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很深很深時,天上驟然冒出了多如恒河沙數的星星,灼灼地亮,恣意地閃。
三道身影在叢林中飛快的奔行著,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他們陡然間停了下來。
中間那人腳步一頓,已經是斜靠在一顆巨樹之旁,他的手剛剛放開,身邊的兩人立即是取出了身上攜帶著的折疊弓,并且挽弓搭箭,朝著身后的黑夜望去。
那里漆黑一片,就像是來自于地獄的惡魔張大了巨口,想要將人世間的一切都吞噬其中似的。
鄭浩天微微的擺了一下手,道:“他放棄了,沒有追上來。”
林廷和余威華同時松了一口氣,他們對于鄭浩天的耳朵有著強大的信心,甚至于要比自己的感覺還要深信不疑。
當他們放松下來之時,這才發現,身上竟然軟綿綿的幾乎沒有了一絲力氣。
一陣山風從身邊拂過,微涼的空氣一下子吹散了他們的疲勞,不知名的一棵棵巨樹在空中散布著有若雪花一般的白色飛絮,夜空下的黑色又仿佛一片迷鎊飛雪,晃得人眼前發亮。
“他怎么不追了?”余威華癱坐在地,喘著粗氣問道。
雖然在前一個時辰之中,他和林廷都借助于鄭浩天的力量奔行,但就算是配合著用力,也絕對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而且,身后的那人就仿佛一座大山似的壓在了他們的心頭,讓他們心身皆疲。
中階獵師……
若是被這樣的人物追上了,天知道會有什么后果。
鄭浩天竭力的深呼吸,將那冰涼的空氣吸入了腹腔之中,似乎唯有如此,才能夠讓他那翻騰的真氣平復下來似的。
目光一轉,看到余威華和林廷的目光同時凝視在自己的身上。他的眉頭一皺,苦笑道:“我又不是宛一夫,你們看我作甚。”
林廷兩人對望一眼,他們的目光中也是充滿了狐疑之色。
不過無論他們如何猜想,也萬萬猜不到其中緣故。一時之間,他們都覺得此人行事確實是高深莫測,令人難以測度。
林廷搖了搖頭,他緩緩的道:“浩天,威華,謝謝了。”
余威華揮了一下手,道:“別說謝,你先說說,去宛家村干什么去了?”
林廷的臉上現出了一絲異樣,他的嘴唇蠕動了一下,欲言又止。
鄭浩天輕咳一聲,道:“威華,你不用問了。”
“為什么?”
“每個人都有不想說出去的事情,所以你不要問了。”鄭浩天沉聲說道。
這個道理他以前并不明白,但是在經過了密林中與奚語婷的接觸之后,他就明白了。雖然他與父親,余叔和二個伙伴的關系極好。縱然是在被宛一夫追趕之時,他也從未想過放棄同伴而逃。
但就算是這樣的生死交情,他也不愿意將自己與奚語婷獨處之時的事情宣揚出去。
他寧愿這件事情從此成為自己的一個小秘密,哪怕是永遠的埋在心底,也不想讓第三個人知曉。
以己度人,他對于林廷的隱瞞并沒有任何的不滿。
余威華眨了眨眼睛,不解的道:“我們三兄弟有什么事情不能說的。”
鄭浩天苦笑一聲,道:“威華,余叔說過,讓你們不許打聽我上一次進入深山試煉之事。那么你覺得,我應該告訴你么?”
余威華連連搖頭,道:“你千萬別說,我爹說過了,如果我知道了,他肯定要打斷我的腿。”
鄭浩天雙手一攤,道:“既然我也有不能說的事情,那么林廷為什么不能有。”
余威華頓時就是張口結舌,愣了半響之后,他懊惱的一低頭,埋怨道:“你們都有秘密,就我沒有。”
鄭浩天苦笑不已,但卻不知道應該如何勸說。
林廷長嘆一聲,道:“威華,我也沒有什么可以隱瞞的。”他頓了頓,道:“你還記得上一次入山狩獵,我們就在這一片區域走散之事么。”
余威華連連點頭,道:“我當然記得,就是上一次走散之后,你就變得鬼鬼崇崇起來了。”
林廷微怔,不可思議的道:“你看出來了?”
余威華胸膛一挺,道:“我那么聰明,當然能夠看出來了。”
林廷的嘴角扯動了一下,原來老實人也有聰明的時候。
他搖著頭,道:“上一次走散之后,我遇到了一位入山采藥的人,當時她被一頭野狼盯上,我射了一箭,救了她。”
鄭浩天雙眸微微一亮,凝聲道:“宛家村的人?”
