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丈霞光冉冉升起。
朱門大開,宮墻上,燭龍瑞獸赫赫在野。
大梁皇宮,占地面積寬闊。
莊重,肅穆,宏大,雄偉,氣派,金碧輝煌。
特別是正中央執政大殿。
代表大梁權力中樞,至高無上。
還挺有錢。
蘇琉玉一臉羨慕。
當皇帝嘛,本就喜歡和別的皇帝比較一番。
渣渣龍自然也不例外。
嘖嘖嘖。
好敗家。
蘇琉玉心里唏噓。
也不知道這大梁國庫銀子多不多。
不會都是糧食吧。
“小元大人別看了,快走吧。”監考大人低聲說了一句。
蘇琉玉收回目光,抱歉一笑,連忙跟上文人學子的腳步。
集英大殿。
匯聚四方英才。
大殿廣場擺上書席,每人之間相隔甚遠。
卯時剛過,禮部尚書和各位監考大人端著明黃卷軸走到殿閣門前。
殿內,閱卷判審已經就位。
一考完便當場審卷。
氣氛隨著那明黃卷軸躍入眼前而壓抑下來。
文人學子屏住呼吸,目光隨著卷軸題案移動,內心忐忑。
蘇琉玉端坐在書案前。
看著禮部尚書和各位監考大人宣讀忒長的圣上之言有點昏昏欲睡。
也不知過了多久,卯時鑼鼓聲響,明黃卷軸終于被解了開來。
蘇琉玉眼眸微微瞇起。
這題,有點意思。
歷年會試殿試考時政。
但這時政貌似也太露骨了一點。
卷軸之上,寫的是一段大梁國史。
太先祖繼位,長子睿智沉穩,幼子紈绔無度,而朝中分兩黨,為人臣子應該擁簇哪位黨派。
蘇琉玉讀大梁國史,確實讀到過這一段。
太上皇年少昏庸紈绔,實則極為隱忍,足智多謀,最后繼位大統,然后傳位當今圣上。
當著國史的面,要是寫擁簇長子繼位,那豈不是砍頭大罪。
不少文人學子拿到題目先歌頌先帝一番,拿個保命分數再說。
但蘇琉玉對政見極為犀利。
這國史不國史根本不重要。
這題,怎么看都有股子含沙射影的味道。
和她這個想法的人也不少。
說白了,這道題不就是說當朝皇長子和稷王嗎。
前段時間蘇琉玉這件事情,皇長子和稷王可是明里暗里過了招的。
這擁簇誰,難不成老皇帝想看他們站位?
這就有點難寫了。
蘇琉玉默默研墨,心里要笑了。
看他們站位?
放屁。
老皇帝還沒死呢,就有人覬覦他的皇位,還大言不慚結黨營私,氣都能把人氣死。
這道題。
在蘇琉玉眼中只有四個字。
“為人臣子。”
她執筆于手,破題首句只有四個字。
“人臣之道。”
墨香四溢。
集英大殿等候的閱卷大人掃向蘇琉玉。
“那位就是小元大人?”
“會試頭甲,也不知道今日殿試如何。”
“聽說圣上有意提攜,不論名次如何,這小元大人以后仕途怕是無憂啊。”
可不是。
這幾日內閣首輔內閣大學士大理寺卿和老將軍府排場可不小。
有這幾位在朝,不用幾年怕都能入金鑾殿議政了。
“聽說皇上昨夜又咳了整宿。”
年老的閱卷嘆了一口氣。
“皇上勤政,不愛惜身子,為人臣子,即便相勸,也無用啊。”
這話題未免太過沉重。
老皇帝繼位五十多年,如今已然老邁。
皇長子和稷王分庭抗衡,更是讓老皇帝心緒不穩,生怕骨肉相殘,日日憂心。
“你說,皇上至今未立太子,是否怕皇長子對稷王下手?”
“自古立長立賢,皇長子太子之位當之無愧,但誰知道稷王會不會如先帝一般隱忍多年?”
“哎,此次考題,也不知道皇上是否有意決斷。”
如果真立了太子,那么朝中怕是要變天了。
他們這些老大臣都有各自黨派,愁的要死。
但他們不知道。
自個兒眼皮子底下有個造反專業戶。
這造反專業戶如今正在乖乖巧巧寫字,狼爪子一點都沒露出來。
畢竟順帝如今不開竅。
她心里想著回國,對皇位那是一點興趣都沒有。
黃昏西照。
斜陽余暉映照在金瓦紅墻之上。
考生試卷被收往集英殿,又由集英殿挑選十卷送往執政大殿,等待圣上欽定今年的新科狀元。
梁帝今年七十,鶴發龍袍,眼神卻睿智犀利。
這位登基五十載的帝王威嚴的坐在龍椅之上,翻看卷案。
殿內針落可聞。
下方群臣安靜的候在殿內,內閣大學士和內閣首輔更是心里忐忑。
也不知道這十道卷案有沒有自家徒弟,可給他們愁死了。
大理寺卿看了一眼圣上。
發現他眉宇微皺,很是不滿。
“今年我大梁無能臣矣。”梁帝嘆了口氣:“寫的都是什么東西。”
群臣瞬間跪了一地。
“皇上息怒。”
梁帝擺擺手。
看著這些要么歌頌先帝,要么保持中立的卷案,越看越沒有耐心。
直到,翻開最后一卷。
他渾濁的雙目被破題四字吸引過去。
“人臣之道。”
“為人臣子,各司其職,各盡其責,各守其道,各做其事,是謂忠臣也。”
“恒稱其君之惡者,可謂忠臣矣。”
“其身正,不令而行,其身不正,雖令不從。”
大膽!
