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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3章 蜍

  天下修行者無人不知皇天十戾,某種意義上來說,這十頭天生的大妖鬼,才是古今以來所有修行人的‘道標’。

  不死不滅,亙古永存,這,才是真正的‘史書’,烙印了一切歲月,一切的一切的‘史書’。

  六十年來,薩五陵聽說過太多太多有關于皇天十戾的傳言,自然也是很有興趣。

  當然,更重要的原因是,皇天十戾事關重大,若是脫困,將是蒼生大劫,沒有人能夠置身事外。

  群山之間,虛空泛起氤氳之色,點點漣漪擴散之間,薩五陵踏步而出,抬手按住正欲暴起的王惡的肩膀。

  王惡本來心頭怒火正盛,被薩五陵輕輕一按肩膀,心中頓時火氣全消,一道平和的氣場頓時充盈全身。

  薩五陵單手倒負,環顧四周群山。

  只見山川秀麗,秋日不落青色,縹緲的水霧繚繞山岳之間,恍若仙境。

  但在他的眸光之中,此處蘊含著一縷說不清道不明的恐怖氣息。

  天機道人盤膝坐于一株老樹之下,左右無人,神色平靜。

  薩五陵收斂眸光,淡淡開聲:

  “此處風水極好,群山擁簇,地脈隆起,更有諸水環繞流淌,更平添幾分氣象,本是個好所在,

  可惜.......”

  任由千般好,與皇天十戾沾邊,就再也‘不好’了。

  “六十年來,聽聞太過小友的事跡,今日一見,果然有乃師之風。”

  天機道人微微感嘆一聲:

  “也無怪乎大空道友念念不忘了......”

  “大空?”

  燕霞客眼眶中鬼火一閃。

  就見群山之間,如龍蜿蜒的大江之上,一斜披袈裟的中年和尚踏步而出。

  其踩踏橫流江水之上,大紅袈裟被江風吹動,露在外的古銅色肩膀之上,隱可見一道赤紅如血的龍形紋身。

  “大空和尚,你也來了?”

  薩五陵抬眼看去,似驚訝,又似早有所知。

  來人名為大空,是大青年州遮瑜寺的當代活佛,金身成就已有三百多年。

  遮瑜寺,乃是如來院的一尊叛僧所立,傳承至今已有兩千多年。

  只是不同于如來院,這遮瑜寺行事酷烈,殺伐凌厲,動輒滅人滿目,妖也殺,人也殺,好也殺,壞也殺,

  但凡與之為敵,必將無所不用其極,名為佛門,實則是十足十的邪道門派。

  他推行新法的這六十年里,數次生死危機,都與這大空所在的遮瑜寺有關。

  準確來說,就是這大空老和尚。

  直到六年前自己雷法成就之后,將其重創,他才偃旗息鼓。

  “薩五陵,許久不見,你還未死啊?”

  大空駐足江上,略帶沙啞的聲音之中帶著不加掩飾的殺機。

  “你歲數比我大得多,要死想來也是你先死。”

  薩五陵輕笑一聲,不再理會這老和尚,又自看向天機道人,語帶遺憾:

  “道長為了皇天十戾,不惜與這般妖邪之輩為伍,倒是讓晚輩看你不起。”

  “天地有道,人有生死,我輩向生而求道,死則道滅,相比于生死,你看不看得起,又算的什么?”

  天機道人波瀾不驚,淡漠眸光之中泛起一絲幽光:

  “倒是你,學了你老師個十成十.......”

  “看來道長對家師倒是有不小的怨氣......”

  薩五陵微微搖頭,似在嘆息:

  “可惜老師根本不在意你的怨氣......”

  天機道人對安奇生有怨氣,他自然知曉。

  六十年前,這天機道人針對天意教,其終極目的就是為了皇天十戾,卻被安奇生破壞了。

  有怨氣,自然正常。

  不過大青修行界,乃至于天下修道者,對安奇生,太極道的怨氣,恨意者,比比皆是,也不在乎多一個天機道人了。

  天機道人眸光一凝,隨即平復下來:

  “尊師自然是了不起的.....”

  針對天意教失敗之后的數年里,他曾不止一次的卜算過那太極道人安奇生的破綻之所在。

  但每一次所卜算之弱點全然不同。

  天意教解體三年之后,他已然徹底捕捉不到他絲毫的弱點了。

  正因如此,他才會遠走東極,來到這東海之畔。

  “好了,道長本該悄無聲息的行動,若非欲要困難,想來也不會冒昧尋我,如此,不妨直言。”

  薩五陵不再廢話,開門見山。

  他是絕不會允許皇天十戾脫困的,因為他師父不允許。

  天機道人明知這一點,還要尋上門來,必然有所持。

  “小友快人快語。”

  天機道人撫掌一笑,不再多說虛言:

  “千百年來,老道我始終追尋著皇天十戾的蹤跡,幽冥府君封鎮之手段固然強橫,但到底也還是有痕跡留存,

  這鄂州之下,就有一頭,其名為蜍!”

  薩五陵眉頭微微一皺,心中浮現出諸多信息。

  蜍,又名吞日蛤,其于上古之時橫行天地之間,極為兇戾,其腹內似無窮盡,張口能吞天上繁星。

  吐氣一道,能毒殺十萬里之內一切人畜。

  相傳,那吳州群山就是其被幽冥府君鎮壓之時所吐出之毒氣所侵染,千萬年后的如今,仍舊瘴氣彌漫。

  雨水都還蘊含著毒素!