林廷緩緩點頭,道:“當時我并不知道她的宛家村的人,只是見情況危機,就射出了這一箭。”
余威華大大咧咧的道:“宛家村的人雖然可惡,但換作我,也肯定會救的。”
山里人遇險,大都會相互援助,如同王彪之類的,想要乘火打劫之輩雖然也有,但并不是很多。
鄭浩天亦是點頭道:“沒錯,我爹和余叔都說過,若是在山里見人遇險,能幫的就要幫一把。”
林廷感激的看了他們一眼,道:“就是因為幫了一把,所以我陷進去了。”
鄭浩天與余威華面面相覷,他們突然發現,自己聽不懂林廷的話了。
苦笑一聲,林廷翻身躺在了草地上,他的臉上露出了極度的疲倦之色。
“本來我想要忘了她,但是上一次白眼狼王進入村子,我在自付必死之前,心中總是縈繞著她的影子,無論如何也是揮之不去。等獵手考核之后,我終于忍不住了,于是偷偷來到這里見她,并且一發不可收拾,到現在,再也難以回頭了……”
余威華擾了兩下頭皮,疑惑的道:“林廷,你到底在說什么?”
林廷微怔,目光古怪的看著他們,良久之后,終于是苦笑道:“你們太小了,與你們說不清。”
余威華大怒,道:“胡說八道,我比你還要大一歲呢。”
鄭浩天的目光閃爍,他隱隱的有些明白了。
“林廷,你救的那個人,是女的吧。”
余威華張大了嘴,他膛目結舌的看著林廷,就像是在看一只不認識的怪物似的。
林廷的腦袋緩緩的點動著,他艱澀的道:“不錯,是個姑娘。”
“你,你……”余威華指著他,突然發現,自己不知道應該說些什么才好了。
鄭浩天長吁了一口氣,雖然他對于感情這種事情還是懵懵懂懂的,但是有一點他可以肯定,若是有可能的話,他也想要再見奚語婷一面。
只是,隱約的,他知道這個想法能夠實現的可能怕是相當的渺茫了。
“林廷,你想要與宛家村的人結婚么?”余威華愣了半響,終于說了出來。
林廷鄭重的點著頭,道:“是,我想要娶她過門。”
鄭浩天兩人互望一眼,都不知道應該說些什么好了。
山里人成婚的都比較早,林廷今年十五歲,如果他愿意,并且獲得長輩允許的話,那么完全可以成婚了。
不過,林廷畢竟與一般的孩子有些不同,他可是修煉出了真氣,日后有可能進階獵師的天才人物之一,所以成婚的事情遠比普通人要晚的多。
鄭浩天與余威華自然不可能反對他成婚,但是對于他打算娶一個宛家村的女子卻頗為抵觸。
林廷微微一笑,道:“你們放心,我并沒有忘記打敗宛一夫的誓言。”
鄭浩天沉吟了一下,道:“林廷,你看中意的那位姑娘既然是宛家村之人,那么我們日后與宛家村作對,豈不是……”
林廷擺了一下手,道:“我救的那位姑娘叫宛玉,她從小父母雙亡,原本屬于她家中的田地和房舍都被宛一夫的二兒子借口保管而搶走了,只給她留了一個廂房安身。從她十歲起,每日里就要上山采藥來換取三餐。”他頓了頓,道:“我與宛玉談過了,她對于宛家村沒有任何感情。”
余威華的眼眸中閃過了一絲怒色,道:“豈有此理,我們回去,將她搶出來。”
林廷雙眉一揚,道:“不用。”
“為什么?”
“我會努力的。”林廷冷然道:“終有一日,我要光明正大的到宛家村,為她討還公道。”
余威華頓時沉默了下來。
鄭浩天恍然大悟,道:“怪不得宛一夫竟然會親自追上來,原來我們闖入的院子竟然是他二兒子的家里。”
林廷眼眸精光一閃而沒,道:“不是他的家,而是他搶來的家。”
余威華點著頭,突兀的道:“你們說,宛一夫會否已經認出了我們。”
“不可能。”林廷斷然道:“雖然余叔與宛一夫比武之時,我們都見過此人,并且也將他牢記在心,但他卻絕對不會記住我們三個的。”
鄭浩天與余威華這才放心下來。
三年前,余建升與宛一夫比武搶奪狩獵地盤落敗之時,他們三人尚未嶄露頭角,自然不可能被人牢記。
余威華一拍林廷,道:“你認識的那女人膽子太小,如果不是她鬼叫,我們也不會被人發現了。”
林廷的臉上現出了一絲尷尬之色,道:“我不知道是你們,還以為是盜賊,為了她的安全,所以才讓囑咐她叫出來的。”
鄭浩天兩人相視無語,這一次還真是大水沖到龍王廟,自家人不識自家人了。
半響之后,鄭浩天道:“林廷,這一次驚動了宛一夫,只怕會連累宛玉姑娘,你是否要將她接到大林村?”
林廷的臉上泛起了一絲苦澀的笑容,道:“我早就和她說過了,但她始終不肯離開那個生她養她的房子。”
余威華雙眉一揚,道:“你的打算呢。”
林廷冷然道:“既然她不愿意離開,那么就等我將所有屬于她的一切都交到她的手上吧。”
鄭浩天和余威華互視一眼,他們的心中同時暗道,想要達成這個愿望,只怕并不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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