梁帝登時一怒。
這話意思就是,在朝為人臣子,忠臣不是順從君王,而是修正君王,敢于諫言,敢于捍衛道義。
諫臣,直臣是謂忠臣。
盲目服從就是愚臣,佞臣,罪臣。
好家伙。
朕考你們站哪個黨派,你小子倒好,直接和朕談為臣之道。
說白了,就是和朕說不忠于哪派,只忠于道義!
豈有此理!
他在往下看。
“君所以異于父,君臣不相在也,則可已。不悅,可去也。不義而加諸己,弗受也。”
“所謂大臣者,以道事君,不可則止。”
“君有大過則諫,反復之不聽,則易位。”
放肆!
這話就是說。
為人臣子,要是君王不聽勸告,就卷鋪蓋早早走人,趕緊另尋明君。
喝——
還把不把朕放在眼里!
朕要這種臣子有何用!
“放肆!”
梁帝狠狠一甩卷案,氣的要死。
群臣一臉惶恐。
“皇上息怒,皇上龍體為重啊!”
朕要被氣死!
梁帝深吸一口氣,踩了那卷案一腳,覺得不消氣,又自個兒拿了起來,繼續往下看。
這讓群臣懵逼了。
看自家皇上這樣子,是看到這卷案氣的牙癢癢。
怎么現在又繼續看下去了。
“大膽!”
“放肆!”
“豈有此理!”
“反了天了!”
梁帝震怒的聲音環繞四方龍柱,群臣跪在地上,大氣不敢出。
“這元文昭真是大言不慚,大放厥詞。”
什么!
內閣首輔眼皮一跳!
當蘇琉玉名字被念出來的時候他第一反應是攔罪。
“皇上息怒,一切都是微臣之罪,是微臣教導不嚴。”
稷王眼睛一亮。
狗奴才惹了父皇生氣!
好事啊!
稷王一派立馬煽風點火。
“這元文昭年紀輕輕就敢激怒圣上,理應當罰。”
“首輔大人攔罪未免也太早了些,在我大梁新科卷案大言不慚,惹皇上生氣,我看理當重罰,以儆效尤。”
“臣復議。”
“臣復議——”
你們!
內閣首輔嚇的一身冷汗。
自家徒弟什么性子,他是知道的。
什么話都敢說,什么話都敢寫。
為此兩人沒少爭執,現在到底是闖了大禍,惹惱了圣上。
聽著稷王一黨在一邊煽風點火他更是有點六神無主,心思紊亂。
“皇上,微臣”
他正要在此請罪,卻被梁帝立馬打斷。
“夠了。”
梁帝指了指下面哄鬧的稷王一黨。
“看看你們,像什么樣子,朕還沒死呢,當朕眼瞎不成,連個小兒都不如。”
小兒?
什么意思?
梁帝看了眼這卷案,先是氣,再是笑,又搖搖頭,長長嘆了一口氣。
“朕當政五十載,朝中不乏諫言忠君之臣,卻無一人如元愛卿一般,明了為臣之道。”
末了,他又罵了一句。
“這小子是要把朕氣死!”
稷王一怔。
父皇什么意思。
這到底是問罪還是不問罪。
他疑惑還未消,就聽梁帝把卷案放在總管大太監的手里。
“狀元之卷,朕邀各位愛卿一同鑒賞,給朕好好念念,念完,明日都上封折子。”
什么!
狀元之卷!
內閣首輔瞪大雙眼。
一甲三鼎首!頭名狀元!
傅老頭你不能笑!
大悲不喜不過如此!
他看了眼內閣大學士。
兩人眼神對視。
均在對方眼里看到只有他們才懂的那份自豪和激動。
好小子!
老子沒白教!
回頭老子再收拾你。
稷王死死握拳。
臉色青一陣白一陣。
狀元之卷!
另一邊,稷王府。
稷王妃今日早早起身來正堂坐著,就等著唱榜之人過來報榜。
但如今都過了酉時,怎么還沒過來?
大總管也是昂著頭,不住的看向長街巷子。
這喜錢都準備好了。
就等著打賞呢。
“這時辰,即便是三甲也要唱了吧。”王府的乳母嬤嬤小聲念叨一句,又看向樹上。
“弘少爺快快下來,別摔了。”
三個小狗腿當沒聽到,在樹上望著長街,不肯下來。
突然。
弘哥兒眼睛一亮。
“是先生!”
“先生騎著大馬過來了。”
“先生好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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