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這四個衛士竭盡全力地劃著小船朝著單桅帆船前進時,嬰之白解開繩子,接著又解開纏繞在隱心眉手腕上的那條厚絲巾。
等她雙手解開之后,嬰之白從口袋中掏出嗅鹽放在她的鼻子底下。
嗅鹽刺激了她的嗅覺以及腦神經,隱心眉長出一口氣,睜開了眼睛。
“這是哪里?”她問。
“這里是長川海峽之外的白川海,等我們上了那艘單桅帆船,”隱心眉順著嬰之白的手臂向遠方看去,那艘單桅帆船上寫著“鈴蘭花號”幾個大字,“兩天之后,我們就能隨船抵達風靈洗了。”
“你真的把我救了出來,”隱心眉不敢相信地看著嬰之白,“謝謝你••••••嬰隊長,謝謝你!”
嬰之白面色平靜地注視著隱心眉,眼眶下的黑眼圈非常明顯,她這才想起來自從他悄悄趕到鏡湖行宮之后,她就沒看到他吃過東西或者是休息過一會。
隱心眉的肚子嘰里呱啦地響了起來。
四個劃船的衛士全部笑出了聲,她臊紅了臉。
“給。”嬰之白不知道從那里摸出來一袋面包,拋進了她的懷里。
隱心眉有些猶豫地打開袋子。
“吃吧,沒什么不好意思的。”嬰之白眼底含笑地看著她。
過了大約二十分鐘,有個衛士說,“隊長!我們到了!”
小船確實靠到了“鈴蘭花號”的船邊上。
嬰之白先爬上了從“鈴蘭花號”上伸下來的梯子,把手伸給隱心眉,四個衛士在下面拖住她,因為大海的波濤非常洶涌。
不過一會,他們兩個人就全部到了甲板上。
“你們回去吧,”嬰之白從甲板上探出頭,對仍舊在小船上張望的手下說,“我真不該把你們也摻和進來。”
“隊長,你別這么說,”其中一個衛士語氣堅定地回答,“盧萬德就算為了隊長而死,也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蘭默愿為隊長赴湯蹈火!”
“朱利安愿為隊長赴湯蹈火!”
“薄多安愿為隊長赴湯蹈火!”
“謝謝。”嬰之白,“趕快回鴿籠去吧,路上小心。”
“我們等你歸隊,隊長!”那個叫盧萬德大聲喊著。
四個衛士劃著槳,小船很快就消失在了海面上。
“船長,”嬰之白說,“這就是我和你提起的那位女士,你之前答應我們的兩個房間準備好了嗎?”
“三千金幣。”船長說。
“不是六千嗎?”嬰之白驚訝地說。
“因為只留下一間屋子,所以你看,我只收你一半的價格。”船長回答。
“這和我們約好的不一樣,我要求的是兩個房間。”嬰之白皺起了眉頭。
“可是我之前也告訴過你,這位大人,我只說了‘我盡量’,并沒有說‘我一定’。你是不是沒聽清楚?”
嬰之白原本平靜的臉露出兇狠的顏色,有一瞬間他似乎很想拔槍。
“喂,喂,你想干什么?我告訴你,這船上有槍的可不是只有你。”船長從嬰之白鐵青的臉色看出了他的意圖,開始慢慢地往后退。
“沒關系,一間就一間,船長,勞駕您現在就帶我們過去。”隱心眉擔心他們真的會擦槍走火,所以搖搖晃晃地趕快出來說話。
“嬰先生,我的頭非常暈,能請你現在就扶我去房間嗎?”
隱心眉臉色非常蒼白,嘴唇也毫無血色,兩個男人立刻消除了緊張的對立氣息,嬰之白扶著隱心眉,船長在前方帶路,他們很快就在一間還算整潔透亮的船艙內安頓了下來。
隱心眉非常想在那張床上躺下來休息,嬰之白看出了她的疲倦。
“你現在不能休息,”他仔細打量著她的衣服,“你的衣服非常薄而且全部濕透了,我去給你放熱水,你洗完澡穿上干凈的衣服才能睡覺。”
“可是我沒有帶多余的衣服來。”
“交給我吧,你坐在這里等著。”嬰之白說完就出去了。
隱心眉已經習慣了嬰之白這樣對待她的方式,他讓她等,于是她就老老實實地等著,根本不會多問。
沒一會,他手里拿著一疊干凈整齊的衣服回來了。
“船上有一位服飾商,不過他手里的衣服全部都是男式的,但總好過你現在這件淡薄的褂子••••••我已經讓燒鍋爐的水手給你在倉庫里預備了熱水,你去洗個澡,我在倉庫外面守著,有事就叫我。”
于是嬰之白牽著隱心眉的手,把她領到了下層甲板過道里的一間廢舊倉庫中,里面果然有一座巨大的木桶,里面的熱水霧氣氤氳,木桶旁的長凳上放著兩塊疊得整整齊齊的干凈毛巾,并且地上還有一鐵壺滾燙的備用開水。
“洗吧。”嬰之白把衣服放在長凳上,便立刻出去,隨手關好了門。
隱心眉迫不及待地除去濕透了的衣服,爬進了木桶,熱水刺激著她尚未痊愈的皮膚,有一種火辣辣的灼燒感,但是卻異常的過癮。
不知道這樣會不會對她皮膚的痊愈有影響?管他呢,能洗到這么暢快的熱水澡,她根本沒什么可抱怨的了,多虧了嬰之白——可敬可佩的嬰隊長,她欠他的情這輩子也還不掉了••••••
她身心舒暢地在里面泡著,每個毛孔都完全舒張開來大口呼吸,熱流將所有的疲倦、不安、恐懼以及壓抑全部沖刷殆盡,太舒服了,太痛快了••••••
隱心眉將整個身體懸浮了起來,呈蜷曲狀,好像胎兒在母親的羊水中暢游,她愜意地哼出了歌•••••
仿佛回到了小時候母親在木桶里為她洗頭的時光,隱心眉也喜歡這樣一邊哼著歌,一邊把腦袋淹沒在水流中,假裝自己是在大海中潛泳——
耳邊有呼嘯的風聲,汨汨作響的水聲,咿咿呀呀的木板膨脹聲,以及無時不刻不存在的那虛空中的吟唱聲,似乎有無數朵看不見的靈魂在對著她吟詩、歌唱、呼喚她的名字••••••
忽然一雙有力的手鉗住了她的肩膀,猛地把她從水里拽了出來——
“嬰隊長!”隱心眉大叫,“你這是干什么?”
“你瘋了嗎?把頭這樣埋在水里?我看你半天不出來,喊你又沒人答應,我以為你遇到什么事情了!”嬰之白滿臉怒氣,對著她厲聲責備。
良久,“對不起••••••”她帶著真誠的歉意說道,“讓你擔心了。”
“洗好了就出來,晚飯準備好了。”嬰之白冷冷地丟下一句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