  這頭大妖鬼不是皇天十戾之中殺性最強者,卻毫無疑問是對于萬靈殺傷力最為恐怖的一頭!

  “這鄂州之中千萬年來的無數妖鬼,皆是其氣所化生,是以殺之不盡!”

  幾人神色震動間,那大空和尚跨步而來,遙遙開口:

  “天機道兄,你知其封印之所在,你我合力,當可破封而入,何須找此人聯手?反倒不如,你我聯手,先殺此獠,再破封印!”

嘩啦啦  東流之大江滾滾激蕩,水汽滔滔而上,似要倒流上天,群山之間更是狂風驟起。

  王惡抬眼看去。

  只覺那大和尚踏步而來,好似群山都一同壓了過來,氣勢雄渾至極,法力之澎湃如長江大河。

  是他平生僅見的剛強。

  “大師稍安勿躁!”

  天機道人長身而起,氣息悠遠好似星空蔓延,更在群山之上,浩瀚之氣瞬間籠罩了大空的雄壯氣勢。

  后者心中一稟,駐足不前。

  薩五陵眸光深處泛起漣漪,神色不動的看向天機道人:

  “道長應知,我出手不難,卻未見得是對封印出手.......”

  時至如今,他早已不是曾經那個遇險則逃的山村老道了,即便是面對天下頂尖的元神真人,心中也無所畏懼。

  身懷刀兵殺心自起,腰纏萬貫貴氣自生,偉力加身氣魄自成。

  “老道我數十年謀劃,只等這一日到來......”

  天機道人隨手一擺,鼓蕩的袖袍之中似有無盡神光滾滾而出:

  “既然已經來到此處,之后之事卻已然由不得你了。”

嗡嗡嗡  那神光比日光更盛,比世間一切光芒還要耀眼,一經迸發而出,就好似照破了虛無,洞徹了真實。

  薩五陵凝神看去。

  只見神光照耀之間,四周山川褪色,大江退潮,虛空向著四周無盡拉伸,恍惚之間,連天地都換了顏色。

  “這是?”

  王惡面色一變,自己竟然已經無聲無息的站在了千百丈的高空之上。

  下方天地如水一般,虛幻的不真實,在那神光照映之下,此方群山大江,卻再沒有了原本顏色。

  入目所及的一切,盡成了死氣沉沉的鐵青之色,幽幽暗暗之氣彌漫天地一切,任由那無盡神光如潮,都沒能吹散。

  好似在剎那之間,就換了一方天地。

  看著面前斗轉的天地,燕霞客心中沉凝如水:

  “封印空間!”

  虛無被神光照破之后,留下的就是真實,換句話說,照破真實,所見就是虛幻。

  所謂的異度空間,封印空間,皆是根植于人間界之上,似真似幻的假界。

  一如幽冥之界,其大無量,似能與人間界相比,然而,它也終歸是依附于人間界,依附于這方天地,而不是獨立存在之天地。

  其比之環繞人間界旋轉的群星,也沒有太大的不一樣。

  但對于世界來說微不足道,對于個人來說,這樣的異度空間就太過可怖了。

  “當年的幽冥府君功參造化,實力超凡莫測,早已不是元神可以形容,他封鎮皇天十戾之地,不在天,不在地,只在虛實之間。

  此處,就是他封鎮蜍所在的空間,依附于鄂州在內的十八大州,三十二處小州之上,卻又不在人間之中。

  雖只是一處封印空間,比起上古,遠古大能遺留而下的異度空間卻還是要強橫太多,太多了。”

  天機道人大袖飄飄,帶著悠然向往:

  “這般偉力,才是我等之追求.......”

  唯有活著,才能追尋道之終極。

  “道長可知曉,這頭妖鬼破封而出,將會有何等后患嗎?”

  燕霞客沉聲開口:

  “毒氣侵蝕之下,鄂州萬靈皆死不說,更要荼毒天下,禍患無窮!”

  “那又如何?”

  天機道人神色漠然:

  “沒有人能夠永恒的封鎮皇天十戾,即便是幽冥府君,千百年內,皇天十戾必會破封而出,

  那是滅世之災劫的開始,一切生靈終究要全滅,早死晚死,又有什么區別?”

  滅世之劫.......

  薩五陵眸光微微一閃,突然提起王惡,燕霞客兩人踏步登空,幾個起縱不知跨越幾百幾千丈。

  大空神色一變,正要追擊。

  天機道人卻擺了擺手,眸光幽幽:

  “我用了數十年,耗盡了千年累積之奇珍寶物,方才破入此方封印空間,一旦進來,莫說這薩五陵,縱然是他的老師,也休想輕易出去!”

呼呼呼  風吹云動,薩五陵幾個跨步,下方群山都已渺小不可見,似乎都要跨入星空之中,但這虛空卻好似沒有盡頭。

  “這下麻煩了......”

  燕霞客心頭一沉。。

  薩五陵卻突然止步空中,眸光俯瞰而下,突然發聲:

  “你們看,這巍峨群山,直至遠處視線盡頭,以這鄂州為中心,這數十州府山川,像不像是一頭無比巨大的蟾蜍匍匐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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