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盡煊赫的光芒碰撞,似比‘拜帖’撞擊太陽的那一刻還要煊赫浩蕩。
燃燒一切的同時,齊寸心中有著無盡解脫,期待,希冀,苦澀,以及一抹說不起道不明的快意。
最后一個剎那,他的一生,自心頭流淌而過。
‘虺’是兩界意志碰撞所誕生,近乎不死不滅的存在,縱隕已會于十二萬九千六百年后重生。
可惜,重生的‘虺’不會是他,正如自己,也是自前代‘虺’齊寸的尸身之中誕生出的全新意志。
可即便如此,又有什么關系?
他,或者說‘虺’,已經活的夠久了。
自兩界碰撞誕生的第一代‘虺’,直至如今的他,‘虺’已存世超過十一世了。
初代‘虺’隕于地仙界與人間道的碰撞之中,直至十代‘虺’被皇天帝庭那位擎天戰神鎮殺于少陽山下。
似乎有著一種莫測的規則在束縛著他們,沒有任何一頭皇天十戾,能真正意義上的活過一世大限。
而相比于他們,自己至少能選擇死法。
是以,于無窮神光淹沒安奇生的剎那,齊寸的心頭,升起一抹難以言喻的快意,與無法抑制的悸動:
“上帝莫忘,吾名‘朝陽’!”
轟隆!
一掌撕裂,拍碎了龐大如恒星般的蛇軀,安奇生的心頭驟然有著雷鳴炸響,于他的靈魂深處,道一圖所在的虛無空間之中。
陡然多出一枚白光瑩瑩,純粹且強絕的精神烙印:
修正!修正!消耗道力八百萬點,突破秘寶‘太龍法帖’隔絕修正訊息如下 朝陽(齊寸?)87564/?
命運軌跡一:秉承十世之積蓄,誕生于太極人間道,隕霧山中,其生有極毒之軀,卻有純良之心。
后入紅塵之中,眼見人間更多口舌殺場,萬靈煉獄,心中不忿,隨與人族交惡.....無數爭伐殺戮之后,成為妖族新七王之首 畢生追尋‘道圣’痕跡,后為‘天圣’所誘,遁入虛無之門中,追尋‘道圣’蹤影。
最后關頭識破‘天圣’謀劃,決死一擊,撕裂‘太龍法帖’一角,流落絕靈之界死因:不可知原因,無法窺探 評價:四星級。
“朝陽”
安奇生心中一震。
恍惚之間,他看到一片幽暗莫測的虛無之中,有著一張斑駁古老,充斥無盡道蘊法理的古卷散發著瑩瑩之光。
似在尋找什么。
驚天碰撞的潮汐翻滾拍擊,饒是拉塞爾早有防備,卻還是被狠狠的波及到,被抽打的筋斷骨折,連連咳血。
許久許久,不知被吹出了幾十萬里還是幾百萬里,他才掙扎著穩住了身形。
此時,那原本璀璨煊赫的神光已經漸漸的黯淡,沸騰的星空似乎又將恢復原本的枯寂平靜。
唯有那凝聚不散,滾滾如汪洋般的白色血液,與那大如恒星的巨蛇之軀,還在告訴世人,那一戰的存在。
“死了,他死了.....”
拉塞爾先是一驚,繼而大喜,忍不住發出無聲的嘶鳴,猙獰而恐怖的眸光,死死的定格在那星空之中,似失去了所有氣息的安奇生身上。
長長的信子舔了舔嘴角,勾勒出一抹冰冷徹骨的笑:
“該我了!”
狂風漫卷,冰雪與彌漫天地的大水同在,滾滾呼嘯的雷霆肆孽長天。
驟升驟落的溫度之下,數之不盡的冰川都為之開裂,半冰半水的汪洋淹沒了入目所及的一切。
玄星,似變成了水星!
