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坤,我已經道基初期了,你呢?”
樓船上。
楚司南裹著那領“一帆風順”披風,得意洋洋來到倪坤面前。
一別半年,楚司南“玄天仙體”再創佳跡,儼然已是道基初期的修為。
事實上,倘若不是怕她進階太快根基不穩,素凝真刻意不傳她道基境界功法,讓她在煉氣境一再打磨,半年前就已煉氣九層圓滿的楚司南,早就應該一氣呵成筑就道基了。
畢竟,天仙之前,玄天仙體可是不會存在任何關卡的。
修為夠了,境界到了,就是能水到渠成,一蹴而就。
此刻,楚司南帶著道基初期的修為,得意洋洋找上倪坤,炫耀之情溢于言表,甚至一度忘了被倪坤支配的恐懼。
嗯,她其實也就只是想炫耀一下,如果倪坤能震驚一二,驚嘆兩句,再夸贊她一番,那她就真的心滿意足、心花怒放、死而無憾了。
只可惜,倪坤并不會慣她。
他沒有理會楚司南,只是先跟掛件似地一左一右伴在楚司南身邊的喬孟炎、秋景沅打了個招呼,接著又拿出一只敞口青銅杯,朝正在甲板上晃蕩的燕九招了招手,指指自己的杯子:“燕師兄,麻煩給個小火球。”
燕九抬手一指,一顆小火球應指而出,劃出一道弧線,精準地落進倪坤杯中,卻并不與酒杯四壁接觸,只虛懸于酒杯之中。
“謝謝燕師兄。”倪坤禮貌致謝。
“不客氣。”燕九豪爽一笑,又抱著膀子一邊兒晃蕩去了。
倪坤左手端著酒杯,右手拿出一枚中品靈石,用食指拇指輕輕一捻,靈石便碎成粉末,簌簌落進火球之中。
然后他晃晃酒杯,將靈石粉末與火球混合均勻,再灑上一小撮孜然,就一口悶了下去。之后他用拇指輕輕一抹嘴角沾著的幾點火星,慢條斯理地對目瞪口呆的楚司南說道:“你剛才說什么來著?”
楚司南艱難地咽下一口唾沫,緩緩低下腦袋,兩根食指指尖對點著,語氣特別誠懇,聲音特別小意地說:
“我……人家就是修為稍微進步了一點點,但是感覺自己還是有很大的不足,所以特意來找公子你求教一下修行心得。嗯,就只是這樣而已。”
“嗯,懂得自己有不足,就要虛心求教,這種心態還不錯。”
倪坤抬手,拍拍楚司南肩膀,悠然道:“人在江湖飄,哪能不挨刀?所以這做人吶,千萬不能飄。一飄,就要挨刀。”
“公子金玉良言,字字珠璣!”
楚司南用力點頭,狠下決心:“我一定要努力修行,將來定要成為公子手上那把最利的刀。到時候公子說斬誰,我楚司南二話不說,提刀就上!”
“孺子可教!”倪坤欣慰點頭。
喬孟炎眼角連連抽搐,秋景沅一巴掌拍上額頭,左右掛件心中齊齊哀嘆:“這姑娘真是玄天仙體之恥啊!”
楚司南炫耀失敗,剛剛有點飄的心態,也被倪坤無情地鎮壓下去,瞬間就變得乖巧無比,從她師父給她的,一只外觀很漂亮,好似香囊一般的儲物袋里,拿出各種糕點小吃,獻寶似地遞給倪坤。
“倪坤你看,這是桂花糕,這是紅棗糕,這是蓮子糕……這些糕點,跟俗世那些同名糕點可不一樣哦,全是藥堂里種植的靈藥靈花,不但美味無比,還能補益氣血,增加修為……”
“給我的?”
“當然是給你的。人家知道你今天要來,特意給你準備的,全是我親自挑選材料,再親手做出來的哦,你嘗嘗看。”
盛情難卻,倪坤便接過一只蓮子糕嘗了一口,還真的入口即化,美味無比,且還真能補益氣血,略微增加一絲絲修為。
“確實很美味。”倪坤笑著贊許一句,又細嚼慢咽品味。
楚司南十歲時,收養她的奶奶就去世了。
那時起她便獨自生活,自己開伙,練就了一手好廚藝。當初兩人結伴前往重明山時,楚司南各種野味燒烤,就讓倪坤吃得非常滿意。
卻沒有想到,她做的糕點更加美味。
得了倪坤贊許,楚司南笑得眼睛都彎成了月牙。炫耀失敗的沮喪一掃而空,心里又得意起來:“我楚司南,果然還是有連倪坤都不得不贊嘆的手藝的!”
