沈懷舟抬頭,隔著窗欞,遙遙看向承明大殿的一角。

  ‘師父是否真的要同朕,永不相見。’

  ‘既如此,朕便如師父所愿。’

  ‘這六年,謝師父教導之恩。’

  如你所愿。

  再不相見。

  沈懷舟低頭,死死的握住那青紫的手腕。

  “也好。”

  江州。

  位于延西。

  大魏西面,原先是貧苦之地。

  和鄂北一樣,每年都要鬧上一場饑荒。

  蘇琉玉當政后,在西北兩境廣開畜牧。

  去年又開了不少輕工制造廠,倒如今,有些地方也富足不少。

  而這江州。

  和洛州城相似,有處小小的渡口。

  本是漁民捕魚之地,因為去年,造了寶船,通了商,讓江州這幾月,一下子熱鬧起來。

  往來船客商人繁多。

  都是進貨出海的。

  現在,從大魏江州到洛州十五城,只要五日,而去大元南疆海渡城,只需四日,通商那是大大方便。

  方錢昂著脖子站在城門下,感覺脖子都凍僵了。

  待看到一輛商駕后眼睛一亮。

  那哭嚎聲響的整個江州城都震了震。

  “主子,您可算了來了,這產業,您可不能不管啊。”

  蘇琉玉想錘死他。

  這大街上的。

  也不嫌丟人。

  她掀開馬車簾子,掏了掏耳朵。

  “客棧定了嗎?”

  一聽客棧,方錢一臉受傷。

  “主子您金貴之軀,哪里能住客棧那種閑雜之地,奴才買了一處大宅子,安排的明明白白。”

  “有心了,先回府吧。”

  方錢得意一笑。

  要說為主子盡心。

  還是他最盡心。

  這皇上過來江州,他怎么的也要跟過來。

  不用想,皇上又要搞事了。

  他們這些商賈,只有他消息最靈通。

  畢竟他賄賂了小宋大人,這行蹤自然報的明明白白。

  但就在他準備跟著商駕隨行的時候,元大老爺顫著的肚子,也湊了上來。

  “元胖子,你瞎湊什么熱鬧。”

  “馬屁精,閉嘴吧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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