好似傳說之中天崩之后滅世的大洪水,橫沖直撞,無可阻擋,一切生靈的痕跡在這大洪水之下都顯得微不足道。
一座座基地市好似變成了行海的大舟,在無邊汪洋之中瑟瑟發抖,隨波逐流。
立于高樓之上,看著眼前這如同世界毀滅一般的景象,蘇杰陷入了沉默之中。
絕對的力量之下,一切都似乎是徒勞。
遙隔不知多少萬里之外星空的一次碰撞,玄星就近乎半毀,甚至若非在過去的幾年里人類已經轉移到了地下。
只怕此時天地間已沒有幾個人能活著了。
不說這毀天滅地的大洪水,單單是變化的溫差,已經足以將所有普通人打包送走了。
“祖師,是對的”
楚凡斜靠在天臺邊緣,冷冽的寒風之中他面上有著一抹苦澀:“在生存面前,什么樣的階級,什么樣的矛盾,差異,都顯得微不足道了”
人類萬年,數之不盡的殺伐爭奪,在這毀天滅地的大洪水之中,都顯得太輕太輕了。
生存面前,任何一切都顯得微不足道了。
“安先生”
古長生凝望星海,目光似穿透了遮天的烏云雷電,看到了什么,卻似乎又什么也沒有看到。
遙隔星海,即便是此時的他,也只能隱隱感知到那一場大戰似乎落幕了。
可除此之外,一切細微之處,他全都看不到。
但他心中如烏云蓋頂般的危機感,卻漸漸消失了,是贏了嗎?
“我們此時的力量,太弱了”
看著那一道拉扯著長長的尾炎墜入洪水之中的隕石,蘇杰垂下眸光:“宇宙之中我們將要面臨的挑戰,不會少”
宇宙之中有多少危險?
蘇杰不知,也沒人知道。
但以此時人類的力量,不要說恒星碰撞這樣的災難,哪怕是行星撞擊,也是絕無任何辦法的。
入夢者或許能在災難之中存活下去,可普通人,卻不能。
寒風之中,三人都沉默下來。
此次毀滅災難,有著安先生出面,似乎避開了,但下一次呢?
“人唯自救,才有天救。”
許久之后,古長生才輕嘆了一口氣:“縱然安先生他我等也要尋出一條出路來!”
“不錯。”
王之萱走到天臺之上,迎著呼嘯的寒風,開口:“地表的風暴在緩緩平息,或許不日又將被冰封,幾大基地市破損嚴重,我們必須行動了!”
王之萱心中遠沒有表面上平靜,萬般雜事讓她都有些目不暇接,尤其是太空那一戰 “這么大的洪水,除了等,我們什么也做不了”
楚凡搖了搖頭。
數年里,人類分成了兩個陣營,地表之下生存的是普通人,而絕大多數的入夢者,則或自愿,或被迫的留在地表。
可隨著這一場滔天洪水,只怕已經有入夢者想要退入地下了。
但即便如此,面對這滔天洪水,沒有人有辦法,哪怕隨著靈氣的出現,入夢者之中的高手已經越來越多,也是如此。
“具體如何行動,還要商議,你們三人是最后見過‘安,安先生’的,這次會議,你們必須要參加。”
王之萱抿了抿嘴,看向古長生三人:“人類的命運,只能靠我們自己了”
“可是有所發現?”
蘇杰開口了,他察覺到了王之萱語氣之中的復雜。
“同歸分析天眼監測之中的電磁信號,應龍分析出了太陽系的近況,你們可以看看”
王之萱深吸一口氣,一抬手,白光噴灑而出,在幾人身前勾勒出了一副幽深的太空圖。
幽幽暗暗的太空之中,唯有群星散發著微光,而在星光盡滅,尚且有著無數宇宙射線充斥的原太陽系所在。
一片死寂的太空之中,有一人漂流其中,似失去了所有氣息,更不知要飄向何處。
“安先生!”
“祖師!”
“他”
蘇杰三人心頭皆是一沉,縱然那畫面無比的模糊,但他們卻能感受到那熟悉的氣息。
安先生,死了???
