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冷潮濕。
昏暗逼仄。
臟亂惡臭。
一縷陽光自高墻之上一尺見方的鐵船折射而下,照在一張慘白無血色的臉上。
眼皮顫動,干裂的嘴唇蠕動一瞬,發出‘咳咳’之聲。
‘嘩嘩’鐵鏈抖動聲中,喬摩柯翻身坐起,披散的發絲下,雙眸微微泛紅:“這次算是栽了”
略顯黯淡的眸光掃過囚牢,沒有見到預想之中的身影,喬摩柯微微皺眉。
自離藍山城,之后的二十多年,他幾乎與希應情形影不離,此時不見她的身影,心中竟有些發慌。
“嘿!被穿了琵琶骨,釘死上下丹田,鎖了法力四肢,且有重傷在身老子本以為你要死,哪里想到這才三日,竟已緩過神來了?真是晦氣.....”
牢獄一角傳出咂舌之聲,一披頭散發的老囚徒探出頭來,借著光亮看向喬摩柯,陰鷲的老臉干癟:
“囚城天牢可不是一般囚徒可以進來的,小子,你犯了什么事?”
“囚城天牢?”
喬摩柯咀嚼著這個名字,心中不由一沉,看向那老囚徒:“和我一起被抓進來的那位女修,前輩可曾見到?”
這個地方他并不陌生,或者說,對于大周修行者而言,此地算是名頭極大。
大周七十二道,每一道,都設有這么一座囚城,相傳這些囚城都歷經悠久歲月,其上烙印著某位大能的法陣。
莫說金丹修士,即便元神大修士,相傳都囚禁著不少。
“女修?哈哈哈!”
那老囚徒聞言怪笑起來:“好個色膽包天的小子,可惜,讓你失望了,老子可不曾見到什么女修,要是有,老子哪有空與你廢話?早就..啊!”
陰邪之話尚未吐露出來,那老囚徒已然怪叫一聲,直挺挺的橫飛出去,重重撞在囚牢墻壁之上。
囚牢一震,土灰‘嘩嘩’亂掉,那老囚徒坑也沒坑一聲就昏厥了過去。
“那靖夜司不下死手,必有所求,我身陷囹圄倒是不怕,可應情已然懷胎七載”
喬摩柯深吸一口氣,壓下心中擔憂,微泛紅的雙眸之中文字流淌而下:
喬摩柯境界:金丹四轉,功法:大龍象心經,巨靈鎮世道,屠龍八法,劍凰遁法道力:37045點可加載模板:二階神靈巨靈神,一階神靈灶王爺,零階神靈藍山城土地神神庭天網:已開啟 “靖夜司的封禁果然無法影響到我的‘模板’加載!”
見得面板仍在,喬摩柯微微松了一口氣。
神庭面板之上的模板與他的法力沒有關系,哪怕是個沒有法力的凡人,只要有足夠的道力也能夠在關鍵的時候加載神靈模板渡過難關。
就如此時,哪怕靖夜司封禁了他的法力與神意,他仍可化身巨靈神。
“靈泉道的囚城乃是大周戒備最為森嚴之地,二階巨靈神,哪怕道力足夠,受限于我自身的境界至多也只能發揮金丹九轉戰力,只怕無法突破這囚城天牢”
喬摩柯心中泛著念頭,微微咬牙:“或許,要再從神庭天網之中尋一方新神來助我渡過此關了”
仙神模板終歸只是模板,仍要受到自身境界的束縛無法發揮出超越本階的戰力來。
但是仙神模板的本質是千變萬化的‘神通’,哪怕受限于境界,有些神通也能夠發揮出不可思議的力量。
念頭一起,就有反應,喬摩柯的心頭一震,神意似觸碰到一層不可名狀的隔膜。
下一瞬,喬摩柯只覺眼前一黑,旋即有著微光泛起,一方浩瀚宛如星空般的夜幕在他腦海之中徐徐張開。
這夜幕無垠,數之不盡的星辰于其中或閃爍,或流轉,細細望去,隱隱可見那諸般光點之中,有的分明有著人形,獸形。
喬摩柯知曉,這漫天星辰代表的就是神庭天網,但凡有形者,就意味著那一道‘神星’有主。
一如此時,喬摩柯所在之處,星光外顯,就是一尊持斧怒嘯的巨靈神將,不遠處環繞的星辰,則是‘灶星’‘土地星’等等。
“神庭天網”
哪怕不是第一次目睹這方星空,喬摩柯的心中還是有著莫大的敬畏。
這漫天閃爍,似無窮盡一般的星辰,每一道流光都代表著一尊神靈,代表著一道強大神通。
他所持有的巨靈神不過是二階神靈而已,在這二十年里卻已然數次救他于危難之時,更讓他的修行之速超越了天資更在自己之上的諸多天驕。
而此時這夜幕星空之中,比之巨靈神更強者,又有幾多?
締造這方神庭天網的存在,又該蘊含何等恐怖的偉力?