吃完那塊蓮子糕,倪坤將剩下的糕點收進儲物袋,打算以后慢慢品嘗。
看到他用了儲物袋,楚司南心中恍然:
“難道他說我飄,他能用儲物袋,至少也是道基初期的修為!不愧是與我并列的‘論外’級資質,我以為我一年筑就道基,已經是驚天動地,沒想到倪坤也是如此!唔,他的境界玄之又玄,怕是比我更高……”
接下來,倪坤就帶著楚司南、喬孟炎、秋景沅在船上四處游玩,聊一聊這半年來各自經歷的趣事。
四個人并沒有聊上多久。
因為很快,玄陽宗負責鎮守的萬妖窟入口就到了。
距離玄陽宗本宗,居然只有一千多里!
倪坤等人站在飛船前甲板上,沉默地看著萬妖窟入口。
那是一座數百丈高,千余丈寬的巨大峭壁。
峭壁之上,有一條閃電狀的扭曲裂口,高百余丈,闊三十余丈。裂口一片漆黑,沒有任何光芒從內里發出,甚至連裂口周圍,都異常黯淡,似連光線都被裂口吸攝入內。
這道懸在峭壁上的裂口,單是遠遠看著,就令人觸目驚心。只覺它仿佛是一張深淵巨口,隨時可能轟然張大,將周圍的一切統統吞噬。
“師父說,我們玄陽宗的山門,原本并不在南荒。”
楚司南的語氣,難得的正經:“她說,自從兩千年前,三宗四派,以及許多中小門派,訂立盟約,約定聯合筑城,守御那九座節點大陣之后,我玄陽宗才把宗門搬遷至南荒,且在距離南荒萬妖窟入口最近的一座靈脈處,重立宗門。
“因為離得近,一旦萬妖窟的玄陽城有警,宗門內的修士們便可以第一時間全員增援。因為離得近,一旦玄陽城徹底淪陷,宗門內的修士,至少可以在第一時間,就近建立起第二道防線,決死一搏……”
倪坤沉默一陣,緩緩道:“我也聽趙將軍說過,三宗四派,以及許多中小宗門,皆是如此。中土仙道,這是將天地存亡,扛到了自己身上。”
旁邊的秋景沅忽而悠悠道:“修士得天地寵愛,天賦異稟,得以入道修行,又取天地菁華奉養己身,得以凌駕眾生,逍遙自在,神通廣大。得天地如此厚愛,本就該將天地的存亡扛在身上。總不能只吃肉,不做事吧?”
倪坤詫異地看了她一眼,他還以為這姑娘是一位只想安靜茍活的生存流擁躉,沒想到居然還會說出這番與趙牧陽曾經的感慨,高度類似的話來。
見倪坤眼神詫異,秋景沅抿唇一笑,不好意思地說道:
“其實這番話,我也是聽人說的。據說,最早應該是道兵院主趙將軍,在自己某位親傳弟子,于妖魔攻城的血戰中徹底崩潰,臨陣脫逃,并拒絕進入死士營贖罪后,趙將軍親自將他斬首時說的……”
倪坤心中感慨:“原來還是趙將軍的話。”
楚司南卻是身子一抖,有點小慌張地說:“什么?臨陣脫逃要被斬首的嗎?我以前在郢都,收了錢幫忙打架,打不過就跑,也沒人砍我啊!師父也教過我,打不過就趕緊逃啊!”
倪坤無語地看了她一眼:“戰陣之上,跟江湖斗毆是一回嗎?打仗時臨陣脫逃要被砍腦袋,這難道不是常識嗎?”
正說時,趙牧陽的聲音響徹整艘樓船:“馬上就要進入萬妖窟入口,所有人返回船艙,關閉艙門……”
倪坤等人對視一眼,施展身法,飛快地返回各自艙中,關上了艙門。
等到樓船外部空無一人,前甲板上,一座黑色尖碑緩緩升起,碑尖綻放金光,擴展成一張巨大的球形光罩,遮掩住整艘樓船。
金色光罩保護下,飛天樓船緩緩駛入了峭壁之上,那條仿佛深淵巨口的黑暗裂痕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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