“怎么會?”
楚凡胸膛起伏,心潮激蕩:“應龍?還能更近距離的觀察嗎?!”
沒有人回話。
包括已經看到過這一幕的王之萱在內,所有人全都心神沉重。
遙隔星海,縱然是看尚且看不清晰。
無論安奇生的狀態如何,他們又有什么辦法?
莫說是飛船早已拆卸,化作資源搬入地底,哪怕不曾拆卸,以飛船的速度,想要奔赴太陽系。
不知要幾百,甚至幾千年了。
無有外來的影響,好似要滅世一般的大洪水,終歸在大夢十七年沉寂下來。
而這,卻已經是玄星流浪的第七個年頭了。
滔天洪水徹底洗掉了地表之上一切不屬于自然的痕跡,各大傾國之力所鑄的基地市,最終還是被徹底淹沒,沖涮,成為了歷史的塵埃。
縱有再多的不甘,入夢者們,也只能退入地下基地。
直至洪水消失,接近零下百度的地表之上,已徹底不適合任何普通人居住了。
先后經歷了停轉,脫軌,太陽爆炸,洪水滅世,玄星已經徹底被改變了地貌,諸多大陸已經被徹底整合。
楚凡,蘇杰,古長生三人為首的大玄入夢者,就在這般酷烈的環境之中,走出了地下基地。
開始了從無到有建設新家園的過程。
轟隆!
大片大片的冰川碎裂,露出其下比鋼鐵還要堅硬的凍土。
蘇杰彎下腰,將自己這數年培育的新一代‘靈種’丟進了土中,掩埋。
零下百度,且無太陽光的環境之下,唯獨從夢中世界帶出來的靈種可以栽種,至于地表冰川。
對于熟悉了靈氣的入夢者而言,也不是問題。
“安先生”
蘇杰緩緩站起身來,凝望不遠處,那經歷滄海桑田,洪水冰川洗禮仍屹立不倒的天連山:
“承您之道,我必貫徹始終,終我一生,必將您的薪火傳承下去”
“若有朝一日您歸來,必與您把酒言歡,坐而論道!”
借助地熱所成的‘人造太陽’在高處懸掛,撒下光芒在一望無際的農田,菜地之上。
地熱不是無窮無盡,這一枚枚人造太陽,也只能普照農田。
極度密集的人類聚集區之中,卻只有點點光芒,無論是電,還是水,都限量供應。
地下的空間總歸是不如地面,開鑿數年的地下,能夠勉強容納下所有人類已經是因為無數入夢者開山破石遠比機械更快的原因了。
但哪怕如此,勉強居住,卻也不必想著有什么生活質量了。
無論是巨富還是官老爺,都無法例外,在高強度的軍式管控之下,混亂的制度以讓其他國家瞠目的速度恢復了。
一處尋常的高樓,小房間之中,安建中‘啪嗒啪嗒’的吸著煙,廚房,安母在忙碌,做飯。
狹小的房間之中,沒有絲毫其他的雜音,顯得異常安靜。
“奇奇怎么還沒回來?”
安母敲打著鍋蓋,驚醒了抽煙灰暗燈光下抽煙的安建中。
“來了,來了”
門被推開,穿著簡單黑色運動服的‘安奇生’提著大包小包走了進來。
“您別忙活了,歇會吧。”
‘安奇生’放下大包小包,上前接過安母手里的家伙什,熟練的開始生火做飯。
“那就看齊齊的手藝啦。”
安母洗了洗手,笑著走出廚房。
她的心情似乎沒有被搬到地下所影響,但笑著笑著,眼淚卻怎么也止不住,順著臉頰就流了下來。
“呼”
安建中沒有說話,高大的身子有些佝僂,他低頭,深深的吸了一口煙,吐出長長的煙圈。
煙霧繚繞間,雙眼突然有些發澀。
他,想戒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