“巨靈神不過是二階神靈,他的進階神靈分別是東極持國天王、南極增長天王、西極廣目天王、北極多聞天王我的道力只夠一次選擇,到底該如何選擇?”
望向比此時自己所處更高一層,僅有寥寥一些有著人、獸之形的星辰光點,喬摩柯心中喃喃,遲疑不定。
雖然理論上神靈模板的選擇有著許多機會,可道力來之不易,他二十年積攢也不過只有一次選擇而已。
一旦選錯,就是二十年的光陰虛耗,這卻是他承受不起的。
心中念頭翻滾,不住權衡。
最終,喬摩柯的目光落在了一顆星辰之上,繼而,一尊滿面虬髯,頭戴寶冠,身穿金色甲胄,左手托寶塔,右手持龍的威嚴神將之影映入其心海。
西極廣目,又稱惡眼天,諸龍之主,大龍王臂纏赤龍,可捆縛萬物萬有,又有遁虛破界之能,故此神龍往往見首不見尾 見得‘見首不見尾’幾字,喬摩柯眸光頓時一亮,但未等細察,心中突然升起警兆。
“嗯?!”
喬摩柯心頭一震,立即退出此方神庭虛空,昏暗囚牢再度入眼。
幽暗的囚牢走廊之中傳出一聲開鎖之音。
一行披甲持刀的獄卒魚貫而入,打破了囚牢的寂靜,引來陰暗之中一道道慘綠幽冷猩紅的目光窺探而來。
或貪婪,或暴戾,或陰狠,或怨毒 長鞭空抽,發出尖銳刺耳的氣爆之聲。
“都被關入了囚城天牢,若還不懂得謹慎本分,那就真是取死之道了!沖撞了貴人,我要你們生死兩難!”
沙啞的呵斥聲隨之響起,陰暗之中的一道道目光這才消失在昏暗之中。
也有不知從何處傳來的冷哼之聲。
一個身材佝僂的老者收起長鞭,甩打著長袖,躬身回首道:“大人,這些囚徒都是心狠手辣之輩,您還是要多加小心些”
老者神情謙恭,全無之前的凌厲之色,頭顱微垂,眼角卻是抬起,暗暗打量著自門外踱步而前的錦衣青年。
“點了丹田,鎖了琵琶骨,封了法力,廢了四肢,若還能傷到我,那倒是不虛此行了!”
錦衣青年正自把玩著一把玉如意,聞言漫不經心的掃了一眼面前幽暗的囚牢,玩味道:
“方統領,你說,這些人既然都是兇狠毒辣之輩,帝庭為何不將他們一一鎮殺,而是抓而囚之?”
換了一襲黑衣的方山民上前一步,落后青年半個身子,微微躬身道:
“本朝承前朝制度,這囚城天牢也是前朝所留,聽聞是某位大人物的法旨,意思是,萬物都改有一線生機.....”
“一線生機?”
林伯尋面上的笑意漸漸收斂,眸光深處蕩漾起一抹嘲弄:“進了這囚城的,可沒幾個能活著出去的。”
方山民直起身子,冷眼掃過黑暗之中一張張或猙獰或木然的臉,微微搖頭:“到底還是有的”
“貴人,可需小人頭前帶路?”
那佝僂身子的老獄卒堆著笑,小心翼翼的詢問、
林伯尋隨手一扣掌中玉如意,看也不看那老獄卒一言,一腳踏入幽暗惡臭的天牢之中:
“你候著便是。”
說罷,已然踱進了陰影之中,這一瞬間,哪怕是方山民也不曾看到其面上那一抹貪婪笑容。
“靈機為天地真精,一切能夠吐納靈機且化為己用者,本就是氣數超然之輩,或多或少都有天意垂青。這般人,殺一個,抵的上凡夫俗子萬人,十萬人”
“若能殺盡這一城囚徒,不,哪怕一半,甚至更少一些,或許也足夠你立地成神,也未可知!”
“到那時,大周帝庭都要匍匐于你的腳下,什么太子,大祭酒,哪怕是這大周太祖重生,隨手也就殺了!”
大自在幽冷而又帶著莫大誘惑的聲音在林伯尋的心中回蕩著。
“你的話,有些多了。”
面對心中誘惑低語,林伯尋只是不冷不淡的回了一句,眸光卻自在兩側不住掃過。
“我做事,不需要你來提醒了!”
二十年里,死在他手下的生靈早已不止是尸山血海那般簡單,可他心中仍舊警醒。
囚城之人,他帶走一二,殺上百十個根本不會有什么影響,可若是殺的太多.
大周帝庭,可也不是沒有國法。
“嗯?!”
某一瞬,林伯尋心頭突然一震,繼而眸光大炙,天命羅盤于其心頭嗡鳴震蕩,似是受到了莫大的沖擊。
這震動,前所未有!
林伯尋垂眸前望,就見到一衣衫襤褸的青年,也自睜眼看向自己。
“這是?”